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討好,山水居裏的他和她
紀薇薇呼吸凝滯了,她覺得傅寒聲吹拂在她耳畔的氣息像是嘶嘶燃燒的火苗,燙得她耳朵發紅,燙得她皺緊了眉。
她終於意識到,離開事務所的時候,舅舅為什麽會對她說:“跟傅寒聲說話要注意分寸,那人不是好惹的。”
傅寒聲不僅不好惹,他狂傲,他還很危險,跟他對話,被他目光注視,卻像是過了好幾個世紀,壓抑的喘不過氣來。
他明明知道她是律師身份,卻說出這種話來,他不怕會有什麽麻煩,紀薇薇甚至懷疑,這個男人此生究竟有沒有害怕過。
她還在晃神,傅寒聲已經起身了,他朝紀薇薇伸出手,“紀小姐,再會,認識你很榮幸。”
聲音低沉,性感中透著幾分魅惑。
這是客套話,也是逐客令。
紀薇薇伸手回握,那是男人的手指,修長溫潤,有力而又堅定。傅寒聲手心是不可能出汗的,出汗的那個人是紀薇薇。
興許是古力做賊心虛,他跟傅寒聲握手的時候,無意中看到傅寒聲勾起好看的唇線,古力心中竟是一驚,難道他……
不可能的,他怎麽會知道?
傅寒聲鬆手了,他把手插進褲袋裏,轉身離開餐廳,周毅跟在他身後,轉眼就消失在餐廳門口耀眼的光圈裏。
這天,古力並沒有那麽好運,他以為自己偷錄成功,殊不知卻在無形中闖了禍。
他和紀薇薇剛離開電梯,還沒走出博達集團大廳,就被幾位保安攔住了去路,紀薇薇一臉疑惑不解。
一位中年保安走出來,應是保安隊長,他朝古力伸出手,說話還算客氣,隻不過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說:“古先生,請你配合我們的工作,把錄音筆交出來。”
紀薇薇震驚的看著古力,那表情是惱怒的,隻因她的男助理違背了律師最基本的職業素養。
古力泄氣的垂下頭。是的,那個人是傅寒聲,他既然決定見他們,定是對他們的身份了若指掌,想要查出他有個記者女朋友,算不得什麽。
古力也終於知道傅寒聲為什麽敢口出傷人之言了,因為傅寒聲本人很清楚,這支錄音筆永遠也不可能離開這座大廈。
跟傅寒聲玩心眼,古力自認不是對手。
頂層辦公室裏,傅寒聲坐在辦公椅上問周毅:“找她談過了?”
周毅點頭,“昨晚我們見了一麵,她還是那句話,想見見您。”
傅寒聲扯扯唇:“女人,終究是眼窩淺,難成大事。”
聞言,周毅低頭笑,提醒老板:“先生,太太也是女人。”
傅寒聲一愣,隨即笑出聲來,她可不是女人,是小女孩。他把玩著手機,心不在焉的想:C大今天放假,瀟瀟也該回家了。
周五黃昏,黃宛之和謝雯是外省人,兩人入校後的第一個雙休是在學校度過的,好在已有活動安排,兩人打算周六和周日一起外出暢遊C市。
蕭瀟收拾課本離開時,傅寒聲發來了一條短信:“注意安全。”
傅寒聲不是一個習慣發短信的男人,事業做到他那種程度,能夠知曉他手機號碼的人並不多,想聯係誰,自有周毅或是華臻出麵。相處多日,她自是知道他每天接聽電話,多是公司高層打給他的,而他甚少會打電話給別人,發短信這種事不常有,僅限家人?
她也是他的家人?
周五路況擁堵,公交車開得很慢,蕭瀟打開窗,C市黃昏氣溫稍降,車行有風,蕭瀟靠著車窗,心境也開始追隨宜人天氣,漸漸歸於平和。
傅寒聲這日沒有去接蕭瀟,甚至不曾派人去學校,隻因她之前對他說過,她要坐公交車往返學校。由著她吧,夜幕垂落,路況堵,他坐在後座雖閉目養神,看起來倒是挺氣定神閑,但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改變坐姿了。
周毅是心驚的,不過這份心驚早已因為窺探老板情感過深,無形中衝淡了衝擊力。為一個女人急於返家,這種情形是絕無僅有的。
在傅寒聲看來,C市不是一般的堵,另外車行速度也很慢,山水居下車,他在看到周毅低頭微笑時,這才意識到此行一路,跟C市擁堵無關,因為這座城就沒有不堵車的時候;當然也跟周毅開車快慢無關,那麽跟什麽有關呢?
跟迫切有關。
他自己倒是想笑了,也不追究周毅是否在取笑他,誰讓心情好呢?他在進屋前,穩了情緒,也慢了步伐,似是不願讓人窺探到他的異常,察覺出他的那份隱隱歡喜。
客廳裏不見蕭瀟。
餐廳裏曾瑜已經開始布菜上桌了,見傅寒聲走來,便對傅寒聲笑道:“先生回來的正是時候,馬上就可以開飯了。”
誰在乎晚餐吃喝?
想是這麽想的,傅寒聲卻走近掃了一眼滿桌的菜,發話了:“讓廚房再做幾道南京菜,外加一道繡球銀鱈魚。”隨後問曾瑜:“太太呢?”
