第三十九章 門神
然而到了天堂口，想要進去卻沒那麽容易。
??身後幾名牧民，用令人聽不懂的土語對李顯忠等人喊叫。不過手勢大家都看懂了，意思就是不要再向前走。
??張石頭哪裏肯聽。跋山涉水好不容易來到這麽好玩的一個地方，你說停下便停下？就算前方有一群猛虎，也阻止不了張石頭的腳步了。張石頭一馬當先，奔向這長長穀口的末端。
??老虎沒遇到，兩名素衣美人卻垂手攔在路中。
??“呦，長得好俊啊！”一名美人兒脫口讚道。
??“的確雄壯威武，如此一表人才，世間怕是少有了！”另一名美人也由衷地附和道。
??張石頭的大白臉瞬間通紅，趕緊滾下馬來，連連作揖道：
??“愧不敢當、愧不敢當。兩位大姐過譽了，俺雄壯有餘而威武不足，俊是俊了點兒，可離一表人才還差一些。”
??這裏方圓數百裏之內的牧民，哪一個見了她們不是恭恭敬敬的稱呼一聲“仙子”？
??你一個大小夥子，見了妙齡女子，便應該叫：“小娘子”或者“小姐姐”，至少喊聲“妹子”也成啊；若是見了半老徐娘的婦人，你喊聲“姐姐”或可博人家一笑。可你要是喊了“大娘”，估計便要結成死仇了！
??所以此刻，兩名素衣美人，感覺眼前除了神采飛揚的潘安之外，那個傻兮兮、自作多情的憨小子，渾身都在咕嘟嘟的冒著兩個字：“討厭”！
??“呦，哪裏來的傻小子？你和你的駿馬比起來，差的可不是一星半點兒。還雄壯有餘呢，知道‘臊’字怎麽寫麽？”
??另一名美人捂著小嘴兒，一隻手輕輕地撫弄著潘安瀟灑不羈的鬃毛，忍俊不住的笑道：
??“有的駿馬，稱呼一表人才，那是恰如其分；而有的人呢，怕是連一表馬才也要愧不敢當呢！”
??張石頭又鬧了個大紅臉。不過不要緊，誇他長得俊呢，他會誠惶誠恐、渾身不自在；若是說他是傻小子，他反而甘之如飴。
??“嘿嘿，二位大姐，俺要去……”
??“去、去、去，卻哪兒都成，想進雲霄穀，門兒都沒有。”
??兩名素衣美人立刻板起了門神臉。
??張石頭一時忿忿然，有些不服：
??“憑什麽不讓俺進雲霄穀？”
??素衣美人已經懶得言語，指了指身旁的石碑。
??石碑上赫然刻著十六個字：
??“天大地大，雲霄為家。此非彼處，擅入者殺！”
??天地廣袤，我隻在雲霄穀安家，我家不是你家，你敢闖入，我就敢殺！這塊兒石碑，已經屹立了一百多年。連西夏國都默許了它的存在，世上哪裏還有人敢挑釁它的權威？
??張石頭定睛一看，一時竟然無語。這裏是私人領地，講道理，主人沒有邀請你，你闖進去就是你的不對！
??李顯忠來到麵前，下馬施禮道：
??“兩位仙子，冒昧打擾，還請見諒。在下李顯忠，此次前來，是想請見你們雲霄宮弟子、祁連公主李青青，有勞二位仙子通傳一下。”
??帥哥出馬，殺傷力立見。二位素衣美人一看李顯忠飄然而至，便已經換了一臉矜持。聞言後驚喜的手拉手在那裏竊竊私語，良久才有一名美人對李顯忠深深一福，笑道：
??“久仰李將軍大名！今日得見，小女子倍感榮幸。我家青青師姐就在穀內，且容小女子前去稟報，還請將軍稍候。”
??李顯忠急忙還禮：
??“不妨、不妨，有勞仙子！”
??素衣美人說罷，便飄然而去。
??張石頭硬著脖頸，頗為不服：
??“憑什麽？俺先來，你後到。俺的禮數也不可謂不周，為什麽待遇卻迥然不同？難道說，俺長得真的是一表馬才？”
