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鬥色
女人堆中又發出一聲驚呼：
??“爹，您怎麽來了？”
??完顏褒琪的身後，站著咬牙切齒、一臉黑雲的萬不辭。看著幾乎等同於未著寸縷、昔日純潔可愛的寶貝女兒，萬不辭的尷尬和心中的憤恨，不言而喻。
??殿中又響起了完顏亮爽朗的笑聲：
??“哈哈，龍虎大王！多日不見了，來來來，趕緊上座。咱們撤換杯碟另開張，今夜不醉不歸！”
??完顏亮雖然吆喝得起勁，卻是應者寥寥，隻有幾個殿側的女人上去，將案幾上的杯盤拾掇了，便欲出殿。
??萬不辭怒喝一聲：
??“誰敢出去，找死！”
??幾個女人登時嚇得花容失色，不敢再動。
??完顏亮冷笑道：
??“突合速，且不說今夜你不請自來，單是背叛我大金國，我便應該容不得你。但念在你也算是我的丈人，好心請你吃酒，你卻喊生喊死的，莫不是叛逃後你武功精進了許多，自覺可以與我一較高下不成？”
??忽而又發現了張石頭身後藏著一個姑娘，雖然這個姑娘頭埋的很低，但是完顏亮看女色的眼光，十分毒辣，他可以斷定，這是一個絕色的女子。
??“張將軍身後這位姑娘，看起來很眼熟啊？”
??蕭洛櫻正跟在張石頭的身後，小手撕扯著張石頭布襖的後襟，低頭扭捏著，她實在沒有膽量抬眼去看大殿上的景色。然而聽見完顏亮這句話，登時便急衝衝的抬頭分說道：
??“你胡說啊！這地方是第一次來，人家可從沒見過你。”
??看到了滿殿的春光，蕭洛櫻的小臉頓時緋紅，急忙又低下頭來，揪著張石頭的後衣襟，更是不放了。
??張石頭不滿的對完顏亮說道：
??“別鬧，這位姑娘的師父你可惹不起，瞬間便可要了你的小命。”
??看到了蕭洛櫻，完顏亮的魂，霎時便被勾走了，口中喃喃地問道：
??“敢問這位姑娘的師父是哪位高人前輩？”
??“雲霄宮宮主！怎麽樣，怕了吧？”
??完顏亮回過神來，點頭笑道：
??“哦？難怪這麽美，原來是雲霄仙子，失敬失敬。”
??說著又指向陸遊道：
??“突合速的師弟我倒是識得，不過這位小兄弟是？”
??張石頭自豪地拍拍胸脯道：
??“這是俺徒弟，名叫陸遊，在俺們那兒，那可是家喻戶曉、相當的有名。”
??陸遊在完顏褒琪的麵前，本來一直表現的氣定神閑，一聽這話，有些不淡定了，幹咳兩下低聲道：
??“師父，您這是在誇徒弟還是在誇自己呢？”
??完顏亮奇道：
??“陸遊……這名字我怎麽第一次聽說？看年紀怕也就是十五六歲吧！家喻戶曉，聽起來蠻厲害的樣子，不知有何過人之處？”
??張石頭這才想起不是後世，陸遊如今隻是個小小書生，名不見經傳。可是大話已經說出去了，於是又說道：
??“別看俺徒弟年紀小，在俺大宋，號稱是‘南宋三絕’！”
??完顏亮一聽，笑了：
??“哦？有意思！願聞其詳。”
??陸遊倒是淡定了下來，安逸的看著師父。心裏道：
??“師父你丫就編吧！昨天你剛聽到褒琪公主說的金國三絕，今日你便現學現賣。好吧，看你能編出哪三絕。”
??“這第一絕……是詩詞。別看他年齡小，胸中卻藏有萬千錦繡，他所作詩詞，膾炙人口、人人爭相傳頌。在俺們南宋，無論男女老少，不會吟幾句他的詩詞，都不好意思出門……”
??陸遊本來聽師父說起詩詞，倒也覺得自己頗有建樹，所以為了配合師父吹牛，搖起了手中的鵝毛扇，擺出了一副文采風流的架勢。可師父越吹越離譜，陸遊臉上掛不住了，身處寒冬臘月的大東北，竟一時汗流浹背。
