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要麽同赴天堂,要麽共墜地獄
盤旋樓梯,山水居女主人素顏長裙,提著裙擺一角,低頭看路時,眉目清冽,氣質典雅沉靜,她牽著一個精於世故的男主人,男主人眸子飽含笑意,本是冷情之人,但那晚笑容卻能醉了滿室燈光。
他們一前一後下樓,似是一對不被家人祝福,意欲逃離私宅的落難戀人。
曾瑜閃了神,也許她隻是難以相信自己的眼光:傅先生這樣,會讓人誤以為他是初嚐情滋味的大男孩。
多麽意外的發現。
晚餐很豐盛,菜色多樣,有C市特色菜,還有幾道南京特色菜,另外還有一道繡球銀鱈魚。
繡球銀鱈魚,蕭瀟在傅宅常吃,私廚廚藝精湛,這道菜……
傅寒聲夾了一片魚放在蕭瀟麵前的碟子裏,催她嚐嚐。
蕭瀟拾筷吃了,她吃得慢,她在品味。
傅寒聲問:“家裏做得好,還是老太太那裏做得好?”
其實蕭瀟是有些訝異的,山水居和傅宅廚師不一樣,但這道繡球銀鱈魚,味道卻是一樣的,若非這裏是山水居,蕭瀟怕是會以為她是在傅宅餐桌上。
蕭瀟如實說了:“味道一樣,兩位廚師私下交流過意見?”
“對。”
傅寒聲笑笑,她這麽聰明,看事情多是一目了然,他還能再說什麽呢?他從澳洲回來那一日,老太太曾在山水居客廳裏跟曾瑜提過:“瀟瀟比較喜歡吃繡球銀鱈魚。”
曾瑜上了心,她讓廚師去了一趟傅宅,這才有了這道繡球銀鱈魚。
菜,放在蕭瀟右手邊,趁蕭瀟低頭吃菜的時候,傅寒聲看了一眼曾瑜,指了指菜色位置。
曾瑜會意,移動菜色的時候,不動聲色的把幾道南京菜和那道繡球銀鱈魚換到了蕭瀟左手邊。
蕭瀟沒注意到,卻聽到了傅寒聲嗓音清爽道:“喜歡吃的話,我讓人每天把這道菜給瀟瀟送到學校去。”
“每天吃,早晚會膩。”哪能天天吃?
傅寒聲卻道:“不吃,看看也是好的。”
聽了他的話,蕭瀟雖然低頭繼續吃菜,但嘴角卻有了笑意。
曾瑜站在一旁,表情嚴肅鎮定,內心卻是感慨萬千。
看出來了,向來心高氣傲的傅先生,正在變著法子討傅太太開心,若非親眼所見,她還真是不敢相信,有一天傅寒聲竟也會討好別人。
在山水居那麽多年,除了蕭瀟,曾瑜沒見傅寒聲有耐心哄過任何人。
不同於山水居用餐氛圍融洽,C市第一人民醫院某間病房裏,有那麽一個人,因為太過害怕,他一手掃落了餐盤,焦躁不安的在病房裏來回走了好幾圈,
他是劉坡。下午,紀薇薇去醫院見他,無意中發現他裝病,賴在醫院裏不肯走,有意訛博達,紀薇薇難免動了氣。
傅寒聲有話讓紀薇薇代講給劉坡,因那話有悖職業道德,紀薇薇原本是不想講的,但又擔心傅寒聲是認真的,若是她沒把這話轉達給劉坡,回頭劉坡真的出事,那就是她的罪過了。
劉坡聽說後,當著紀薇薇的麵還是很猖狂的,但當病房隻剩下他一人時,他終於卸下偽裝,開始露怯了。
C市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起,就流傳著一句話:博達是C市名片,傅寒聲在這座金融大城裏,上可遮天,下可蔽地。
沒有人敢招惹傅寒聲這個人,但這次劉坡招惹了,他不是不怕,但這種害怕遠遠不及金錢誘惑。
唐氏,是繼博達之後的第二大財閥集團,所以當唐婉找到劉坡的時候,劉坡心動了。博達厲害,但唐氏也不弱,若是唐婉能庇護他,他劉坡還怕什麽呢?
裝病,再後讓傅寒聲來醫院給他道歉,若非唐婉指使,就是借劉坡十個膽,他也不敢說出這種話來。
劉坡很清楚,傅寒聲是個說到做到的人,他若是明日不露麵,那個人可能真的會廢了他,可若是他露了麵,下場也不會好到哪裏去。
那通求救電話,劉坡下午就打了過去,但唐婉一直沒有回過來,直到晚上八點左右,劉坡的電話終於響了。
唐婉隻有一句話:“自求多福。”
周五晚上,山水居主臥室。
晚餐融洽的氣氛並未延伸進臥室,蕭瀟無法應對的不是婚床,她是不知道該怎麽和傅寒聲在這張床上達到共識。
傅寒聲從浴室出來,若是以前,他對睡衣不會有那麽多的講究,但現在不一樣了,他不穿睡袍,出入浴室,也不會隨便拿條浴巾就圍在腰際。
蕭瀟不說,但他知道,她是不喜的。
他穿著月牙色居家服,端著一杯水走過來的時候,少了成功人士裝扮,看起來似乎年輕了許多。
蕭瀟低了眉眼,正在看書,內心卻不似表麵看來那麽平靜,傅寒聲走出浴室,她知道;傅寒聲先自己喝了一杯水,然後又倒了一杯水走過來,她也知道;還有現在……
傅寒聲把水杯遞給蕭瀟,隻讓她喝幾口潤潤喉,便不再讓她喝了,隨後把水杯放在一旁,傅先生很自然的掀被上床。
再也沒有比現在更寂靜的時刻了。
傅寒聲和蕭瀟比肩坐在床上,蕭瀟看書“認真”,傅寒聲靠著床頭,跟著蕭瀟一起看,一雙漆黑的眸在燈光下猶顯惑人。
可不要以為傅寒聲真的在看書,他哪有心思看那些文字?他看的是蕭瀟落在書頁上的手指,想得卻是妻子晚餐時嘴角的那抹笑。
傅寒聲笑問:“難得雙休日,瀟瀟有什麽計劃嗎?”
