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大腿
今夜終於是輪到親兵甲值守了。
??當天色快亮的時候，已經有宮娥起來洗漱，準備去趕早市。親兵甲邁著悠閑的步伐，準備再巡視一圈，便去廚房找宮娥甲賴著臉皮要吃的。可是途經將軍的窗前時，竟聽到隱隱傳來將軍的啜泣聲。
??親兵甲驚訝的張大了嘴巴，良久，一邊默默的離開將軍的院子，一邊對自己狠狠的說道：
??“你丫這回要是再管不住嘴，就把你另半邊臉也扇腫！”
??張石頭與昨天一樣，又是睡到午時末才醒。等到他起床後吃罷飯，宮娥甲看到萬俟萱又領著貼身丫鬟青芸來了，於是趕緊跑去找情郎。親兵甲正好也是剛起床，於是吃著宮娥甲帶來的飯菜，心裏正自愜意，卻聞宮娥甲抿著小嘴神秘的對他道：
??“告訴你吧，萬俟姑娘又來了，今日不定又要怎麽教訓咱家將軍呢！”
??話音剛落，“啪”一聲脆響，便見自家情郎一巴掌下去，就把他自己的半邊臉扇腫了。宮娥甲心疼的問道：
??“你這是怎麽啦？”
??親兵甲垂頭喪氣道：
??“沒什麽，還願！”
??張府正廳，萬俟萱拿眼偷瞄了張石頭，果然雙目紅腫，精神十分萎靡。萬俟萱不由得一陣心疼，可這冤家究竟傷的哪門子心，自己都不知道。
??萬俟萱試探著問道：
??“石頭哥哥昨晚又沒有睡好？”
??張石頭沮喪地搖了搖頭，也不做聲。
??你可以在本姑娘麵前撒潑裝渾扮可憐，怎麽都行，唯獨這種不理不睬的冷暴力絕對受不了，萬俟萱眼圈一紅，撲啦啦便掉下淚來：
??“昨天妹妹的勸誡，石頭哥哥要是不喜歡聽，妹妹今日便將話都收回；若是討厭妹妹，你點點頭，妹妹立刻便走，今後絕不再惹石頭哥哥生氣。”
??看到萬俟萱忽然之間，便哭的梨花帶雨，張石頭這才從愁緒中驚醒過來，慌忙陪著笑臉說道：
??“不是啊萬俟妹妹，俺剛才有點跑神兒啦。但是俺絕對沒有生你的氣，而且，俺昨晚上也沒有和孝娥妹妹在一起。你說得對，大半夜的孤男寡女在一起，會壞了人家名聲的！”
??萬俟萱聞言反而禁不住由哭轉笑，拿手帕拭了拭淚，嗔怪道：
??“那你昨夜怎會沒有睡好？眼睛還哭腫著！”
??張石頭垂頭道：
??“想起嶽元帥的事，心裏難受。”
??萬俟萱聽罷沉默良久，思慮再三，對張石頭道：
??“既然石頭哥哥心情不佳，妹妹覺得倒是應該出去走走，散散心。今日天氣晴好，你我二人去城外踏青如何？”
??張石頭覺得也無不可，便欣然應允。二人正要出府，卻來了一批客人。
??這批客人足有七人，都是禦前中軍的基層軍官，為首的張石頭認識，去年張石頭在禦前中軍任禁軍教頭時，上司楊沂中給他配了一名副手，專門負責督查禁軍的操練。他叫左文英，乃是正七品的雲騎尉，其他幾個都是基層的領兵校尉，張石頭也都有些印象。
??萬俟萱領著丫鬟青芸，躲到太師壁的後麵，眾人也分賓主落座，宮娥們立即奉了茶。時隔近一年未見，如今來到家中，張石頭自然十分歡喜，與眾人攀談甚歡。
??沒多久，話題便引到近來禦前中軍的兵士，與其他諸軍接連發生摩擦的事情上來。這事情張石頭剛回臨安府，去皇宮麵聖時，在宮門前，也聽守門將校說過，隻是那時滿腹心思要對付秦檜、解救嶽飛,故而不曾在意。