??剩下的另一名素衣美人聞言，掩嘴偷笑，卻不言語。
??陸遊湊趣的說道：
??“師父，弟子來幫你解惑可否？”
??“講！”
??“李將軍人家與祁連公主有婚約，將來就是雲霄宮的女婿，是一家人了。這些仙子見了李將軍，也要喊一聲姐夫的。師父您呢？若是能娶了她們的小師妹，將來仙子們見了您的麵麽。。。。。”
??張石頭聞言，果然心下暢快了，笑道：
??“那就喊俺妹夫唄！”
??陸遊搖了搖頭，歎息道：
??“師父，不瞞您說，若是見了麵您還張口閉口喊人家大姐，妹夫沒有，送您一棍子，將您掃地出門怕是有的！”
??眾人一陣哄笑之中，張石頭恍然大悟。
??敢情是咱馬屁沒拍好，正要聞過即改，卻不料有一人不知打哪裏冒了出來，搶了他的台詞：
??“仙子妹妹？仙子妹妹好啊！嘻嘻，這次總該讓我們進去了吧！”
??誰知素衣美人聽了，眉頭反而皺了起來。
??來人是個少年，二十歲左右年紀，一身白色儒衫竟與穀中的男子相同的打扮。膚色白淨、大眼紅唇，手裏拿著一把鎏金紙扇，端端是一個風度翩翩的美少年。
??張石頭一看素衣美人的表情，心裏樂啦！
??看來嘴甜、英俊並不是無往不利啊，俺還是莫要自討沒趣。哎，不對，其實俺哩嘴也可甜呢，長哩麽，絕對不醜。不醜，自然就是俊了。嘿嘿，先看熱鬧、看熱鬧嘍！
??然而素衣美人並未搭理白衣少年，少年也並不著惱，依然神色謙恭的麵對素衣美人。
??白衣少年身後走來一位褐袍老者，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徒弟，咱們不急，且先看看他們這些人進不進得去。我常百理一生講的就是一個字：理！有理走遍天下，以理方可服人。對不對，徒弟？”
??少年低頭行禮：
??“師父老人家所言極是！”
??李顯忠聞言，趕緊上前施禮道：
??“您老可是江湖上人稱‘太行長千裏，不如常百理’的武當山常老前輩？”
??老者捋著胡須，眯起眼睛打量了一番李顯忠：
??“正是老夫！你就是那個與西夏祁連公主定了婚約的李顯忠？”
??“正是晚輩。”
??“嗬嗬，果然是人中龍鳳，西夏國找了個好女婿。你李氏一族，滿門忠烈，老夫十分敬仰。不過今日你李顯忠若是進得了雲霄穀，就莫要怪老夫拿你來理論一番了。我常百理一生講的就是一個字：理！有理走遍天下，以理方可服人。對不對，徒弟？”
??少年又低頭行禮：
??“師父老人家所言極是！”
??“太行長千裏，不如常百理”，這句話，的確是江湖上的人送給常百理的。話，貌似的確是在誇人，可是聯係上常百理的彪悍人生，就不敢仔細琢磨了。
??距離邯鄲百裏的太行山深處，有個武當山。武當山上僅有一座道觀，叫做“真武觀”，供奉的乃是真武大帝。觀中十幾個道士。靠著方圓百裏的百姓供養，日子雖然艱難，可也活得下去。然而有一天，一個臭脾氣的老道駐進觀內，日子便翻了天。
