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缺錢
回到臨安府,張石頭便直接去了福國長公主府。將自己的來意對趙多富說了之後,趙多富反而一點兒也沒有慍怒,笑著說道:
??“其實本宮隻是想取萬俟卨的頭顱祭奠一用,你們既然這麽堅持,本宮好歹也要給你張石頭一個麵子。不過,萬俟卨死在誰的手裏不是死呢?他的萬貫家財便宜了別人罷了!”
??“為何是便宜別人?還有人要殺他?”
??趙多富並不想多解釋:
??“哎,可惜了!”
??張石頭一聽長公主答應了,便也不再多想,打道回了府。
??回到府中,想將那把毋刀送還祁連公主,卻怎麽也找不到了。正急的渾身冒汗,嶽盼盼倚門笑道:
??“找毋刀呢吧,別找了,我拿了!”
??“給俺,俺要送還給祁連公主。”
??“不給,歸我了。”
??“那祁連公主……”
??“祁連公主和我是閨蜜,她那邊我去說,不就是一瓶香水的事兒嘛!”
??又過了些天,萬俟卨一家平安抵達了歸州。可是家還沒安頓好,便傳來了他一家二十五口滿門被殺的消息。歸州知州向朝廷報的是被荊湖路大盜“龍卷風”所殺,家中所有財物也被洗劫一空。
??消息傳來,朝廷上下的官員都感到背脊隱隱發寒。宋朝自範仲淹的慶曆新政開始,便有了黨爭。但是無論黨爭演化的如何激烈,也依然屬於君子範疇的黨爭,決勝隻在廟堂之上。而如今這態勢,分明是不死不休,而且還是全家滅絕。這不僅是令沒有屈從於秦檜一黨的官員膽寒,便是秦檜的爪牙,也心有戚戚。
??萬俟卨走的時候,大車小車的裝了幾十車財物,這天下有什麽樣的大盜可以在州府內入室殺人,又把幾十車的財物擄走呢?
??聯想到萬俟卨與秦檜的恩怨,答案便呼之欲出了,這是保皇黨和太師黨之間的較量。不過你別小看保皇黨,雖然如今勢微,可畢竟代表的是皇帝。皇權至尊的思想深入人心,即便是太師黨的爪牙,也保不齊哪日會被皇帝清算,王次翁不就是前車之鑒嗎?
??朝野物議沸騰、人人自危,但太師秦檜也是沒有辦法。本來他以為拋出萬俟卨這個巨大的誘餌,一定可以引蛇出洞,可沒想到萬俟卨這一路上走的風平浪靜,與何鑄一般無二,這使他有了一種強烈的挫敗感。從來都是運籌帷幄的他,竟連連失算。這種感覺,令他又想起了張石頭。凡是牽涉到張石頭的事情,他秦檜就沒順過。這一回萬俟卨一家離京,張石頭也隨即告假而出,秦檜本來是美滋滋的等著張石頭動手殺人、而後糾集百官彈劾他,隻要把案子的證據收集夠,趙構也保不了他了。可沒成想張石頭出去轉了一圈又回來了,萬俟卨居然安全抵達歸州。別人不殺萬俟卨,秦檜卻絕不會容他活在世上,他要讓所有人看到背叛自己的下場。
??所以人人都知道是他秦檜下的手,而秦檜也樂見其成。不過有一點卻令秦檜食不甘味,他的對手究竟是誰,如今依然沒有眉目。
??正所謂“一葉障目、不見泰山”,京師之中、自己的眼皮底下,怎會料到滿腹詩書才華的福國長公主,便是他苦苦尋找的對手呢?