??完顏亮自詡才子風流，無人能及。聽張石頭這麽誇陸遊，不禁問道：
??“如此神童，我竟無所聞。可否吟兩句來聽聽，也好叫在下瞻仰一番？”
??陸遊搜腸刮肚，趕緊將自己以前所作的詩詞在腦海裏搜索一番，看看有哪些是能拿的出手的，誰知這邊張石頭張口便來：
??“你聽好了，這可是名句！
??死去元知萬事空,
??但悲不見九州同。
??王師北定中原日,
??家祭無忘告乃翁。
??厲害吧？”
??蕭洛櫻在他身後忽然接口道：
??“這果然是好詩！想不到你徒弟年紀這麽小，卻能作出如此滄桑雄渾的詩句。”
??完顏亮也頻頻點頭：
??“的確是好詩，可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自稱乃翁，不覺得怪怪的？怎麽聽起來，都像是一個垂垂老者的臨終絕筆呢？”
??陸遊也覺得這首詩很好，而且朗朗上口、言簡意賅，不知道師父是從哪裏剽來的，但這明顯不是少年人的手筆。師父的文學鑒賞能力，實在令人堪憂啊！
??張石頭這時也知道，把這首詩拿出來不太合適了。可是口中兀自強硬道：
??“這是少年老成，懂不懂？俺再給你們吟一首陸遊的詩，聽好了：
??莫笑農家臘酒渾，豐年留客足雞豚。
??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簫鼓追隨春社近，衣冠簡樸古風存。
??從今若許閑乘月，拄杖無時夜叩門。
??怎麽樣，厲害吧？”
??完顏亮讚道：
??“此詩出語自然天成，又富於哲理，耐人咀嚼，的確十分精妙。尤其那‘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當得‘名句’一詞，陸遊小兄弟，失敬失敬！”
??陸遊急忙躬身還禮：
??“不敢當、不敢當”，同時汗如雨下。
??“這第二絕嘛……是這個……是好色！”
??完顏亮的眼瞬間亮了一下，臉上的表情豐富了起來：
??“哦？這個第二絕，太有意思了，在下願聞其詳。區區十五六歲的年紀，居然也能稱為好色？本人不才，十四開始近女色，而後遍采群芳，到十八歲方才博得一個絕頂好色的美名。陸遊小兄弟在女色方麵，居然也是少年老成嗎？”
??陸遊像是被電到了一樣，驀然跳了起來，偷偷瞥了一眼旁邊的完顏褒琪，看到她滿臉求知的表情。陸遊轉而麵目猙獰的看著張石頭，又哀求道：
??“師父，亂說話會害死人的！”
??到了這一步，張石頭隻能硬撐下去，於是對徒弟的話置若罔聞：
??“你完顏亮十四近女色，俺徒弟十歲就是花間老手。”
??完顏亮笑著搖頭道：
??“花間老手？十歲？這我真不信！十歲應該還是個童子，怎可能成為花間老手！你確定說的是你徒弟，而不是家畜什麽的？”
??陸遊算是看出來了，師父妒忌完顏亮有權有錢有女人，故意拿他這個徒弟來打壓對方的氣焰，已經無所不用其極了，自己也隻好認命，配合師父的表演吧！於是鵝毛扇一扇，瞪著眼說道：
??“十歲怎麽啦？不服氣啊？有誌不在年高，好色必須趁早。”
??張石頭拍手大笑道：
??“就是就是，你還別不服，其實有許多的房中術語就是俺徒弟發明的。”
??“真的麽？說來聽聽。”
??完顏亮的確好奇了。
??張石頭掰著指頭數了起來：
