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死穴
兩兄弟一邊唱，一邊向坐在遠處沙發裏的嶽孝娥擠眉弄眼。歌，沒有什麽問題，情啊、妹啊、牽著你的手、吻著你的唇啊、愛你愛的死去活來啊，這都是流行歌曲裏的陳詞濫調，任何人聽到，都覺得這些詞兒早已將耳朵繭子磨出來了。但是，嶽孝娥聽了卻恨得銀牙緊咬。
??大宋民間風氣即便是再開明，傳情達意、表白心扉也不是如今這般赤裸。不管是文人雅士，還是市井百姓，不會作詩作詞，吟詠幾句名人詩詞總還是可以的！“相思苦，苦相思，思斷腸，人未知”、“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相思一夜情多少,地角天涯未是長”之類的，再不濟也會彬彬一鞠道：
??“小娘子容貌，令小可驚為天人。”
??至於像張在龍、張在虎兩兄弟所唱歌詞這般俗氣，在嶽孝娥聽來，那不亞於街頭登徒子的輕薄調戲。
??張在龍、張在虎兩兄弟也是倒黴催的，其實為了博取美人的關注，他倆刻意挑選了一些露骨、赤裸而又火辣辣的情歌，這在如今的社會實在算不上什麽罪名，可對於大宋朝來的嶽孝娥就不同了。
??若是她石頭哥哥唱給她聽，她的心都會融化；可是這兩個臭流氓唱出來，那就是作死！
??唱情歌還是耍流氓，這全憑女人的感官、喜好，對，就是這麽不講理，你能咋地？
??看到嶽孝娥一張俏臉陰沉的可怕，嶽盼盼不禁低聲出言問道：
??“你這是怎麽了？”
??嶽孝娥很快調整了心態，臉上又變得從容輕快起來，壓低了聲音道：
??“兩個登徒子，竟敢輕薄於我，我必殺之。”
??“什麽？”
??嶽盼盼大吃一驚：
??“不是吧，他倆怎麽你了？不就是對你唱了幾首情歌嗎？”
??“前天你沒來的時候，小妹就給我講過他們倆做的壞事，與秦熺相比也不遑多讓，本就死有餘辜。”
??至於秦熺是誰，嶽盼盼無暇顧及，她更關心的是“死”字。摟著嶽孝娥的脖子，貼到耳朵邊道：
??“別胡鬧了孝娥，還嫌玩的不夠大嗎？已經死了兩個了，你敢在這眾目睽睽下殺人，連登封縣你都逃不出。”
??嶽孝娥咯咯嬌笑，反手摟著嶽盼盼的小蠻腰道：
??“我殺人要是能露出痕跡，豈不是埋沒了我師祖公孫大娘的英名？”
??昔有佳人公孫氏，
??一舞劍器動四方。
??觀者如山色沮喪，
??天地為之久低昂……
??杜甫這首詩，嶽盼盼還是知道的。所以這更加勾起了她的好奇心，她急切地想要看看，自詡為公孫大娘傳人的嶽孝娥，在這樣的環境下，究竟要如何不露痕跡的用劍殺掉兩個人。身為一個省公安大學的學生、未來的國家警察、法律的捍衛者、犯罪者的天敵，自從那一夜親眼目睹了嶽孝娥用兩隻竹箭射死兩名警察後，嶽盼盼的內心，便陷入了一種無比矛盾的糾結。一方麵雖然也知道那兩名被射殺的警察包藏禍心，他們不死，張石頭便有性命之憂，但是這並不能改變嶽孝娥殺人犯罪的客觀事實；而另一方麵，她不但被基層執法者的膽大妄為驚嚇到，更被嶽孝娥那種行雲流水一般的暴力美學所震懾。
