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隻是沒想到這種平衡很快被打破了。
沈玉嫿的姑姑沈清初和丈夫吵架帶著女兒回家來住了。
沈清初出嫁十幾年,嫁的丈夫同樣是臨城的書香門第,家世財富不能和現在的沈家媲美,但是,那個時候還是門當戶對的。
沈清初和沈知初一心隻讀聖賢書的心思不同,她是個沒讀過多少書的真正老式千金,那個時候講究女子無才便是德,姑娘家家的自然不用讀什麽書,每日隻是做做女紅,讀一些女德之類的書就行了。
這個姑姑,雖然書讀得不多,但是,為人卻是精明強幹的主,在家裏據說一向是當家做主的,吵了架就回了娘家,玉嫿有些費解,好像是這些年就沒聽見過這麽一茬。
不管在怎麽費解,姑姑還是回來了。
沈氏隻能著手給安排住處。
沈清初是坐著火車來的,沈玉臣去上班了,沈知初又是個不愛出門的,所以,隻能是管家開著車去接回來的。
林淨蔚去大門口迎人,沈氏卻是在院裏等著,她與沈清初關係想來一般,兩人都是一樣的要強好勝,誰也不服誰,年輕的時候沈清初還未出嫁,沈氏就已經裏裏外外一把抓,讓小姑子處處受到轄製,心中自是萬般不甘願,後來出了門子,兩人關係才有所緩和,卻也沒強多少。
玉嫿本來也是要去前院的,卻被沈氏給製止了,理由是她的傷還在養著,不能亂動,萬一磕著碰著,難受的還是她自己。
沈玉嫿隻能躺在床~上養著。
林淨蔚帶著姑姑的女兒岑綰綰進她這院的時候她正在翻著哥哥給她帶回來的外國。
岑綰綰比玉嫿要小上兩歲,行~事作風比起玉嫿來隻是更加文靜,玉嫿忍不住暗暗吐舌,每次看見這個表妹,都覺得像一幅靜止的畫卷一樣,說話也是輕聲漫語的,生怕嚇到別人一樣。
沈玉嫿和嫂子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同樣的心思,果然是姑姑教育出來的人,這才是真正的大家閨秀。
不像她們,不過是一層表皮而已,完全沒修煉到骨子裏。
互相說了一些近況,岑綰綰是個話不多的,對於母親這次執意要回沈家的原因卻是怎麽也不說的。
玉嫿和林淨蔚也就不好多問。
其實本來也是不該問的。隻是好奇而已。
岑綰綰不肯說,沈清初卻是要說的,當著哥哥嫂嫂的麵直接把話挑明了。
之所以和丈夫吵架,根源還就是出在沈玉嫿的身上。
沈玉嫿登報離婚這麽大的事,自然不會隻有洛城知道。臨城也聽到了消息,看到了報紙。
沈清初的丈夫是臨城大學的副校長,看了報道,就認為女子離婚,是傷風敗俗之事,再加上那些文人的口誅筆伐,也使得他先入為主有了偏見,認為錯還是出在沈玉嫿的身上。
回到家,自然和妻子提起了這件事,沈清初雖然對離婚這件事也有看法,但是,當著丈夫的麵,還是維護自家人的,兩人說著說著就吵了起來。
也不知怎麽的就越吵越凶,吵到最後,沈清初一氣之下帶著女兒來了洛城。
沈知初聽聞妹妹是因為女兒的事情才和丈夫吵起來的,心中不免生了愧意,開口就是留人在家多住上一段時日。
沈氏不置可否,就算是為了這個吵起來,沈清初也不至於跑回了娘家,這裏麵說不得大有文章,隻是沈清初不肯說罷了。
當下也不客氣,醜話先說到頭裏。“你住可以。做嫂子的什麽時候都不會攆你出去,但有一樣,清初,你記住了,當著玉嫿的麵確實不能說她的事,你最好是連提都不要提的。”
沈清初撇嘴,看不慣嫂子那番做派,在她麵前也端著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勢,有什麽了不得的,不過是養了兩個出息的兒子。
“怎麽著,做得就不允許別人說得,她既然敢把婚離了,就不要怕別人說三道四的,這樣掩耳盜鈴的有什麽意思?”
