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告密
萬俟萱雖然走了，張石頭卻被自己大膽的念頭縈繞著，而且越想越覺得事有可為。
??劫獄，這的確是個暴力的行為。但是比起福國長公主所謀劃的，三千鐵騎衝臨安，卻是要溫柔的太多。因為後者等同於起兵謀反，兵鋒所過之處，必然會給城市和百姓造成極大的破壞，屆時還不知會有多少無辜的百姓死在鐵騎和動亂之下，尤其是一旦起兵，便再也無法回頭，對於目前風雨飄搖的南宋時局，以及江南百姓困頓的生活，實在是一件雪上加霜之事。
??隻要能救人，福國長公主趙多富並不介意血流成河。
??“哼，別以為俺傻，公主你不就是為了你的情郎張憲嗎？俺幫你救他出來便是。憲郎憲郎，俺從來到大宋，還沒有女孩子這樣稱呼過俺呢！要是哪天孝娥妹妹也這樣叫俺，豈不是美滋滋？張郎張郎……怎麽感覺不太對啊？哎，壞就壞在姓上了！那難道叫俺石頭郎？啊呸，那和屎殼郎就差一個字了！”
??張石頭去年在自己的臥室內，偶然發現了一個極為隱秘的地下室入口。這個地下室挖掘的四四方方、十分規整，雖隻有十尺見方，但容納三個人已綽綽有餘，更為難得的是，室壁有一孔洞，直通院子裏的水井，完全不必擔心窒息的問題。有了這個隱秘的所在，救出嶽飛三人後藏在這裏，待風聲過後，再做打算，實在是太完美了!
??張石頭於是打定了主意，不再等那三千鷹騎兵的到來。當然，可以把他們當做殺手鐧，待到不得以之時再用。
??想到孝娥妹妹此時的心情還在煎熬當中，張石頭立即便一個人出了府門，奔嶽府而去。
??嶽孝娥是個真性情的女孩兒，但也不是一個愛動怒或者說脾氣極大的人，之所以氣得吐血，實在是父親和哥哥遭到的誣陷與非人折磨，傷心、失望、痛苦和氣憤，帶給她的衝擊太大，使她難以承受。
??刺殺秦檜未遂，嶽孝娥更是鬱鬱寡歡、心情壓抑。張石頭所言，她不是不信，隻是這種無功而返的結果，無法釋懷，因而也就遷怒於張石頭。
??張石頭可真是個冤大頭！平心而論，他在昨晚刺殺秦檜這件事上處理和應對的，十分正確。然而女人要遷怒於你，沒有理性可言，也不需與你講道理。
??所以當嶽孝娥病怏怏的躺在繡樓的臥榻上，丫鬟聽雨剛服侍她吃下一碗藥湯，紫霞便匆匆跑上來稟報她說，那個呆子在樓下求見，嶽孝娥卻咬著牙說道：
??“膽小鬼，就會玩嘴皮子！討厭，不見。”
??紫霞想了想，便道：
??“哼，就憑這個呆子，也想見咱家小娘子？不求個三四回的，堅決不見！”
??說完偷眼看看自家小娘子的臉色，紫霞便下樓傳話去了。
??來到張石頭麵前，紫霞一叉腰，嘟著嘴道：
??“你這呆子，我家小娘子可不是想見就見的。”
??滿想著張石頭這個橡皮臉肯定是百般好話、死纏爛打的，可沒成想張石頭樂嗬嗬的道：
??“孝娥妹妹身子還沒好，不見俺就不見吧。紫霞你幫俺傳句話，告訴孝娥妹妹，別難過了，身體要緊。俺今晚便去劫獄，將元帥父子和張憲將軍都救出來，比殺了那老賊秦檜要實在得多。你們可別讓孝娥妹妹跟著俺去劫獄，她身體不好，幫不上忙還會拖累俺，尤其是夜裏孤男寡女的，傳出去於孝娥妹妹名聲有損。”
??說罷，張石頭便匆匆而去，留下紫霞站在原地發呆。好一會才緩過神兒來，飛也似的衝上繡樓。
??“不好啦不好啦！”
??丫鬟碧落剛給嶽孝娥塞了塞被角，見狀嗔怪道：
??“你這丫頭見鬼了？冒冒失失的！”
??紫霞捂著胸口，緩了幾口氣，急急的說道：
??“小娘子，那個呆子他……”
??嶽孝娥還沒搭話，丫鬟含風便說道：
??“他怎麽了，還不肯走？”
??“不是！”
??紫霞的頭甩的像個撥浪鼓：
??“那個呆子，他說他今晚要去劫獄，把咱老爺和大少爺都救出來！”
??“什麽？”
??嶽孝娥聞言倏地坐起，慌忙問道：
??“他人呢？”
??“他說完就走了。他還說不讓小娘子您跟著去劫獄，幫不上忙還會拖累他，尤其是夜裏孤男寡女的，傳出去於您名聲有損。”
??自打認識張石頭，他便無時無刻的都在粘人，甚至你想去更衣，他都眼巴巴跟在你身後，今日居然在乎起別人的名聲了，嶽孝娥感到頗不適應，難道說是萬俟萱調教的？
??充滿期待和焦慮，嶽孝娥終是歎了口氣：
??“這個……呆子，哎！”
??沒多久，嶽府便籠罩在一片晚霞裏。然而誰也沒注意到，後門被悄悄的打開，張憐兒窈窕的身影晃了幾晃，便消失在那條小巷之中。
??秦檜很生氣，在府裏已經接連處置了好幾個家仆，甚至多年一直跟隨在他身邊的管家秦成和護院頭目秦山，都挨了不少訓斥。