??作為一名未來要踏入警察隊伍的人，你即便是給她一把刀，命令她砍死一隻雞，嶽盼盼也心有不忍、難以下手，而嶽孝娥麵對的卻是兩個活生生的人，殺的絲毫沒有拖泥帶水。殺完之後那種氣定神閑、那種雲淡風輕，給人的感覺不是對於生命的漠視，而是對於殺人行為的決絕與肯定。誠然，那兩名鄉派出所的警察死有餘辜，可是……
??嶽孝娥當機立斷射殺兩人真的好麽？可是不這麽做，是不是應該對他們講道理、以理服人呢？已經對張石頭起了殺心的兩名警察會乖乖的聽她嶽盼盼講道理麽？講道理難道還不對麽？可為什麽親眼目睹了嶽孝娥殺人，自己還沒有要將她繩之以法的想法？本姑娘不是未來的人民警察麽？
??與其說嶽盼盼陷入了自我糾結、無法自拔的泥沼中，倒不如說是嶽孝娥的果敢，顛覆了她全部的認知，令她對嶽孝娥這個謎一樣的女孩兒，充滿了無比強烈的好奇心，她要擦亮雙眼，非得看看嶽孝娥是怎樣殺人於無形的。當然，對於這兩個渾身上下充滿了流氓習氣、還自詡為風流倜儻、事實上從頭到腳都壞的流膿的小癟三，她泛濫的同情心這回竟一點兒都提不起來。
??也不虧嶽孝娥與嶽盼盼對張常運這兩位公子討厭到家，實在是這兩人從小到大壞事做盡、惡行昭彰。僅是經他倆親手將自己玩弄過的女孩兒騙進KTV當了做台小姐的，就不下四人，更別說在暴力拆遷中蒙著臉將西關街的一家老小打成殘疾，在自家賭場裏設局把人坑的傾家蕩產、而後為了要債剁人手腳那些傷天害理的事情。但這兩兄弟並沒有什麽心理上的負擔，因為從小他們便沒有善惡美醜之分。無惡不作，還能橫行無忌，就是實力的表現，這就是霸氣！
??所以死有餘辜，說的就是他們這種人。
??在張石頭的麵前，嶽孝娥的武功不怎麽夠看，但是張石頭不在，她嶽孝娥稱霸整個登封縣，還真不是難事兒。且不說她那百發百中的神射功夫，單是公孫大娘那一手劍術絕學，也沒有幾個人能招架得住。不過殺死這兩個人渣，嶽孝娥又何須用劍？師父蔡紅雙傾囊相授的，可不僅僅是一門劍術。
??點穴，這種上乘功夫嶽孝娥也會。隻是師父教她的時候，都是用木人作為練習對象，實際運用上，還真沒在人的身上試過。戰場上的廝殺都是刀砍劍劈，生存與死亡之間的差別有如白駒過隙，哪容得她去從容伸手試人穴道？不過雖然木人不是人，但穴道的方位不會有差別，隻要下手快、準、狠，取人性命，嘿嘿，你還別說，連一點兒痕跡都不露。
??人體周身約有52個單穴，309個雙穴、50個經外奇穴，共720個穴位。有108個要害穴，其中有72個穴一般點擊不至於致命，其餘36個穴是致命穴，俗稱“死穴”。死穴，不是誇大其詞，也不是危言聳聽，是真的可以讓你死！
??就這樣無聊的挨到天色漸黑，張常生便吩咐服務生開始上菜。嶽盼盼一看宴會即將開始，疑惑的問道：
??“張老板，你不是說要請縣公安局的副局長赴宴的嗎，怎麽人家還沒到，咱們卻要開始吃了？”
??“哦，他呀，這個安局長剛才給我打了電話，今晚有事來不了啦。”
??“那張石頭的事情……”
??“嗨，這其實不算什麽事兒，隻要以後嶽姑娘能和我多親近一些，嘿嘿，石頭那娃子從拘留所放出來，還不是分分鍾的事！”
??嶽盼盼一聽，知道自己又天真了。好吧，原來無恥是沒有下限的！