??嶽中麟他們始終都站在一個高出於這個世界的位置去看事情,始終都了解到了很多關鍵的內幕,所以知道是趙多富所為,這不奇怪。秦檜畢竟沒有跳出固有的思維,福國長公主一介女流,即便是金國向他偷偷傳送了內情,他也依舊不相信趙多富能夠擁有那麽巨大的能力。也許她是從金國逃回來的唯一一人吧,所以金人恨之入骨,直欲將其置於死地而後快。
??這就是“燈下黑”!在秦檜的心中,嶽飛死後,張石頭對自己的威脅性,便穩穩地排在了第一位。而剩下的人,即便是楊存中和李顯忠,也不難對付。心中默認了張石頭,發生什麽事便都看似張石頭所為。而趙多富,依舊每日歌舞聲樂、詩詞唱答,仿佛永遠都沉浸在奢靡享樂之中。
??不過呢,奢靡享樂都是需要錢的。萬俟卨的人頭,固然可以拿來祭奠張憲的英靈,可是趙多富也想將萬俟卨的錢財收入囊中。宗室的俸祿並不豐厚,皇莊所收的佃租也是有限。雖然趙構對她這個妹妹賞賜頗多,可是她的花銷也是驚人的。且不說每日的應酬,花錢如流水一般,就說張石頭招來的那三千鷹騎兵,每天人吃馬嚼的,遲早會坐吃山空,尤其荊軻會重新被荊如玉整合啟動之後,那些江湖上的頂尖殺手,也並非無償為趙多富賣命。
??所以趙多富,現在絕對不富,不僅不富,甚至可以用很窮來形容。這種現狀被趙多富有意的透露給了她的老師李清照,李清照又憂心忡忡的把這事兒告訴了嶽中麟,於是嶽中麟從李清照那裏回來後,立即在張府的後院花廳內召開緊急會議,與張石頭、嶽盼盼商議解決的辦法。
??李清照和自己老爹的婚事,八字還沒一撇呢,可是嶽中麟竟對人家說的話如此上心,嶽盼盼有些不太樂意了。
??“父親,這李老師還沒和您成親呢不是,怎地人家說句話您就當成了聖旨一般?長公主殿下需要的錢不是百貫千貫,她又要養兵、又要養殺手,還要交際應酬、收買人心,錢財的缺口大著呢,咱們能幫她多少呢?”
??被女兒揶揄,嶽中麟也隻能生受著,摸了摸鼻子,他笑嗬嗬的說道:
??“乖女兒,人家李老師肯對為父坦露心事,這便是將為父視為自己人了。若能辦成此事,為父與李老師的婚事,必定可以更進一步。而且幫助長公主,就是在幫助我們自己,如今能夠與秦檜鬥法的,也隻有她了。我前麵費了好大的力氣,為長公主搭好舞台,現在缺乏資金,這戲便唱不下去,豈不可惜?”
??張石頭說道:
??“嶽老師您的話是沒錯,可長公主所需的錢財,咱們也供不起呀!哎對了,莫不是叫盼盼將香水、香皂擴大生產?這生意在大宋那可是獨一份,肯定能大賺一筆的。”
??嶽中麟搖頭道:
??“不可。這種發明的確是獨一份,也肯定能大賺。但是咱們眼下沒有人經商,更沒有行銷渠道和網絡,短時間內根本無法做大,這是遠水解不了近渴。尤其盼盼更不能沾染上商賈之事,更不能與商賈之家扯上關係。畢竟這個時代,行商是賤業,咱家盼盼將來可是要做皇後的人,家世和身份必須清白無暇。”
??嶽盼盼一聽,這才轉嗔為喜。
??“那麽父親,您是不是有什麽辦法弄快錢呢?”
??嶽中麟撫須笑道:
??“為父的確是有些想法,眼前有一座銀山,正是要和你們好好合計一下,如何把這座銀山搬去長公主府。”
??張石頭奇道:
??“臨安府還有銀山?俺咋就不知道哩……”
??嶽中麟輕輕一笑,將手指向牆角的一個四腳架,四腳架上安放的,是一個巨大的銀球。這個銀球正是當年張石頭去打祁連公主擺下的比武招親擂台,趙構賞賜給他的“沒奈何”。張俊的家中,“沒奈何”多得是,趙構讓他給張石頭府上送去一個,他倒不心疼。這一個“沒奈何”,淨重一千兩,張石頭並不缺錢,送來後便叫人做了一個四腳架,將“沒奈何”擺在上麵,權當一個玩意兒來觀賞了。
??“嶽老師您的意思是……”
??嶽中麟站起來,踱著方步走到四腳架旁,用手一拍上麵的“沒奈何”道:
??“張俊這廝,是害死嶽飛的重要幫凶,而且人傻錢多,不搞他搞誰?”
