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倒戈
以李顯忠之能，去剿滅一小撮山匪，實在是殺雞用牛刀。果然，李顯忠點了神騎軍三百人馬，兩天時間，便將這夥號稱“臥龍軍”的烏合之眾殺了個雞犬不留。據說那山匪的頭目“撐破天”臨死前還在哭訴，這他娘的到底是誰殺了王次翁一行，竟栽贓陷害到了他的頭上，冤死了！
??張石頭倒覺得很解氣，對嶽中麟說道：
??“嶽老師，咱皇上也算終於爺們兒了一回。王次翁這個狗賊死有餘辜，陷害嶽元帥的主意，聽說就是他給秦檜出的。”
??嶽中麟捋著他那一撮胡須，微笑道：
??“你信不信，這回王次翁的死，皇上和秦檜都猜不出是何人所為。”
??“啊？嶽老師您的意思是說，王次翁的死，與皇上無關？”
??“無關。”
??“為什麽？”
??“皇上雖然是恨透了王次翁，但他很清楚，這王次翁不過是秦檜的一條狗，而王次翁已經辭官歸隱了，殺了他於皇上沒有任何好處，尤其這樣的滿門滅殺，不但名不正言不順，而且會招來各種罵名。任何時代的君王，都不喜歡暗殺，這會造成社會秩序的混亂。光明正大的殺人，明正典刑，才是君王向天下人示威的手段。”
??“既然不是皇上殺的，那會是誰呢？”
??嶽中麟依然微笑，卻搖頭不語。
??張石頭難耐心中的好奇，追問道：
??“嶽老師您肯定知道，告訴俺唄！”
??嶽盼盼指著他的腦袋瓜道：
??“瞧你平時的小聰明，都去哪兒啦？皇上和秦檜不知道，那是因為他們都已經入了父親苦心營造的這個局中。咱們比他們古人多了千年的曆史預見，而且還是唯一對目前存在的幾方勢力比較了解的人，若是連這個都看不出來，你還是別做什麽禦前中軍統製了，在府裏幫我做香皂吧！”
??張石頭被嶽盼盼十足十的鄙視了一番，無論他是否真的知道了誰是幕後真凶，但他都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道：
??“哦——原來如此！”
??不管張石頭是怎麽想的，反正趙構和秦檜都認為是李顯忠所為。有如此的狠辣和果決、對皇上如此的維護和忠心、能悄無聲息的將二百多人瞬間掩殺殆盡，應該就是剛剛被趙構提拔重用起來的李顯忠。趙構派李顯忠前去剿匪，正是為了讓他自己去毀屍滅跡。
??剛剛按照嶽中麟提出的“禁軍三分”來布局，趙構便嚐到了甜頭。自己並未授意李顯忠去那麽做，而李顯忠卻能以“君憂臣辱、君辱臣死”的理念作為行動準則，想皇帝之所想，為君上出了這口惡氣，趙構心中很是愉快。那種久違的“天下盡在掌握”的感覺，漸漸回來了一點兒。
??無論趙構和秦檜是怎麽看這件事情的，有一點，是朝野百官全都看出來了的，那就是當今陛下和權傾天下的宰相秦檜的矛盾，已經擺在了桌麵上，今後必定還有不可調和的衝突。
??除了少數對秦檜的招攬依舊不作表態的官員，絕大多數人已經選擇了在秦檜這邊站隊效忠，可也有極少數人從中看到了巨大的機遇，這其中便有已經被秦檜提拔為參知政事的萬俟卨。
??喪女之痛並未讓他意誌消沉，也沒有讓他迷途知返，反而更加執著於對權力的追逐。參知政事，就是副宰相。在秦檜當國的南宋，想要更進一步，享受到那種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的權力快感，就必須搬掉秦檜這座大山。萬俟卨是一個自我感覺極其良好的自戀狂，對他而言，天下萬事萬物，都是供他這個人中之龍支配取用的芻狗。憑他的滿腹錦繡，加上無以倫比的個人魅力，在這個秦檜弄權、皇上急需同盟的時刻，他萬俟卨挺身而出，必定光芒萬丈，閃瞎所有大小官員的狗眼，望風景從。
??不能不承認，萬俟卨還是有一些政治眼光的，因為此時，趙構的確太需要朝廷官員的支持了。手中握有京城禁軍，和張石頭等幾名核心將領，也隻是能夠讓他在自己的皇城裏保持人身安全。眼下對國家政治局勢的掌控，幾乎為零，因為朝廷中的文武百官，別說是中樞要害，便是地方州府，也全是秦檜的人。這個時候萬俟卨倒戈，堅定地站到皇上這一邊，充當皇帝的代言人，成為反秦鬥士，是為所有人樹立一個風向標，畢竟忠君擁君、皇權至上的思想深植人心。
??萬俟卨從此便甩掉了秦檜，凡有過手的政務，均直接向趙構稟報，朝堂上也不斷的給秦檜製造麻煩。秦檜矯詔，總是以皇上聖旨的方式來安插親信、推行自己的意誌，本來一直都這樣，連趙構都沒有辦法。自萬俟卨倒戈後，小吏把這些送給萬俟卨，萬俟禼說：“沒聽到聖旨這樣安排”，將秦檜矯詔的政令擱置一邊。凡是秦檜同意的，他便反對；凡是秦檜反對的，他便同意。儼然成為了打擊秦黨和擁皇派的急先鋒，趙構果然龍顏大悅。但自己親手養大的狗，回過頭來咬自己，秦檜又怎麽可能會忍下這口氣呢？
