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暗殺
回去的路上，沒有見到孝娥妹妹的張石頭，有些垂頭喪氣。嶽盼盼笑道：
??“哎呦呦，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這三日不見，便恍如隔世了！既如此，明日咱倆騎快馬去郊外的莊子尋孝娥妹子玩耍去吧？”
??張石頭眼前一亮，大叫道：
??“好哇！還是盼盼會玩。”
??嶽中麟搖頭道：
??“你們倆還是消停消停吧！我老姑奶奶不會是真去了長公主的皇莊。”
??嶽盼盼不信道：
??“怎麽著，我未來的清照老媽還能騙咱們不成？”
??“她沒騙咱們，而是長公主連她一塊兒騙了。”
??“不會吧，長公主可是她學生啊！”
??“有些事情，還是不要讓她這個老師知道的好。”
??“什麽事情，這麽神秘？”
??嶽中麟捋著他那一撮美髯道：
??“朝廷的邸報我叫石頭都拿回府了，你們不看嗎？前些日子邸報上有一則消息，朝廷改派鄂州駐紮禦前諸軍的都統製王貴為福建路馬、步軍副都總管，你們看到沒？”
??“看到了啊，怎麽啦？”
??“王貴是誰？他是誣陷嶽飛、張憲的罪魁之一。比王次翁還要可恨。福建路馬、步軍副都總管是什麽官？整個福建路根本沒有多少兵馬，這就是個賦閑養老的差事。這廝一旦卸去嶽家軍的統帥，離開軍營，再去福建路去就任他那個毫無實權的副都總管，你們想想看，他能活著到福建嗎？”
??張石頭一聽心中焦急了起來：
??“哎呀明白了，孝娥妹妹去伏殺王貴！她一個姑娘家的，去湊什麽熱鬧呢？萬一要是失手傷到可怎麽辦？王貴這廝手上也是有些功夫的。長公主殿下也真是的，何必把孝娥妹妹還有四大丫鬟都拉進去蹚這趟渾水呢！”
??嶽中麟搖頭道：
??“石頭啊，你到現在還不明白？”
??“明白什麽？”
??“我老姑奶奶留在臨安府，可不光是為了和你談情說愛的。去殺王貴，也不會是長公主臨時起意叫上她的。王次翁的死，怕是就離不開我老姑奶奶的參與。對有些人的清算，我老姑奶奶一直都上著心呢！”
??張石頭沮喪地問道：
??“可是孝娥妹妹為啥不叫上俺呢？”
??“他不告訴你，也是為你好。你是朝廷命官，而且身份顯赫，幹這種暗殺的勾當，一旦被人發現，便回不了頭了。而且王次翁死後，為師去她們家曾經說過，很反對這種政治暗殺。想來我老姑奶奶也是因為這句話，不想令你為難。”
??“嶽老師您為啥反對這種政治暗殺？”
??“任何時候的政治暗殺，隻會將本國內部的政治環境搞壞。在一個沒有任何人身安全保障的環境下去執政，誰還敢做事？政治暗殺解決不了政治矛盾，反而會將本國帶進一個恐怖主義的政治氛圍中去。這和咱們那個時代裏國際上的恐怖主義，其實是同一個產物。那個時代裏的恐怖主義針對的是平民，造成的是社會動蕩；而這裏的恐怖主義針對的是官員，造成的是政治動蕩。你們看吧，我所料不差的話，王次翁和王貴這兩人的死，絕不是結尾，而是一連串政治暗殺的開始。長公主她……哎，女人一旦狠起來，男人是遠遠比不過的。”
??張石頭不服氣道：
??“要怪就怪秦檜這狗賊，是他先挑起來的政治暗殺。不過嶽老師，說實在的，俺覺得長公主殿下這樣以牙還牙，挺過癮。”
??嶽中麟搖頭苦笑道：
??“癮是過了，人也殺了、仇也報了，可是對咱們國家的政治危害巨大，而且影響深遠，想要再建立起一個良好的政治環境和政治生態，何其難也！所以為師告誡你，不許摻和。咱們如今已經掌握了主動權，用心幫助陛下謀劃，完全可以堂堂正正的鏟除掉秦檜一黨。”
??“可是老師，您怎麽就知道孝娥妹妹留在臨安府是為了報仇雪恨呢？”
??“不久前我老姑奶奶問過我一件事。”
??“什麽事？”
??“她聽長公主說，她母親害怕秦檜斬草除根，在去嶺南的路上，趁官軍不注意，將她弟弟嶽霖悄悄放跑了，問我知不知道嶽霖的下落。”
??張石頭趕緊問道：
??“那老師您知道嗎？”
??嶽盼盼銀鈴般的笑聲響起：
??“咯咯……石頭啊，你到底是不是我父親大人的學生呢？你這曆史知識也太貧乏了吧？”
??嶽中麟笑著替張石頭解圍道：
??“盼盼你是因為你自己是嶽家的後人，所以對祖先這段曆史有深入的了解。石頭在課堂上學到的關於南宋這段時間的曆史知識，實在是有限得很。書本上能告訴他多少？我身為他的曆史老師，也不敢扯太多教材之外的曆史知識，應試教育都這樣，沒辦法的事。”
??嶽盼盼自豪地向一臉無知相得張石頭說道：
