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魔頭
羊腰他們攜帶的，都是目前中國警界標配的92式手槍，雖然整個槍身並不大，顏色也是黑漆漆的並不反光，但是這溜平房的上麵，安有幾個射燈，在射燈的光線照耀下，羊腰不僅臉上的猙獰表情被張石頭看得清清楚楚，就連他掏出的手槍，也格外惹眼。
??張石頭瞬間意識到了危險的臨近，羊腰臉上暴露出來的殺氣，對於他這種早已殺人如麻、久經沙場的老手來說，感受得十分清晰。他緊緊地盯著羊腰手中的手槍，隻要他敢抬起手來，不等槍口對準自己，張石頭雖不會叫他血濺五步，但絕對能給他留下一個痛苦的回憶。
??可是就在王大用與薑絲兒一臉的期盼和鼓勵的眼神中，羊腰剛剛把手槍抬起一半，還沒來得及把槍口對準張石頭，突然間一隻羽箭，從他身後射入，直接洞穿了他的身體，箭頭從前胸透出。
??羊腰還沒來得及感覺到疼痛，呆呆的看了一眼自己胸前穿出的箭頭，張了張嘴，便直接仆地而亡。這嚇壞了王大用和薑絲兒兩人，王大用是個老江湖了，危險瞬間來臨的時候，第一時間是尋找掩體。正好離他不遠便有一根廊柱，王大用一個竄身便躲在了廊柱的後麵。然而薑絲兒下意識的反應，卻是在第一時間拔出手槍，向剛才羊腰所處位置的身後方向指去，但是北邊除了院牆還能稍微看清楚一點，其他一切都是黑沉沉一片。
??還沒有等他再看第二眼，就聽張石頭急切地喊了一聲：
??“別！”
??他這一嗓子並沒有阻止住另一隻羽箭飛來，這一回從薑絲兒的左眼直接射入，箭頭在他後脖頸處穿出，薑絲兒倒是幹脆，連慘呼和愣神兒都沒有，直接仰麵倒地而亡，死相十分的駭人。
??王大用在剛才竄到廊柱後的時候，手便一直下意識的摸著腰間。他清楚地看到，這兩幕慘劇，都是從二人拔出手槍開始的，要不怎麽說薑是老的辣！王大用沒有在第一時間拔槍，而是選擇了逃避，使他撿回了一條狗命。但是躲在廊柱後麵暫時的安全，令他又想拔出手槍來。
??張石頭無可奈何的歎了一口氣道：
??“王所長，俺要是你的話，絕對不會把手槍掏出來。你若是敢掏出手槍，黑暗裏的人就算一時射殺不了你，俺也不會容你的，你們仨今晚是來殺俺的吧？”
??王大用饒是臉厚心黑，被人當場戳穿殺心，加上驚嚇，一時間臉上也是青一塊、紅一塊的。張石頭也不再理會他，對著北麵喊道：
??“殺人是重罪，別鬧了，你已經鬧大了知道不？趕緊回去吧，俺在這裏很好，也很安全。”
??豎著耳朵聽了半天，張石頭又開口道：
??“放心吧，沒人能奈何俺！這裏和大宋不一樣，若是擅自逃了，成了通緝犯，哪怕是跑到天涯海角，也會被人追查出來的。回吧回吧，俺自有辦法脫身。”
??耳朵裏聽到對麵的樹上終於傳來一陣輕微的響動後，張石頭滿意的笑了。
??“哎，王所長，聽俺的保你不死。俺回牢房裏了，你千萬別再動什麽歪腦筋，一動準沒有好果子吃。剩下這兩具屍體你自己來善後吧，俺反正啥都不知道，權當俺關在牢裏從來沒出來過。”
??王大用近在咫尺，眼睜睜的看著張石頭進了那間房，又把兩扇鐵門依次都關上，他心中狠了幾狠，想拔出搶來斃了這小子，可是卻沒有去做。羊腰和薑絲兒兩人的慘狀的確震懾到了他，即便是牙根兒咬的生疼，他最終也沒把槍掏出來。對於危機的感知，他有著底層小人物在基層摸爬滾打數十年積攢的特有敏銳直覺。
??但是張石頭把屁股洗得白白，留下了兩具屍體，這個爛攤子絕對夠他王大用頭疼的。兩名國家公務員、正式幹警，大半夜竟被人用最原始的武器——弓箭，暗殺在了自己的轄地派出所內，放在全國哪裏，這都實在是聳人聽聞的大案子。但這案子絕對不能放大，即便要追查到底，抓出真凶，那也不能張揚，要悄悄地進行，因為這裏麵的貓膩絕不敢深究，這可是牽涉到張家五常關於張家溝搬遷款幾個億的利益呢！王大用要做的，便是趕緊悄悄報給局長張常海，看看用什麽手段把這件案子壓下去、抹平了，在民眾和公安係統內部，不掀起什麽浪子，低調處理。至於如何做，這是他王大用和張常海頭疼的事情，反正張石頭不管了，賴不到他這個因打架鬥毆而雙手被銬、關進黑屋的“地痞流氓”身上。
