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約會
嶽府正廳，李氏拉起還在抽泣不止的張石頭道：
??“石頭啊，可別再叫義母了，老爺早已與你解除了義父子關係。”
??看到張石頭倔強的搖頭，李氏歎口氣道：
??“孩子，如今這情勢，也不僅是為了你好。萬一傳到皇上耳朵裏，對老爺他們爺倆也絕非好事，你明白嗎？”
??張石頭這才收住哭泣，鄭重的點了點頭道：
??“俺明白了，您放心吧！這個時候是非常時期，不能意氣用事。”
??李氏也讚許的點了點頭道：
??“嗯，明白就好。這孩子，快把眼淚擦了。”
??說著便示意身旁的丫鬟將手帕遞給張石頭，接著又問道：
??“聽說你這大半年在外麵跑了不少地方？”
??張石頭點了點頭，接著便將這大半年來的經曆簡要地說給了李氏聽，李氏隻是靜靜的聽著，偶爾微微點頭，不敢有絲毫表態。
??臨了，張石頭又說：
??“俺在金國得到情報，秦檜是個大漢奸，他陰謀陷害嶽元帥，都是為了迎合他的金國主子。金國那邊以嶽元帥的死為條件，方可同意咱們這邊與他們議和，這擺明了就是一個大陰謀。俺剛才去皇宮，麵見聖上，就是將此次得來的情報稟報給了皇上。”
??李氏聽了這句話，身形一震，終於忍不住出口問道：
??“那皇上他聽了之後怎麽說？”
??“皇上他……他好像沒說什麽。”
??張石頭撓了撓頭又道：
??“不過俺想，皇上應該是聽進去了。”
??李氏聽了，心裏雖然有些失望，但還是點了點頭，大廳門口卻傳來一聲嬌喝：
??“癡心妄想！”
??這聲嬌喝，聽在張石頭的耳朵裏，簡直就是天籟之音！
??“孝娥妹妹！”
??張石頭兩眼放光，望向門口。
??一個女孩兒長身玉立，身後跟著四個俏丫鬟，她臉色蒼白，形容憔悴，一雙杏眼明顯有些紅腫，不是他朝思暮想的孝娥妹妹又會是誰？
??“誰是你妹妹？小女子可高攀不起。你該是管那萬俟……”
??“安娘，不得無禮！”
??李氏立刻出言喝阻了嶽孝娥，接著又道：
??“石頭前不久剛從北方回來，今日來看望為娘和你，剛才還進宮麵聖解救你父兄呢！”
??“誰稀罕？”
??“安娘！”
??李氏嗔怪道，接著又向嶽孝娥招了招手：
??“這孩子，天兒還冷，隻披了個單披風，也不怕凍著，快來為娘身邊坐。石頭你也別站著了，快坐下說話。大夫囑咐你要安心靜養，藥吃了嗎？”
??嶽孝娥身後的大丫鬟碧落趕緊答道：
??“回夫人的話，剛才已經服下了。”
??嶽孝娥來到李氏身前行了禮：
??“娘！”
??李氏心疼的說道：
??“快坐下說。”
??張石頭趕上前，想要扶著嶽孝娥坐下，身旁跟著的大丫鬟碧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張石頭又縮了回去。
??眼巴巴看著嶽孝娥坐定，張石頭關心的問道：
??“孝娥妹妹，昨天俺才聽說你得了病，現在好些了嗎？”
??嶽孝娥聞言冷冷的道：
??“不敢勞張大人費心！”
??張石頭卻瞬間進入了狀態，一雙拳頭握的關節爆響，咬牙切齒的說道：
??“孝娥妹妹你別著急，秦檜這狗賊不得好死！俺剛才進宮，已經向皇上告他的狀了，揭露他的醜惡嘴臉，哼，將來有他好看的！”
??“是嗎？”
??嶽孝娥一雙杏眼，平日裏明眸善睞，此時卻是紅腫著、含煙帶霧：
??“貌似天底下隻有一個叫做王俊的，可以不需要任何證據，一告就贏，你行嗎？”
??張石頭登時便慌亂起來：
??“俺……俺說的話，皇上……皇上也有些信了。”
??“哼，然而有用嗎？我父親、哥哥還有張憲將軍放回來了嗎？奸賊秦檜和那平白誣告的小人王俊會得到懲處嗎？”
??李氏趕緊說道：
??“安娘你不能這麽說，石頭也盡力了。”
??隨即一聲歎息，又道：
??“皇上明鑒萬裏，想來隻是這一時被奸人蒙蔽，很快便會沉冤得雪的。”
??“娘說的是！”
??白了一眼因羞愧而低下頭的張石頭，嶽孝娥忽然又道：
??“記得你以前總是揚言要殺了那個奸賊秦檜，你現在還敢嗎？怕也隻是一逞口舌之能吧？”
??張石頭聞言立刻抬起頭，惡狠狠地說道：
??“俺可不是孬種，俺當然敢！”
??“那好，今夜你隨我去割了那個惡賊的首級，那麽我的病立刻便能痊愈。”
??張石頭霍的站起，雙眼圓睜：