“在臥室。”
傅寒聲去了臥室,那時剛入夜,淡淡的熱氣浮在C市空氣裏,路燈照耀下,或景或人都異常生動鮮明。婚房臥室,燈光不明亮,照在室內,會有一種別致的慵懶,蕭瀟應是剛洗完澡,穿著一條素色長裙,上麵水墨睡荷潑染,顏色偏淡,但人卻十分清麗動人。
這就對了,他妻子就是那朵蓮,就算根莖深陷泥沼,卻也是清絕無雙。
那是怎樣一幅畫麵呢?即便掏空語言怕也是難以形容。
梳妝台原是女人粉飾臉麵工程的天地,但他的小妻子卻把它變成了書桌,上麵堆著幾本書,婚床附近擺放著一張睡椅,她正半躺在上麵看書。
怎不是小女孩心性?
蕭瀟在臥室不愛穿鞋,赤著腳,那條腳鏈在她白皙的腳踝上熠熠生輝,若是往常,傅寒聲可能會笑著提醒小妻子看書姿勢不好,赤腳踩在地板上也不好,但他此刻說不出口,他入室,目不轉睛的看著她,有一種叫歡悅的情緒漫溢眼底。
蕭瀟看書抬眸,瞥見臥室門開啟,拿著書,半坐起身,朝室內掃視一圈,沒有看見人,正感疑惑,卻聽身後有人笑道:“回頭看看。”
蕭瀟轉頭,除了傅寒聲還能是誰?他站在睡椅後,雙臂環胸,鐵灰色襯衫,黑西褲,家居白色拖鞋,很簡單的穿著,但穿在他身上,卻是貴氣無比。
很少有人能夠把各種顏色的襯衫和黑西褲穿出性感來,他是其中之一。
一星期不見,蕭瀟再次麵對傅寒聲,生疏是難免的,拿著書欲起身,卻被他按住了雙肩,“先坐著,我把拖鞋給瀟瀟拿過來。”
一雙白色家用拖鞋,被傅寒聲彎腰放在了睡椅旁,蕭瀟穿上起身,傅寒聲伸手握蕭瀟的手,她對他的親近還沒完全適應,下意識掙了一下。
就是這麽輕輕一掙,傅寒聲斂了笑,但那笑消失的快,重新浮上嘴角也很快,他放開了蕭瀟的手,不是放棄,而是……
他再次把手伸向蕭瀟,不過卻不是主動牽她,這一次他手心朝上,那是邀請,他不再強勢,而是把尊重留給了蕭瀟。
他手就在那裏,他的妻子完全可以選擇是牽,或是不牽。
蕭瀟低頭看著他的手,她原本就是心思剔透的人,又怎會不明白傅寒聲這個手勢代表了什麽?結婚一月有餘,在這段關係中,他和她似乎一直都在嚐試妥協,好比現在:他伸出手,把選擇權留給她,這是妥協;而她選擇把手放在他的手裏,這也是妥協。
兩人手指交握著,傅寒聲眸子深了,牽著蕭瀟往室外走,蕭瀟在經過梳妝台時,把右手拿著的課本隨手放在了台麵上。
傅寒聲瞥了一眼那本書,若有所思道:“高級投資分析,好像是金融本科生必修課程。”
蕭瀟告訴傅寒聲,如果沒什麽意外的話,她可能會在十月初成為金融係本科新生的必修課主講老師。這事瞞不了他,也沒必要隱瞞,自力更生,不丟人。
這事確實不丟人,卻失了傅寒聲的麵。他除了是蕭瀟的丈夫,還是C市首富,堂堂傅太太還會缺錢花嗎?傳揚出去,別人會說傅太太是在體驗生活,教書育人,唯有他心裏清楚,她是真的缺錢,她把自己逼得那麽忙碌,無非是為了不想欠他。
親人不談虧欠,唯有不親之人才會計較是否虧欠。
有關於這個話題,傅寒聲不能深想,唯一可以安慰他的是,他此刻握著她的手,兩隻手正以極其纏綿的姿勢交迭在一起。
他撫摸著她的手指,卻在摸到她左手中指常年拿筆磨出的繭子時,心情奇異地柔軟起來。樓上到樓下,客廳到餐廳,這一路上,他跟她說著家常話。
傅寒聲問:“舍友好相處嗎?”
蕭瀟答:“不複雜。”
傅寒聲問:“導師嚴厲嗎?”
蕭瀟答:“不溫和。”
傅寒聲忽然改了話鋒:“有女同學欺負瀟瀟嗎?”
蕭瀟微愣,看著傅寒聲,不解問:“欺負我幹什麽?”
傅寒聲煞有其事道:“不是說異性相吸,同性相斥嗎?”
蕭瀟:“額……”
這是誇獎,傅寒聲高明,誇得不動聲色,誇得滴水不露,同是女子,若不是對方極其優秀,又怎會令同性對她心生排斥呢?
語言魅力不過如此了,蕭瀟覺得這人花招可真多,沒事拐著彎說話,究竟是在誇她,還是在打趣她?
傅寒聲笑問:“有嗎?”
“沒有。”言罷,蕭瀟又補充道:“沒人欺負我。”
聽聲音,是有些無奈的。
蕭瀟步子有些快了,傅寒聲原速度不變,任她牽著他,誰讓他不鬆手呢?如果蕭瀟此刻回頭,她會看到傅寒聲眼眸裏的笑意,步伐相差,身影微錯,他看著麵前一手提著裙擺,一手牽著他下樓的女孩子,忽然覺得他抓住的不是一隻手,也不是一個人,而是尋求多年未果的歡喜和愉悅。
這晚,兩人分開一星期不見,一顆心或許是客套的,但日常簡單對話,卻一下子拉近了彼此距離,好比古箏長弦,輕輕一撥,卻錚錚有聲。
那一幕被正準備上樓喚兩人用餐的曾瑜看到了,以至於經年不忘;那一幕更成為山水居歲月進程中不可切割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