??沒法不生氣啊！放眼整個南宋朝野，現在還有誰，敢和他秦檜叫板的？除了那個怎麽也弄不死的張石頭。可是昨夜明明有一個天大的機會擺在麵前，那張石頭自己送上門來，秦檜也布下了天羅地網，隻要張石頭現身，管叫他有來無回、必死無疑。於是秦檜攜著家人躲入了密室，坐等張石頭的死訊。結果下麵的人實際執行起來，卻漏洞百出。
??夜裏整個秦府黑燈瞎火的，貌似是給張石頭更多的可趁之機，可聰明人一看，便知有問題；本來安排的巡邏護院就太少，容易令人起疑，可一個護院居然還邀功似的說有人用瓦片砸在他的身前，幸虧他機智，佯裝沒看見，才沒有驚走刺客。秦檜一聽，差點沒氣死，這叫“投石問路”啊，你個蠢貨!直接就叫人把那個護院拖到後宅打死喂狗了。
??管家秦成和護院頭目秦山滿腹委屈，給前來行刺的刺客布局，他們倆也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啊！以前哪兒有人敢來行刺相國大人，缺乏經驗不是？都是摸著石頭過河，難免多有疏漏，尤其下麵的人一聽說刺客是張石頭，個個膽戰心驚，那可是個無敵的殺神啊！老爺說那三個和尚能治得了張石頭，可是沒人見過他們的身手，誰信呢？
??事已至此，秦檜也隻能收拾一下心情，且叫那個混小子再多活幾日，另想辦法對付他。不過這小子別看表麵上咋咋呼呼的，實則想要尋他個死罪，還真不太容易。一是他簡在帝心，輕易撼動不得；二是這小子的政治背景十分簡白，想要弄個罪名也無從下手。這一次得知他要前來刺殺的消息，秦檜沒有告訴趙構，便是存心要將他弄死在秦府之中，否則讓趙構知道，定然要回護張石頭，即便論起他的行刺之罪，也不會是死罪，不過是重重拿起、輕輕放下而已。
??哎，錯過如此良機，下次這樣的機會還不知何時能夠出現呢！
??秦檜好不容易平息了怒火，管家秦成便通報說張憐兒求見。
??“上次便告訴她，有事莫來府裏，自有線人通傳，此女不給點顏色，似乎總要使些小性子。看在昨天的情報上，且傳她來。”
??不一會，張憐兒被領到秦檜的麵前。
??“小女子張憐兒拜見相公。”
??“免禮！說過不要再來府上，你卻是不聽，仔細你的弟弟受苦。”
??“相公容稟，小女子此次又有重大情報，法不傳六耳，生怕有什麽閃失，誤了相公的大事，故而親來拜見相公。”
??秦檜聞言，擺手示意下人都退下。
??“哦？有什麽大事，你且說來。”
??“稟相公，我那弟弟總要勞煩相公照料，小女子心中惶恐，懇請相公將我弟弟交給小女子，由小女子管教他便可，實在不敢再勞煩相公了。”
??“嗯？你這是在要挾本相麽？”
??張憐兒連連磕頭泣道：
??“相公息怒，小女子絕不敢。相公對我姐弟二人的再造之恩，比之父母亦不遑多讓。隻是小女子父母早亡，隻有弟弟相依為命，若弟弟不在身旁，為相公您做事，也總是有所牽掛，不能心無旁騖，怕耽誤了相公大人您的大事。還請相公垂憐！”
??“上次就對你說了，與你弟弟重逢的日子已經不遠了。此次嶽飛父子謀反的案子一了，會讓你姐弟相見的。你的弟弟本相這段時間會加倍關照，你就不要操這些閑心了，快將情報說來。”
??張憐兒隻是跪地哭泣，並不言語。
??秦檜沉下臉來，一字一句的說道：
??“你若不說，便回去吧，隻是像你這樣狠心的姐姐，可實在是不多見。”
??見張憐兒依舊不語，秦檜向門外道：
??“來人，送客！”
??張憐兒猛地抬起頭來哭喊道：
??“相公大人，小女子說了便是，還望相公對小女子的弟弟照拂一二。”
??秦檜擺了擺手，下人又退了出去。
??“說吧，本相說話是算數的。”
??“稟相公，那張石頭今日又來府中，對嶽家小娘言道，今夜他要劫獄，救出嶽家父子。”
??秦檜陰沉了許久的三角眼，爆出一道精光：
??“此話當真？”
??“他當時本要上繡樓與嶽家小娘說話，但嶽家小娘有病在身，並未讓他上樓。於是他便在樓下對丫鬟說了，讓丫鬟轉告。小女子以為，應該不假。”
??“還有什麽？”
??“他還說不要嶽家小娘跟去，其它也沒什麽了。”
??打發走了張憐兒，秦檜閉目思索了良久。
??這張石頭簡直是無法無天了，連大理寺獄也敢劫！莫非他以為憑借他的聖眷，劫獄也能赦免？但不管怎麽說，劫獄這個行為，對他秦檜來講，那是比來秦府行刺還要令他興奮百倍的消息。
??張石頭，你還真是個寶啊！劫獄這招太妙了，簡直是妙不可言！本相都不忍心再殺你了，嗬嗬嗬嗬……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