??張石頭興奮的一拍大腿道:
??“嶽老師英明!張俊這狗日的……啊呸呸呸,盼盼在這裏,俺又說髒話了,嘿嘿,下不為例啊!張俊這傻吊……”
??嶽盼盼杏眼一瞪,張石頭趕緊改口道:
??“哎呀呀俺錯了,張俊這二逼……啊呸!俺重新說啊。張俊這……狗賊,對,就是狗賊。俺早就看他不順眼了,打仗沒一點兒本事,咬人倒是有兩把刷子。這回索性連他的狗命也取了吧!”
??嶽中麟搖搖頭道:
??“咱們隻需取財便是,他的狗命總有清算的時候。”
??嶽盼盼撅噘嘴道:
??“談何容易!張俊這二……貨,其實也夠雞賊的。單單這‘沒奈何’,依我看,就很棘手。”
??一千兩的銀球,其實也就是一百斤重。但是你用一百斤的泥土裝在麻袋裏運走,無論是肩扛還是手提,都不算費勁。可你要是搬一個一百斤重、光溜溜的大銀球,那可真就犯難了。抓也沒處抓,提也沒處提,有勁使不上,名副其實的“沒奈何”!若是一兩個“沒奈何”倒也罷了,像張石頭這樣的神力,雙膀抱著“沒奈何”,照樣可以健步如飛。可是聽聞,張俊鑄造的“沒奈何”,有數百萬兩之巨,也就是說,有幾千個這樣的銀球呢!
??“沒奈何”,如之奈何?
??三人集思廣益,卻毫無頭緒。嶽中麟把陸遊也叫了來,四人正敏思苦想之際,親兵來報,說施全來了。
??多虧了獄卒隗順的悉心照料,施全的傷已經養好,身體也康複了。化妝混進張石頭府上,就是為了拜別師父,而後浪跡天涯,反正臨安府附近,他是呆不下去的。
??施全和師父、師公見了禮,張石頭本想數落他幾句,教他今後不要太過魯莽行事,可轉念一想,自己不也還曾經想暗殺秦檜嘛!正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施全的性格,畢竟快三十歲的人,比之張石頭其實更加沉穩一些。隻是對秦檜深惡痛絕,實在忍無可忍了,才會鋌而走險。張石頭索性話鋒一轉,對施全問道:
??“俺教你的六字訣,你如今練得咋樣了?”
??“回師父的話,小周天倒是練的純熟,可是您說的大周天境界,徒弟愚笨,怎麽也體悟不到,愧對師父的教導。”
??“這也不能怪你。大周天的參悟,全憑機緣。你師兄陸遊倒是個人精,不一樣參悟不了大周天麽!”
??陸遊在一旁聽見,雖不敢還嘴,可心中腹誹道:
??“師父啊,您以為誰都和您一樣,是武學奇才嗎?”
??張石頭接著說道:
??“不如這樣,既然你也沒有固定的地方想去,為師給你說個地方。那個地方叫做‘乾坤洞’,就在河南府登封縣境內的大山之中。那裏不但安全,絕無秦檜一黨抓捕你,而且你去那裏打坐練功,事半功倍,興許會突然便將大周天參悟了。”
??施全大喜道:
??“世上還有這樣的地方?那就多謝師父了!徒弟臨走前,師父還有什麽需要幫忙辦的事情麽?”
??眼下正在發愁張俊的“沒奈何”,張石頭說給施全,也是希望能夠集思廣益,卻不料施全聽完笑道:
??“師父,這有何難!”
??眾人一聽瞪大了眼睛,俱都望向他。
??“以前在神勇後軍,就聽到同袍們有時候會談到張俊家那數不盡的‘沒奈何’。大家在豔羨的同時,七嘴八舌的討論用什麽方法可以偷取這銀球。可惜最後也都是付之一笑而已。不過別人沒奈何,對我施全來說,倒也不是沒機會。師父,您忘了俺從軍以前是幹什麽的?”
??張石頭脫口而出道:
??“礦工!”
??施全沉穩的說道:
??“徒弟不僅僅會挖礦,其實對打洞更有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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