??老道的脾氣有多臭？其實就是強，而且強到了一種境界，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看不慣其他道士在觀中混吃等死，連騙信眾的香火錢也是信口瞎縐、胡言亂語。於是訂立各種規矩，比如早睡早起，勤做功課，深研周易八卦，而且還要開墾荒地、種田種糧、灌溉灑掃。道士們哪裏肯聽，結果連帶原本的觀主都被打得哭爹喊娘。得理不饒人，就是無理也要強八分，別說人家老道還占著理兒。尤其本事大，陰陽風水看的通通透透，算命解簽也靈驗異常。二十裏外的劉窪村被土匪打劫，死了十來個村民，還被搶走六名女人。老道隻身遠奔八十裏大山中，三天時間，便殺光了這夥土匪，燒了寨子，把六名女人送還劉窪村。這可不得了，還能保境安民！雖然老道鳩占鵲巢，原來的觀主和其他道士還是滿懷怨憤的逃離了，諾大的真武觀，最後隻餘老道一人。
??老道無名無姓，被人稱為“強老祖”。強老祖一生收了兩個徒弟，大徒弟便是常百理，二徒弟是咱們前文提到過的，中原武林界公認的第一高人前輩程有德，人送外號：釣魚叟。常百理人如其名，凡事總要擺事實、講道理。不但繼承了強老祖的武學，更是將強老祖的強脾氣傳承下來，並發揚光大。一副鐵嘴鋼牙，得理不饒人，無理也要強八分。尤其遇事喜歡和人辯論，不辨出個子醜寅卯來，決不罷休。當然，理不辨不明，但是過分的爭辯，就有些鑽牛角尖了。中原地區管這種人叫做：“杠子頭”。
??江湖傳聞，有一日強老祖與徒弟常百理辯論起一個科學命題：世上究竟是先有蛋還是先有雞。師徒二人各執一詞，強在一處，臉紅脖子粗的整整杠了七天七夜，最後強老祖被徒弟杠得吐血身亡。江湖傳言或不可信，但強老祖死後，常百理繼承了衣缽。江湖上送給他一個外號：“強老糟”。“糟”不是指的人品，而是他的脾氣。師兄弟二人雖是一脈相傳，但脾氣秉性卻天差地別。釣魚叟生性淡薄、為人謙和，然而強老祖所傳絕學“空印”，卻始終無法得其門而入。
??強老糟卻不然。強，有時候也是一種執著；杠，有時候也是一種鑽研。“格物致知”是中國古代儒家思想中的一個重要概念。這句話可以這樣理解：“推究事物的原理，從而獲得知識。”格，乃是推究的意思。不過強老糟這回不格雞、也不格蛋，而是格武學。二十年如一日，最終真的將絕學格透，“空印”得成。強老糟的強脾氣與他的武學，一同站在江湖的頂端，無人不服。
??然而強老糟絕不會步他師父強老祖的後塵，收個強徒弟氣死自己。他唯一的徒弟，便是這名白衣少年許默言。脾氣好、長得俊、悟性高，被強老糟視若掌上明珠，悉心栽培。可沒成想在今年的正月初十，半路之上巧遇祁連公主一行回程的車馬，無意間瞥見一位美麗無雙的少女，許默言便陷入了無盡的單相思中不可自拔，茶不思飯不想，人都瘦了好幾圈。強老糟心疼不已。
??不過這世上有難得倒強老糟的嗎？有理走遍天下，理從何來？
??——格！
??格清了思路，也格清了信息，強老糟在雲霄宮每年舉辦的七夕盛會前夕，帶著寶貝徒弟來雲霄穀格媳婦來了。沒成想連續三日吃了閉門羹，講道理，人家的地盤你強老糟是做不了主的。換在平日，這個虧是絕對不吃的。無理咱也強八分，硬丫的闖啊！可這趟是來討媳婦的，更是礙著雲霄宮神秘莫測的強大。師徒二人絞盡腦汁，許默言甚至將自己打扮成雲霄宮弟子模樣來求取好感。但是看到李顯忠一行的到來，強老糟樂啦！
??有理走遍天下，以理方可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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