“看書吧!”蕭瀟翻了一張書頁,繼續“看”。
沉吟了幾秒,傅寒聲這才繼續開口:“九月下旬是老太太的生日,明天瀟瀟陪我一起去萬佛寺給老太太請塊健康符吧!”
“好呀。”
蕭瀟答應的很爽快,想起那日溫月華幫她洗衣服,蕭瀟內心是有觸動的,反倒是她,能為溫月華做的事情並不多。
求健康符,還是可以的。
傅寒聲在笑,小妻子的那聲“好呀”勾凸出他的柔情萬千,以至於就連笑聲也是溫潤柔和的。
蕭瀟終於將視線移開課本,她知道傅寒聲在笑,隻是他為什麽會突然低笑,她不明。
“怎麽了?”
傅寒聲睇視著她,半戲弄的加深笑意,那笑極為撩人,但話語卻……
傅寒聲回他的小妻子:“沒什麽呀。”
他有意拉長那個“呀”字,蕭瀟凝視他幾秒,嘴角噙著一抹淺笑。
那笑其實很淺,淺得不像是在微笑,但已經很好了。
她的情緒變遷,不指望別人能懂,隻要他能分辨出變化就行,他抽出她手中的課本,“不看書了,快睡覺,周六香客多,明天我們要早起。”
“啪嗒”一聲,蕭瀟轉眸望去,那本她一個字也沒看進去的課本已被傅寒聲隨手扔在了床頭櫃上。
周五這晚,同床而眠,互不相碰,待身旁男子睡著了,蕭瀟悄悄打開了床頭燈,然後才在朦朧的燈光裏緩緩入睡。
蕭瀟睡去沒多久,傅寒聲睜開了眸子,他看了一眼蕭瀟床側亮起的燈光,微微挑眉。
沒燈光睡不著覺?
周六,C市天氣很好,雲朵像是被人撕碎的白棉花,點綴在天空裏,美得不像話。
兩人難得出行,蕭瀟為了拜佛方便,沒有選穿裙裝,而是一貫學生裝束,在C市她並非名人,也從未在媒體麵前露過麵,所以怎麽樣都是好的,但傅寒聲就不一樣了,他這張麵孔辨識度太高,所以出行著實不方便。
臨出門,他戴了一副墨鏡,隻因身材和外表太過出眾,所以倒像是明星出遊,蕭瀟覺得他這樣,更招人注意。
“戴帽子吧!”蕭瀟提了建議。
一頂黑色棒球帽,雖說遮擋了他人視線,但傅寒聲這個人氣質在那擺著,立身香客之中,依然是出眾者,難免會有一雙雙眼睛盯著他,無意中竟成為了他人眼中的風景。
傅寒聲沒關注這些,蕭瀟也沒關注這些,他們比肩站在萬佛寺大殿前,蕭瀟點了一把香,然後遞給傅寒聲。
寺裏大香爐火星四射,濃濃的白煙緩緩飄起,香味很重,傅寒聲拿著香,挺拔的身體被煙霧包裹,朦朧的像是幻境裏麵的人,觸目隻覺不真實。
他在上香前,忽然回頭看著蕭瀟,似是在確認她是否還在他身後站著,就是那一眼,竟讓蕭瀟心湖微微動蕩。
佛殿門前,香火不斷,周遭香客紛紜,不時穿梭其中,但他和她的目光卻在某個瞬間裏似是有了某種牽連。
他對她輕聲喊道:“瀟瀟,你來。”
蕭瀟走近。煙霧中,傅寒聲有些清離的眸子凝定在她的身上:“這香,你來上。”
他把香遞給了蕭瀟,並未多說什麽,但蕭瀟卻在瞬間明白了傅寒聲的意思,她已經入了傅家門,來到萬佛寺為婆婆請塊健康符,不管怎麽說也算是盡孝了。
接香許願,蕭瀟表情虔誠,後來把香插進香爐裏,嫋嫋升起的煙氣熏得她眉頭微皺。
下山途中,蕭瀟手中握著健康符,傅寒聲低眸開口,似是尋常語:“除了健康符,瀟瀟還許了什麽願?”
“隻許了老太太健康願。”
傅寒聲笑了笑,他這人拜佛,但不信佛。若是信佛,傅寒聲不會在萬佛寺抽煙,但那****點了一根煙,煙霧和香爐濃煙融在一起,灰蒙蒙一片,仿佛能混沌了整個天地。
他聽了蕭瀟的話,隻笑不語。
2007年9月初,那天是周六,傅寒聲麵對千年大香爐,他許的願望是:他和蕭瀟,要麽同赴天堂,要麽共墜地獄。
真正在地獄裏受煎熬的那個人是劉坡,還有被他請求同來山水居找傅寒聲說情的紀薇薇。
他們上午就來了,卻被警衛告知,“傅先生不在山水居,一早外出,尚未回來。”
到了中午時間,總要吃飯吧,但劉坡哪有什麽胃口,紀薇薇不理他,若不是接了他的維權案,紀薇薇還真是不願搭理這種人,現如今隻盼著事情趕緊結束,早早和這人劃分界限。
這頓午飯,紀薇薇胃口還是挺好的,若不是劉坡給她打電話,她估計飯後還會再叫份甜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