沈氏冷笑。“這個你就不用管了,你隻消給我記住了,若是你敢當著玉嫿的麵說出半個字來,我的家是容不下你的。”
沈清初還要說話,轉眼間想到自己的目的,隨即收了話頭,卻是不肯俯就與沈氏的,兀自在那生氣。
沈知初輕輕歎了口氣,對妻子和妹妹之間的事情他是一貫不管的,反正兩個人誰也吃不了虧,管它做什麽。
坐了一會兒,就找了借口,溜去書房看書了,剩下兩姑嫂獨坐著各自運氣。
終究是沈清初先沉不住氣的。還是開口問了,先是詢問了一番沈玉臣的情況,最後才把話繞到正題上。
“玉端這些日子怎麽樣,可是有幾年沒見了,我這個做姑姑的都已經想他了。”
沈氏挑眉看她,這是個什麽意思。
沈氏一口茶輕呷了一口茶,不回答小姑子的話,透過手指間的縫隙看著她。
沈清初注意到她的打量。卻隻是微抿抿嘴,關切的說道。“現在年輕人,看似機會很多,可是,沒有後台扶持,在外麵闖蕩,也是不容易的。”
“也沒有那麽難,他的頂頭上司就是咱們家老太爺曾經的學生,又曾是玉端和玉臣的老師,玉端進去財政局也是人家一手促成的,有他在,玉端的路會好走不少。”
沈清初倒是不曾知曉這一茬,怪不得沈玉端在京城能步步高升呢。原來是有這層關係在。
想想自己的丈夫不過是一個大學校長,還是副的,心中多了一些不平。
這個嫂子,終究是過的比自己如意。除了女兒的事情以外。
想到沈玉嫿,沈清初心裏又有了優越感,她就算過的不如意,可是,沒有一個離婚被攆回娘家的女兒啊。
這一點上,她就已經贏了這個嫂子了。
這麽一想,心裏又舒服了。
沈清初想到沈玉嫿,就已經站了起來。張羅著要去看看侄女,畢竟腿摔壞了。
真的看到了躺在床~上的沈玉嫿,沈清初就忘了和嫂子的互別苗頭了,畢竟是她侄女,血脈相連的,被人欺負成這樣,心裏當然是不舍得。
當下就要去找徐家要個說法,被沈氏攔住了。
“這種事,鬧大了,吃虧的還是咱們家,他們不在乎名聲,咱們還在乎呢!”
要不是因為這個,沈家也不會任那些文人那樣詆毀玉嫿而不予以反擊。
不想為這個一直爭論,成為別人的話引子,不過這事也不會就這樣算了也就是了。
沈清初卻是不甘心。“就任他們那樣在報紙上隨便編排玉嫿嗎,這種事,不能以讓再讓的。”
她還是說出來了,沈氏想要攔著她都因為離得太遠而沒來得及,隻來得及喝叱一聲。“清初。”
卻已經什麽都晚了。
沈玉嫿聽出了話裏的內容。放下手中的水杯,看著眾人。“報紙上說我什麽?”
沒人回答她,沈清初的眼裏閃過愧疚。知道是自己說走嘴了,本來不該說的事情。她轉了頭避開了沈玉嫿的視線。
岑綰綰低著頭,絞著手帕。渾身上下都是不安的氣息,。她在為母親不安,抬頭去看舅母,果然,沈氏身上的氣息凜冽冷硬,正盯著她的母親看。
林淨蔚扶著婆婆坐下,輕輕地捏了捏她的肩膀,以示安慰。卻隻是低著頭,不去看玉嫿的眼睛。
沈玉嫿輕輕地歎了口氣:“還是高看了徐家,以為就算不是一家人了,也會念及舊情的。”
她和徐文軒沒有情分,但是,總是有名分的,她在他家守了三年,別管結果如何,徐文軒卻是連半分餘地都不留,才是真真的讓她心寒,還有曾經的公公婆婆。
玉嫿想到他們曾經慈祥的笑臉,現在隻覺得虛偽。
如果對她有半點真心,就不會任事情發展到現在這地步。
都不說話,玉嫿也不難為她們。明明是虛假的錯,為什麽要在這揪著家人不放。
想到這個,沈玉嫿露出一個淺淡從容的笑來。“娘,姑姑,嫂嫂,表妹,你們不用擔心的,最難受的時候都已經過來了,現在這樣又算什麽,不過是那些人的酸文假醋,用不著放心上的。”
她越是這樣說,家裏人越是心疼,晚上沈玉臣回來,得知這件事情,倒是沒怪姑姑多嘴,隻是皺著眉頭和母親商量。“如果真的在報紙上或者輿論上和他們爭個高下,咱們是不怕他們的。”
沈家世代書香,交好的文人不會比徐文軒那夥人少,甚至於更有實力,也更有名望,隻是因為這個,鬧得天下皆知,最吃虧的還是玉嫿,比起男子來,女子的名聲更重要。
沈氏自然也是知道這一茬的,事關女兒,她和沈知初幾乎每天都要合計的,同樣認為這個辦法不可行。
“你們也不用擔心,我已經在著手準備了,這事不會就這麽算了,但是,也絕對不會讓玉嫿至於尷尬地位。”
對於兒子的手腕心計,沈氏夫婦自是不擔心的,隻是一件。“玉嫿不可能總也不出門,一直在家裏呆著吧,可是,隻要出外見人,總會有人說三道四的,洛城就這麽大,怕她受不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