??趙構心裏暗爽，但絕沒有失去理智。為了安撫秦檜，在韋太後回朝後的第十天，加秦檜為太師，進封魏國公。緊接著，進封秦、魏兩國公，可謂是風光達到了頂峰。若要是再賜他九錫、節鉞，那麽妥妥的就是造反派的前身。
??無法插手京城禁軍，秦檜便開始加強對地方屯駐軍隊的掌控。嶽飛、韓世忠、張俊這三大帥，留下的三大軍區，是除了京城禁軍之外，南宋最有實力、也是最主要的武裝力量。當秦檜開始對韓世忠的韓家軍進行肢解和滲透時，原嶽家軍、鄂州駐紮禦前諸軍的都統製王貴，便已經知道了自己的結局。三大軍區的司令員，秦檜是絕不會任用王貴這個嶽飛曾經的左膀右臂，即便是王貴在脅迫下誣陷了嶽飛也不行。王貴主動上表請辭，秦檜非常滿意，沒有再指使爪牙迫害王貴，而是任命其為福建路馬、步軍副都總管，並授予侍衛親軍步軍副都指揮使的虛銜，鄂州駐紮禦前諸軍的都統製則由秦檜的親信、原平江軍節度使田師中接任。
??田師中此人，原是張俊的親信，張俊還未倒台之前，田師中便敏銳的嗅到了政治方向，果斷的投向秦檜。因張俊的兒子死了，田師中便娶了張俊的兒媳婦，從這一點，便可以知道田師中巴結上官可以下多大的本錢。他沒什麽統兵的本事，但是擅長諂媚，和內侍交結，對秦檜更是極盡逢迎，鄂州駐紮禦前諸軍迎來這樣一位上官，漸漸上行下效，人人不事武備，隻知貪汙獻媚。曾經天下第一強軍，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凍死不拆屋、餓死不擄掠”的嶽家軍，在他手裏二十年，徹底糟蹋淪喪為一支豆腐渣一般的痞子軍。
??不過王貴可不在乎，能夠全身而退，對於他來講，已經是十分不易了。即便秦檜不找他的麻煩，他也在嶽家軍中呆不下去。可以說嶽家軍中的數千名將領，除了極少數人外，對他王貴的人品，都嗤之以鼻，甚至恨之入骨。從嶽飛被害後，他自臨安府返回鄂州軍，便明顯感覺到這支軍隊已經與他完全離心離德，甚至漸漸地脫離了他的掌控。他心中的恐懼與日俱增，若是還在這個位置呆下去，假以時日，自己必定會死得不明不白。所以在朝廷的任命一下來後，王貴便迫不及待的和田師中交接了手續，而後率領一百名親兵，帶上家眷，趕赴福建路養老去了。
??嶽中麟這段時間，與李清照的戀情打得火熱。李清照作出了幾首原本時空中不曾有的詞賦，俱都蘊含了勃勃生機，有一股昂揚向上的風格。當然，在她請嶽中麟品評的時候，本來呢，你來我往的詩詞唱和，才是正確的文藝路線戀愛方式。但嶽中麟不敢在李清照麵前班門弄斧，不作詩詞不要緊，他不僅僅在口頭上誇，還用香箋紙寫下對李清照新詞的解讀和理解，誇得能叫日月無光、天地變色。便是人家一句寄情山河的詞句，他也能分析出作者那繞指柔腸一般的綿綿情愫。五十多歲的女人了，李清照每每讀著嶽中麟香箋紙上看似對她詞賦的賞析和讚揚，倒不如說是追求她、取悅她的大膽表白時，雖然總是羞得臉色通紅，卻端著香箋紙，怎麽也看不夠。
??這一日，嶽中麟又將對李清照一首新詞的賞析寫了滿滿數張香箋紙後，又讓嶽盼盼把新提煉出來的百合花香水帶上一瓶，和張石頭三人，興衝衝的又來到李清照家登門拜訪。
??前些日子，嶽中麟已經讓嶽盼盼給李清照奉上了肥皂和桂花香味的香皂。肥皂、香皂這種東西，和這個時代最高級的洗滌用品比起來，那也是要好用不知多少倍，女人對這種東西尤其喜歡。可以說嶽盼盼為了幫自己老爹追女人，也算是很拚了。在李清照的眼裏，這絕對是一種無比神奇的東西。這個時代最為貴重的香豬苓拿出來與之一比，也完全不是一個檔次。今日拿來的香水，對任何年齡段的女人來說，都具有無窮大的殺傷力。李清照撇下嶽中麟嘔心瀝血寫的香箋紙，興致勃勃的和嶽盼盼談論著這瓶百合花香水。
??張石頭心裏美滋滋的端坐良久，卻始終不見嶽孝娥出來。又探頭探腦的瞅了半天，竟然連四大丫鬟也毫無蹤影。李清照看見他的猴急模樣，不禁笑道：
??“張將軍來我這裏，難道隻為了我女兒嗎？偶爾坐下來靜靜心、品品茶，也是極好的。”
??張石頭嘿嘿笑道：
??“俺孝娥妹妹今日出去了麽，怎地沒見她？”
??“三日前便出去了，四個大丫鬟也一並跟了去。”
??嶽中麟聞言眉頭一皺，問道：
??“所為何事？”
??“說是長公主殿下邀她們一起去郊縣的莊子裏住幾日。”
??嶽中麟似乎恍然大悟道：
??“哦——！”
??張石頭也隻得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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