??張石頭任禦前中軍的教頭時，嚴禁下屬士兵恃勇鬥狠、倚強淩弱，但也絕不肯看著自己的士兵被人欺負卻視而不見。所以他在任時，禦前中軍的軍紀那是相當的好，沒有士兵敢去欺負其他諸軍，也沒有其他軍敢來挑釁禦前中軍。然而一年前張石頭奉旨離開臨安府後，禦前中軍與其他各軍之間的齷齪便開始頻頻發生，身懷功夫的人一個接一個跳出來比劃，大有“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的趨勢。本來張石頭教給禦前中軍的那些少林拳腳，就不是高深的內家功夫，但強身健體、格鬥擒拿還是頗為厲害的。所以一開始，論起打群架，禦前中軍始終穩穩占優，誰都不怵，在兩司三衙的諸軍中頗打出了不少威風。可是後來因韓世忠的軍隊被朝廷肢解，一部分韓家軍的士兵被並入殿前司的神勇後軍，這裏麵便有一個猛人，名叫施全，這小子比張石頭大幾歲，也是一身的蠻力，更是受過高人指點，使一手漂亮的八荒六合棍法，帶著一群隨他訓練有成的神勇後軍士兵，把禦前中軍打得滿頭是包，禦前中軍也是不服，多次組織人手反擊，結果沒有一次不是大敗虧輸。
??左文英三十歲出頭，也是正當青壯，頗有爭強好勝之念。自家軍中袍澤吃了虧，他作為禦前中軍的操練督查和總教頭的副手，總教頭不在，他責無旁貸，領著弟兄們想找回場子，可是技不如人。如今可好了，總教頭回來了，大夥便擁著他來找張石頭，禦前中軍絕不能讓那些兔崽子們踩在腳下。
??張石頭聽罷之後不禁問道：
??“人家用棍，你們用拳肯定吃虧啊。俺可不光教了你們少林拳腳，少林十三槍也教給你們了啊！”
??左文英道：
??“將軍有所不知，我們吃了虧後，再去尋他們，便是用您傳授的槍法，可您也知道，這打鬥不比上陣殺敵，槍頭都是卸了去的。可這長槍一旦卸去槍頭，便沒了威脅，和棍子沒有兩樣。以棍子施展槍法，大打折扣，所以還是打不過人家啊！現如今神勇軍和馬步軍那些崽子們都笑話咱們禦前中軍是您張將軍教出來的‘銀樣蠟槍軍’。”
??張石頭笑了起來：
??“俺教你們槍法，本是要你們上陣殺敵時用的。但長槍即便是卸去槍頭，隻要當槍使，一樣能發揮出極大威力。槍乃百兵之王，你們打不過人家，隻能說是自己學藝不精。”
??左文英一聽到這裏，趕緊向眾人使了個眼色，於是大家一起拜倒道：
??“請將軍為我禦前中軍正名！”
??張石頭道：
??“俺出馬打敗他們有何用？一旦俺不在，你們豈不是照樣打不過人家，還不是要接著受氣受欺負？要為咱們禦前中軍正名，不是靠俺，是靠你們，靠咱們禦前中軍的所有袍澤勤學苦練。”
??看到眾人都麵露慚色，張石頭歎了口氣又道：
??“也罷，你們且帶俺去會會那什麽八荒六合棍法，俺給你們示範一下，什麽叫百兵之王，也好叫你們知道自己輸在哪裏！”
??眾人一聽，歡欣鼓舞，正要同去，張石頭忽然大叫一聲：
??“哎呀，俺差點兒忘了，今日已經與人有約，要去城外踏青，不能與你們同去了，改天吧。”
??大家一聽，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可也不好相勸，畢竟是人家有約在先。正失落間，太師壁後轉出丫鬟青芸，向張石頭稟道：
??“張將軍，我家小娘子說了，踏青之事可以改天。今日既然這麽多軍中同袍相請，將軍便隨他們去吧，不過我家小娘子索性無事，也想跟著一起去看看，不知可否？”
??張石頭樂道：