??宴席開始沒多久，張在龍、張在虎兩兄弟便耐不住寂寞了。酒色酒色，在如此美色麵前，沒有酒怎麽行？打開一瓶白酒，兩人便湊到嶽孝娥麵前。先給自己倒了一杯喝下，便要纏著嶽孝娥喝酒，嶽孝娥卻輕蔑的笑了：
??“在我的家鄉，男人都是用大碗喝酒，隻有女子是用小杯斟飲。怎麽二位公子拿了一個小酒杯在奴家麵前賣弄，莫非也是女子不成？”
??在宋朝，釀酒的技術與現代相比，差距是很大的。南宋百姓喜歡喝的黃酒及果酒，酒精含量最多也不超過十度，便是白酒也最多不過二十度左右。武鬆打虎的故事中，提到的“三碗不過崗”，那碗便是海碗，一碗能裝下一斤多酒，若是像張在龍兩兄弟手上拿的六十度白酒，三大碗喝下去，武鬆能不能打得了老虎還在其次，能不能活下來才是關鍵。所以宋人喝酒，大碗豪飲，倒不是嶽孝娥有意誇張。
??然而嶽孝娥不知現代酒的厲害，又有意慫恿那兩兄弟喝酒，兩兄弟在美人麵前豈會失了麵子？大海碗這酒店沒有，小碗多得是。當下一聽，立刻倒滿兩碗酒，這一斤白酒的瓶子就快要見底兒了。
??你還別說，這兩兄弟狠下心，喝起酒來還是相當生猛的。六十度白酒，一碗接近半斤，擱在常人身上，誰能對碗吹？可兩兄弟就這麽幹了個底兒朝天。
??嶽孝娥終於露出了迷人的笑臉：
??“這才像個爺們兒！”
??兩兄弟受到了巨大的鼓舞，喝的越猛，酒力反噬的就越厲害，再加上精蟲上腦，二人瞬間便美的不知東南西北了。老大張在龍指著一旁伺候的服務生道：
??“放……放舞曲，我們要和……美女跳舞！”
??嶽孝娥笑道：
??“可是奴家不會呀！”
??張常生自進了這個豪華包間，就看著倆侄子在嶽孝娥和嶽盼盼這兩個美女麵前賣弄，心中雖恨，卻又無可奈何，誰讓他天生就五音不全、還是一副破鑼嗓子呢！不過他也並未氣急敗壞，玩女人，靠的是什麽？
??你們欺負老子不會唱歌，老子有錢！
??你們比老子年輕，老子有錢！
??你們比老子嘴甜，老子有錢！
??你們比老子長得帥，老子有錢！
??你們比老子能喝，老子還是有錢！
??你比老子會跳舞……什麽，跳舞？他娘的誰不知道你倆兔崽子一跳舞就把女人全身摸個遍。
??是可忍孰不可忍！當著老子的麵，想占老子看上的女人便宜，當老子是綠毛烏龜嗎？
??親侄子也不行，老虎逼急了還吃親兒子呢！
??老大張在龍晃悠到了嶽孝娥的麵前，故作瀟灑地一伸手，嘴上還說道：
??“來，我來教妹妹跳舞，很……很簡單，來，把你的小手摟在我……脖子上，哎……哎對，就……就這樣！”
??張常生正要發作，卻看到嶽孝娥的手隻是勾了一下張在龍的脖子，便迅捷的跳了出來，一雙鹹豬手摸了個空。
??張常生還沒顧上樂，嶽孝娥便走向弟弟張在虎道：
??“你哥哥不老實，你來教我吧？”
??張在虎喜出望外，隻看見美人的芊芊玉手環了過來，在他脖子上快速的一觸，感覺瞬間有些麻麻的，還沒等他的手摟向楊柳腰，嶽孝娥便又跳了開去，嘴裏笑道：
??“渾身酒氣，熏死人了！我看你們兩個還是老老實實的坐著喝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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