??“成，其實俺忍那奸賊很久了，孝娥妹妹您就瞧好吧！”
??“啪！”
??李氏一拍桌子厲聲喝道：
??“胡鬧，都給我住嘴！”
??張石頭和嶽孝娥被李氏這麽一喝，都低下了頭。
??“咱們嶽家是堂堂正正的忠良之家，不是江湖上那種殺人放火的豪俠，更不是行刺國家重臣的謀逆之徒！你是要氣死為娘嗎？”
??嶽孝娥趕緊離座行禮道：
??“孩兒不敢了，孩兒一定謹遵母親教誨！”
??張石頭尷尬的搓了搓大手，陪著小心說道：
??“義母大人息怒！俺也是一時的氣話，您別在意。”
??“哎，這孩子，莫要再如此稱呼了，如今早已沒了這層關係。”
??“是是是，俺又忘了。”
??可是當他偷偷瞥向嶽孝娥時，卻分明的看到，那雙還帶著水淚的美眸，竟向他射出了堅定決絕的目光。
??張石頭的心，又激蕩了起來。
??他感受到了嶽孝娥的決心，真的不是一時的氣話。為國除奸，這倒也是個曲線救人的辦法。秦檜死了，想要害死嶽飛的人便沒了倚仗，皇上那裏赦免嶽飛的阻力就會小得多。說不定，還真是可以的！
??張石頭暗暗向嶽孝娥點了點頭，心中忽然無比期待了起來。
??即便如此，嶽孝娥也始終沒有給張石頭一絲好臉色，身後的丫鬟碧落，則一直氣鼓鼓的瞪著那個忘恩負義的小人。無論張石頭說什麽，她都要非常及時的撇撇嘴，反正主母坐在她的身前，根本看不見她臉上豐富無比的表情。
??張石頭其實也不知道該如何寬慰人，都是李氏拉家常一般問了他這大半年的行程，他也是恭恭敬敬、有問必答。心裏裝了事兒，聊了一會兒，便向李氏與嶽孝娥告辭。
??嶽孝娥依然不搭理他，李氏拉著他的手要送他出府，張石頭怎肯勞李氏相送，李氏於是便讓嶽孝娥代為送客。
??張石頭恭恭敬敬的跟著嶽孝娥的身後，連大氣也不敢喘一下。一直到了府門前，張石頭卻靈機一動，伸出五指在胸前，對嶽孝娥道：
??“孝娥妹妹留步，咱們今日後會有期！”
??嶽孝娥依然不假顏色，丫鬟碧落卻嘟著嘴說道：
??“誰要與你後會有期？你懂得與人相會的基本常識嗎？”
??嶽孝娥白了張石頭一眼，也不說話，拉了碧落轉身便回。碧落依舊不依不饒，又回頭狠狠的剜了張石頭一眼才罷休。
??一直目送著嶽孝娥主仆二人遠去，直到消失在照壁後，張石頭臉上還是一副戀戀不舍的尊榮，良久不動。
??親兵在一旁無奈道：
??“將軍，咱們回府吧？厚叔已經來關門兒啦。”
??張石頭一行人打馬離去後，時隔不久，嶽府的後門被悄悄的打開，嶽雲的如夫人張憐兒也無聲無息的離了嶽府而去。
??回到自己的府上，張石頭興奮莫名。宮娥上前為他端來茶水，他端著茶水一邊發呆，一邊傻笑。
??門口站著的親兵甲低聲對親兵乙笑道：
??“今夜不知該哪位弟兄值守？”
??“兄弟我嘍！”
??“那你可有福了！今夜將軍必有夢話。”
??誰知話音剛落，張石頭竟鬼魅一般的到了二人麵前：
??“誰……誰？啊？誰說俺今夜一定會做夢？”
??二位親兵麵麵相覷，還沒想好怎麽答話，張石頭又得意洋洋的說道：
??“咱們打個賭你信不信，俺今夜必定不會做夢。你們就瞧好吧！”
??說罷一搖三晃的來到院中，拳腳生風，練起把式來了。
??親兵甲悄悄對親兵乙道：
??“你信嗎？”
??“我信！”
??“為什麽？”
??“你瞧將軍這樣，今夜能睡得著嗎？”
??親兵甲是個心裏裝不住事兒的人，這一夜雖然沒有輪到他值夜，他卻怎麽也睡不著。耳朵豎的直溜溜的，仍擔心聽不清楚，於是索性起來遛著牆根兒蹲在張石頭臥室的院牆外，可仍然是毫無動靜。
??直到快三更天時，親兵甲實在是熬不住了，耷拉著腦袋正準備回自己的廂房睡覺，竟看見自家將軍一身夜行衣，鬼頭鬼腦的從房中出來，而後幾個兔起鶻落，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我滴乖乖！怨不到咱聽不見春夢，原來將軍已經會玩月下會佳人了！”
??親兵甲張大了嘴巴，忽然趕緊一巴掌捂緊，心裏對自己說道：
??“可千萬不能走漏了風聲，府裏這幫大喇叭小娘，要是有一個知曉了，怕是整個臨安府都能傳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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