??“行啊，隻要不嫌無趣就成，咱們可不是去赴詩會，咱們是去打架的。”
??眾人聞言，哈哈大笑。於是沒多久，張石頭帶了萬俟萱，領著一眾親兵，跟隨左文英七人，直奔殿前司神勇後軍的駐地而去。
??神勇後軍的駐地，在鳳凰山西麓、錢湖門的南麵。到了駐地，張石頭一行直接亮明身份，神勇後軍的統製官不在，但看熱鬧的不嫌事兒大，守衛士兵一聽禦前中軍的人帶著他們的無敵將軍張石頭來踢場子，立即便將張石頭一行引領到了校場。
??校場上，神勇後軍的數百兵士，正在訓練棍法。
??張石頭笑著對眾人說道：
??“你們瞧人家訓練的多刻苦！要想立於不敗之地，怕吃苦是不行的。去年俺走了以後，你們每日都勤練不綴嗎？”
??眾人低頭不語，張石頭拿眼一瞪左文英：
??“你作為操練督查，正是俺不在的時候，要督促他們練武。從明日起，若是再不用心督導，俺撤了你的職！”
??左文英一抱拳：
??“將軍放心，明日以後若再有兒郎偷懶，請斬屬下！”
??校場上，一位神勇後軍的都頭，名喚司馬倫，正領著兵士操練，見到張石頭一行人，待守門軍士上前將他們來意稟明司馬倫後，他身後的一個魁梧漢子甕聲甕氣道：
??“都頭，俺去會會他。”
??“莫慌，這張石頭號稱‘萬人敵’，究竟有多厲害，咱們尚且不知。”
??魁梧漢子頗為不屑道：
??“哼，就憑禦前中軍那些銀樣蠟槍頭，這張石頭也強不到哪裏，依我看多半是吹出來的。”
??司馬倫笑道：
??“是不是你也先別急，我們先試他一試。”
??這魁梧漢子便是施全，司馬倫當然不想讓他先上，好牌是要留到最後打的。於是司馬倫滿麵春風來到張石頭麵前道：
??“久仰張將軍大名，今日您親自登門，實在令我神勇後軍幸甚！”
??“請問這位將軍如何稱呼？”
??“不敢不敢，在下司馬倫，以前一直在淮南東路楚州駐防，去年剛和兄弟們轉入神勇後軍旗下，現添為神勇後軍都頭。”
??張石頭趕緊行禮道：
??“原來是司馬都頭，失敬失敬！既然從前在楚州駐防，那便是韓老元帥的兵了！前幾天韓老元帥還到俺府上找俺喝酒來著。”
??司馬倫笑著應了，但是心裏卻根本不信。你張石頭算老幾，四品武官而已，我家韓大帥雖然如今被秦檜狗賊奪了官，可那也是天上神仙一般的人物，會紆尊降貴找你喝酒？
??司馬倫又道：
??“張將軍這次前來……”
??張石頭解釋道：
??“嗨，聽俺軍中的人說，自俺去年走了以後，各軍尋釁滋事、打架鬥毆的事情又開始多了起來，而且貴軍與我禦前中軍也有頗多摩擦。手下人央到俺這裏，求俺幫忙。”
??司馬倫自信的笑道：
??“哦？這麽說，將軍果然是來砸場子的？”
??張石頭趕緊擺手道：
??“司馬都頭誤會啦！軍紀不允許私下鬥毆，俺也一直對他們管教甚嚴，奈何俺不在，手下兵士們便偷懶耍滑，更是在外尋釁滋事。今日便是帶他們來觀摩一下貴軍是如何勤練操典，順便也與你們切磋一番，好叫他們知道，勤學苦練才是正道！”
??司馬倫一聽，感情還是砸場子，不過是說的委婉一些罷了。這些禦前中軍的手下敗將，打不過就去找了個粗大腿抱著，不過話說回來，這大腿除了說話狂，事實上有那麽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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