??心情不好的，可不僅僅是王大用，嶽孝娥便感到極為不滿。曾經天不怕地不怕、天塌了敢拉過來當被子蓋的英勇少年張石頭去哪兒了？一個小鎮上的幾個衙役，便把他嚇得不敢反抗了？這還是他認識的無敵殺神張石頭嗎？還是那個敢當街便把南宋帝國最有權力的首相兒子打得滿地找牙的張石頭嗎？還是那個一生氣便敢去殺宰相、一著急便敢去劫詔獄的張石頭嗎？
??然而相對於嶽孝娥的不滿，嶽盼盼心中那如滔天巨浪一般的震驚，根本是用言語無法形容的。剛才在樹上的時候，若不是這一年來在公安大學的鍛煉，使得她的心理素質比尋常人強上許多，她一定會被嚇得直接從樹上掉下去的。長這麽大，即便是生長在政法幹部的家庭裏，就讀於公安大學，殺人這種事情，對於嶽盼盼來說，仍然是想一想都無法接受的，更別說親眼目睹。一箭穿心和一箭穿首，這種狠辣無比的射殺，給她帶來的視覺震撼，令她帶著嶽孝娥回去的路上，方向盤上的小手就一直沒有停止顫抖。而她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身為公安大學的學生，未來的人民警察，目睹了犯罪經過後，竟帶著殺人凶犯逃離現場，這算是怎麽回事呢……
??一路沉浸在巨大的震撼當中，快要到張家溝了，嶽盼盼方才驚魂不定的吐出一句話：
??“孝娥……你……你剛才殺人了！”
??嶽孝娥本來噘著嘴正在生張石頭的悶氣，聽了這話噗嗤一笑道：
??“盼盼姐，快到家你才想起我殺人了？你可是將來要做捕快的人呢！”
??嶽盼盼沒心思和嶽孝娥糾纏“捕快”這個詞匯，她實在想不出，一個美若天仙、大家閨秀一般的妙齡少女，殺起人來竟絲毫沒有猶豫和不忍，殺完之後更是恍若無事、不存在半點心理負擔。這種冷血殺手的女孩兒，以前在影視作品裏倒是見過，可活生生的出現在自己的眼前，卻是另一碼事兒。
??對於嶽孝娥來講，這根本就不是個事兒！要真論起殺人，她手上至少也有二三十條人命了。想當年隨在張憲的前軍軍中，張憲對她保護得十分周詳，即便如此，她也在戰場上撿到了幾條金兵的命。待到由她實際領兵，與張石頭一起大戰韓常的時候，她更是一馬當先，手中長劍陣斬了不少金兵金將。嶽孝娥殺第一個人的時候，有不少興奮，更有許多忐忑。但在戰場上，人命隻是一坨會動的肉，假如你稍稍有些心軟手軟的，那麽這坨會動的肉，便立刻讓你變成一坨死肉。戰場上便是如此，殺人不是請客吃飯，而是你死我活。一來二去，嶽孝娥也就成了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
??“你知道殺人是重罪嗎？你知道殺人要償命嗎？你怎麽會說殺就殺，連一絲憐憫都沒有？那可是兩條鮮活的生命啊！”
??這種感想和困惑，嶽孝娥在第一次上陣殺敵的時候也有過，聽罷說道：
??“盼盼姐，剛才你可能沒意識到，他們三個人將石頭哥哥騙到院子裏來，就是要動手殺他的。你對危險的來臨還缺乏嗅覺，我和石頭哥哥都感覺到了。在他們拔出槍的時候，小妹若是不射殺他們，死的便會是石頭哥哥。”
??夜半三更把張石頭領到院子中，羊腰又進行主動攻擊，之後拔槍欲射，這些情況嶽盼盼現在一琢磨，的確是凶險萬分，可她還是不敢相信基層的警察敢這麽草菅人命。
??“可是……可是萬一他們隻是嚇唬一下石頭呢？你這不是枉殺了？”
??“哼，枉殺？在我嶽孝娥手上死的人，還沒有枉死鬼。”
??“啊？你……你以前還殺過人？”
??嶽孝娥笑道：
??“當然，至少殺過二三十人了！不過我給你說啊，我這點兒數目實在算不得什麽，若是論起殺人數，石頭哥哥才是真正的魔頭！他手上的人命啊……”
??說著，嶽孝娥向嶽盼盼神秘的伸出了一個指頭。
??“天啊，一百？”
??“嘻嘻，一千以上，隻多不少。這還隻是我知道的，不知道的怕也不少。哎，盼盼姐，你可別對石頭哥哥說是小妹說的哦！”
??嶽孝娥說這話的時候，正是汽車從十八裏河橋上經過。嶽盼盼忽然渾身一個冷顫，小手一抖，差點把車開到河裏去。
??當然，嶽盼盼絕不相信張石頭殺過一千條命，這是根本無法想象的。若是從小便在村裏殺豬，這個數目或許還能對的上。
??嗯，想必是如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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