??“什麽老漢推車了、觀音坐蓮了、吟猿抱樹了什麽的。”
??張石頭不懂這些術語究竟是什麽，所以他覺得也沒有人會懂，拿出來忽悠人應該是不錯的。可是完顏亮聽了，不由得笑出了聲：
??“哎呦呦，這些術語感情是陸遊小兄弟的創造發明啊？厲害厲害，今日的確是長知識了，還有嗎？”
??“當然還有，多了去了。不過告訴你這三招，隻要你能琢磨明白，就夠你受用的啦。前兩日俺徒弟還作了一首好色詩呢！”
??“好啊，快說來聽聽。”
??“這是一首五言律：
??十歲花間過，
??片葉不沾身。
??芳澤無窮數，
??一朵一留情。
??揮手絕塵去，
??始稱好色人。
??可笑完顏亮，
??徒囚一堂春。”
??這是在笑話完顏亮沒有出息，囚了一屋子美女享樂。完顏褒琪和蕭洛櫻聽了都笑出聲來。張石頭的暗諷來得太過突然，完顏亮一時有些尷尬。嗬嗬的笑著掩飾道：
??“好詩好詩！看來陸遊小兄弟果然是花叢高手，完顏亮佩服。那麽第三絕呢？”
??“這第三絕，當然是武功。作為俺張石頭唯一的親傳弟子，他的武功已出神入化。死在他手裏的金兵，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了。你服不服？”
??陸遊這些時日，始終沒有間斷修習內功。他的先天才智加上不懈的努力，使得他內功大幅精進。雖然離大周天還很遙遠，但是尋常武林中人絕不是他的對手，他隻是缺乏實戰經驗罷了。聽師父這麽一說，陸遊鵝毛扇上下翻飛，以扇為刀，手肘並用，須臾之間將少林的五虎追風刀施展了幾式，令人眼花繚亂。
??還沒等陸遊收住身形，完顏亮便冷冷的出聲道：
??“我不服！願與他一決高下。”
??陸遊嚇得一個踉蹌，差點將手中鵝毛扇扔了。耍幾下沒什麽，但要憑現在的功夫和完顏亮決鬥，那估計是找死。沒看完顏突合速還對完顏亮十分忌憚麽。
??張石頭也嚇了一跳，趕緊擺手道：
??“不行不行，俺徒弟隻是跟著俺出來遊曆江湖的，他與你並無恩怨。”
??“誰與我有恩怨？”
??“完顏褒琪。”
??“有何恩怨？”
??“你搶走她姐姐完顏褒玖，強行占有。”
??“我與完顏褒玖兩情相悅，何來強行？”
??完顏褒琪怒哼道：
??“厚顏無恥！”
??“完顏突合速與你也有恩怨。”
??“有何恩怨？”
??“你害死她全家，霸占他女兒。”
??“害死他全家的是他自己，誰讓他臨陣叛逃？完顏宗弼下令殺他全家，我還冒死救出了他的女兒，他這豈不是恩將仇報？”
??萬不辭怒罵道：
??“死到臨頭了，還巧言令色，嫁禍他人。”
??“俺也與你有恩怨。”
??“有何恩怨？”
??“你在元帥寨前設計引俺和大哥現身，又害死俺大嫂。”
??“這些都是完顏撒離喝的命令，與我何幹？”
??張石頭氣嘟嘟的道：
??“這是你借刀殺人之計，還敢裝無辜？”
??完顏亮聽罷，縱聲長笑：
??“哈哈哈，好啊，今日有仇報仇、有怨報怨，還等什麽，來吧！”
??話音還未落地，完顏亮便鬼魅一般的撲向張石頭。
??完顏突合速和他師弟駱一丁，雖然有些棘手，但還構不成威脅；完顏褒琪隻要不動她，她就不會使出定珠功，與常人無異；嬌滴滴的蕭洛櫻和還未成年的陸遊，可以忽略不計。所以，完顏亮打定了主意，隻要拿下張石頭，便萬事大吉。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