??“好吧，還是本姑娘告訴你吧。嶽霖逃跑後，去投奔嶽飛的一個私交好友，叫做貢祖文。但朝廷兵馬圍追堵截，貢祖文得到消息後，在一湖邊蘆葦叢中發現了正發高燒的嶽霖。貢祖文抱著嶽霖，連夜騎馬趕回任所，將他藏於軍中。隨後，就上書辭官歸隱。他怕軍中人多口雜，一旦暴露，自己心血必將白費。在辭官獲準後，貢祖文將嶽霖帶到徽州宣城貢家村隱居，不久又舉家遷徙到曲阿縣柳塘。直至宋孝宗登基，嶽飛冤案得到平反昭雪，貢祖文救孤匿孤的事跡才受到孝宗皇帝的表彰，禦贈匾一塊，上書‘旌表忠義’四個大字。”
??張石頭擔心道：
??“你說的那是原來的時空所發生的曆史故事，可誰能保證這個時空裏那個貢祖文能找到嶽霖呢？”
??嶽盼盼一愣，想想張石頭這話沒錯啊！不過旁邊的嶽中麟接道：
??“放心吧，我已讓普安郡王幫我查到了在嶽霖逃跑後不久，貢祖文便辭官歸隱的記錄。曆史，是有慣性的。”
??“可這件事和孝娥妹妹留在臨安府有何關係？”
??“嗬嗬，我老姑奶奶聽到嶽霖安然無恙，便安下心了。一個弟弟，她便緊張成這樣，而母親、還有那麽多弟弟、嫂子弟媳、子侄一大家子人，如今都在嶺南流放，我老姑奶奶若不是為了報仇雪恨，又怎會在臨安府悄無聲息的住下？”
??張石頭無奈道：
??“好吧，算俺自作多情，還以為是為了俺她才留下來的。”
??嶽盼盼眨動她那雙明亮的眼睛道：
??“假如孝娥妹妹一邊為了報仇，一邊為了和你談戀愛呢？”
??張石頭露出一口大白牙笑道：
??“嘿嘿，這話俺愛聽，盼盼是個好妹子！”
??“哦，那你幫妹子弄些月月紅的花瓣吧？”
??張石頭的腦袋立刻要的像個撥浪鼓：
??“不行啊盼盼，你提取香精需要的花瓣量太大，俺是弄不來。”
??“這樣啊，孝娥妹妹前幾天對我說，她更喜歡月月紅的花香味道。哎，看來隻能叫她失望了……”
??張石頭一拍大腿道：
??“月月紅？嗨，禦花園裏有啊！趕明兒俺給你弄。”
??“可是我需要的量太大……”
??張石頭咬牙切齒道：
??“大不了讓皇上訓俺一頓，怎麽著也得支持俺盼盼妹子的香水事業啊！”
??嶽中麟恨鐵不成鋼道：
??“哎，石頭你的死穴太顯而易見了。這是毛病，得治！”
??嶽盼盼開心的笑道：
??“他呀，這輩子是治不好了！”
??“嘿嘿嶽老師，您別總是奚落俺，李師母那裏，到如今怎麽個說法？”
??張石頭談到李清照，嶽中麟擰了一下眉，緩緩道：
??“你們也知道，我們倆年紀都不小了。這要是擱在咱們那個時代，倒不算個事兒。以前我大學的同事，包括那些退了休的老教授，老伴兒死了以後再找的，多了去了，有些甚至換老伴兒跟換衣服似的。不是結發夫妻，雙方又有各自的兒孫牽絆，想找到一個能夠真心實意和自己相伴餘生的人，不容易！清照她雖然沒有什麽兒孫牽絆，但作為女人，這方麵的顧慮就更多了，尤其她的第二次婚姻，給她帶來的傷害太深，心中的陰影始終無法消除。所以我呢，很理解她。這件事急不得，咱們溫水煮青蛙，要一點一點的往前進。水到渠成嘛，是一個過程，而我呢，正在用心的經營這個過程。”
??嶽盼盼抓起嶽中麟的胳膊一攬，自豪地對張石頭說道：
??“聽見沒？對女人體貼入微，這才是情聖！我父親不僅是你的曆史老師，戀愛方麵你更要虛心求教明白不？”
??沒過幾天，便傳來了王貴一行在路過景德鎮山區時被土匪伏擊、一百多人無一生還的消息。尤其王貴本人，被亂刃分屍，頭顱也被割去，這分明是一種報複行為。
??噩耗傳到朝中，百官嘩然。但是這一回大家都不再懷疑是皇上所為，因為皇上和王貴之間真的沒有什麽齷齪事。王貴雖然是嶽飛的部下，但自從他選擇誣陷嶽飛開始，便等同於與嶽飛劃清了界限，又主動辭去了嶽家軍統帥一職，皇上和秦檜都沒有殺他的動機。
??趙構在猜疑的同時，秦檜就更加的惴惴不安了。
??假如王次翁的死，是李顯忠為維護皇上的麵子出手殺的，那麽王貴的死，無論如何都扯不到皇上身上。
??是誰殺了王貴呢？
??王次翁曾經在私下裏向同僚炫耀過，說嶽飛一案的有些環節，是他向宰相秦檜建言，也就是說殺害嶽飛，他王次翁也是有功勞的。這些話秦檜也有所耳聞，那麽王次翁與王貴兩人，如果硬要找出他們的共同點，那便是都是殺害嶽飛的幫凶。
??找出了這個重要的共同點，秦檜卻依然鎖定不了凶手。放眼整個南宋，嶽飛生前就不結黨，死後連幾個文人幕僚都被秦檜收拾幹淨了，所以有能力為嶽飛報仇的人，無外乎就剩下一個張石頭。可張石頭所領的禦前中軍，全都在臨安府的城內駐紮，想要成建製的出城，必會留下記錄。而他本人每日都要去皇宮點卯執勤，這些日子也沒見他消失啊，張石頭沒有作案的條件。那麽究竟會是誰呢？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