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她說:他是喜怒無常的一個人
劉坡在手機那頭火急火燎道:“紀律師,半個小時前有車駛進山水居,我觀察了一下,好像是傅寒聲回來了。”
確實是傅寒聲回來了,周六前去萬佛寺拜佛,是他親自開得車,距離山水居大門近了,隻見一人頂著大太陽站在門口,盯著駛近車輛看。
蕭瀟識得那人,她記性一直都很好,看過有關於禦景台的報道,是叫“劉坡”吧?
再看傅寒聲,似是沒看到那人,他隻笑著跟蕭瀟討論午餐該吃什麽。那個叫劉坡的釘子戶,看情形已然是妥協了,要不然不會出現在山水居。
蕭瀟看到劉坡,傅寒聲不可能沒看到,但他恍若未見,想必是有怒氣的,晾晾劉坡也沒什麽,蕭瀟不過問,也不好奇了。
周六,劉波前來山水居,他從上午一直等到了夜幕垂落,這期間紀薇薇回了一次律師事務所,喝了三杯茶,吃了一塊慕斯蛋糕,這才開車來山水居。
蕭瀟和傅寒聲在山水居吃完午餐後,兩人互不幹擾,傅寒聲在書房辦公,蕭瀟回臥室午休。
下午,傅寒聲處理公事完畢,坐在花園遮陽傘下麵喝茶看書,阿慈臥在他腳旁,輕輕****著家居鞋麵,他被逗樂了,也不看書了,坐在椅子上,彎腰拍了拍阿慈的頭,陪它玩了半個多小時。
後來他上樓叫蕭瀟起床,臥室沒人,反倒是浴室……
浴室水流潺潺,傅寒聲心緒有些亂了,背身在門外站了一會兒才離開。
這天,蕭瀟洗完澡,換過衣服,又在臥室裏寫了千字文稿,這才離開臥室,當時已是黃昏,書房門口有光影流瀉而出,傅寒聲在裏麵。
蕭瀟下樓倒水,兩個家傭正在餐廳擺菜上桌,並沒有看見蕭瀟,談話聲傳進蕭瀟耳中,蕭瀟起先沒心思聽,但有些字句和詞匯卻讓她皺了眉。
“聽警衛說,那個釘子戶對著山水居大門磕了好幾個頭,執意要見傅先生。”
“那個叫紀薇薇的女律師,膽子倒是挺大,眼見沒辦法說服劉坡離開,竟在山水居門口斥責傅先生不近人情。”
“哪是不近人情?分明是說我們傅先生不尊重人。”
“那個紀薇薇是什麽人?敢這麽說傅先生?”
“我剛在電腦上查了查,還真被我給查出來了,紀薇薇在C市頂尖律師事務所任職,前不久剛從溫哥華回國,目前在C市工作。”
蕭瀟聽了一會兒,卻忘了茶是燙的,連忙放下茶杯,指腹卻是一陣刺痛。
紀薇薇?
她回國了……
晚餐,蕭瀟吃得心緒不寧,跟環境,跟天氣,跟菜色無關,跟警衛過來通報有關。
警衛說:“傅先生,那名女律師和釘子戶非要見您一麵才肯離開。”
蕭瀟放下筷子,沒了食欲。
傅寒聲不說話,他看了一眼那名警衛,很明顯是在隱忍什麽,轉眸看著蕭瀟,聲音清潤:“怎麽不吃了?”
蕭瀟垂首遲疑,過了幾秒,抬眸看著傅寒聲:“要不,你去見見他們。”
“嗯?”傅寒聲看著她,似是不解。
蕭瀟說:“那名女律師,我認識。”
傅寒聲漫不經心道:“舊識?”
蕭瀟腦子有些發昏,對的,算是舊識,是舊識,她喃聲道:“她叫紀薇薇,她出國之前,我們是校友。”
傅寒聲仿佛沒看到蕭瀟的滿腹心事,他隻是緩慢的點了點頭,靜靜的吃著晚餐:“既然是校友,就再緩緩吧,改天見也是一樣的。”
“她是……”蕭瀟欲出口,卻又戛然而止。
傅寒聲目光灼灼的看著蕭瀟:“是什麽?”
“紀薇薇曾經是暮雨的女朋友。”說這話時,蕭瀟表情正被撕裂,“女朋友”三個字更是紮疼了她。
傅寒聲“哦”了一聲,似是恍然大悟,他並未回應蕭瀟,隻是用那雙漆黑的眸子盯著她,那目光像是要把蕭瀟吸進去一般。
他進食一分鍾左右,終於放下筷子,拿起餐巾擦拭嘴角,起身時揉了揉蕭瀟的頭,聲音平和:“你慢慢吃。”
蕭瀟坐在那裏沒有動,夜幕降落,山水居外麵的夜空灰蒙蒙的,但星星卻多的出奇,餐廳一片靜謐。
二十分鍾後,傅寒聲這才再次出現,他徑直走到餐桌前坐下,沒有看蕭瀟,而是拿起筷子繼續用餐,卻對蕭瀟道:“他們走了。”
“……謝謝。”
蕭瀟拿起筷子吃飯,筷子卻被一股力道給打落了,蕭瀟怔然抬眼,抬眸看著傅寒聲:他眼神幽深,令人難以捉摸,但戾氣已現。
“不知道菜涼了嗎?”傅寒聲看著曾瑜,聲音慍怒:“熱菜。”
事出突然,曾瑜嚇了一跳,待緩過神來,連忙吩咐傭人把菜撤下去,重新熱了之後才敢端上來。
那時,餐桌上隻有傅寒聲一人,蕭瀟已不在,餐廳裏煙味很重,傅寒聲一支煙抽完,緊接著又開始抽下一支,他麵無表情的看著那些被曾瑜重新端上桌的飯菜,這一次卻是真的任由它們從熱到涼。
傅寒聲既然能夠查出古力是誰,又怎會查不出紀薇薇是誰?他隻是沒想到,蕭瀟第一次放軟聲音同他說話,卻是為紀薇薇求情。
在她心裏,凡是和蕭暮雨沾邊的人和事,就都是好的。她明明視紀薇薇如刺,卻為了讓他見紀薇薇,不惜把這根刺直接卡在了喉嚨裏。
她服軟是因為紀薇薇?不,她是為了蕭暮雨。
那聲“謝謝”逼出了他的火氣,他挖空心思逗她開心,也不曾見她情緒有過起伏波動,就連偶爾微笑也是淡的幾乎抓不住,但一句“紀薇薇曾經是暮雨的女朋友”卻讓她表情有了起伏,有了波動……
蕭暮雨,他算是什麽東西?
此生,傅寒聲就沒有這麽咬牙切齒過,若是人活著倒也罷了,可那個男孩子偏偏死了,難不成他傅寒聲還能找死人置氣不成?
夜深了,接連抽煙緩和了傅寒聲的情緒,他起身離開餐廳,曾瑜這才敢讓人撤走晚餐。山水居上下,包括曾瑜在內,隻道傅先生發脾氣,是因為釘子戶觸怒了他,卻不曾深想其它緣由,也無需深想了。
傅寒聲上樓步子異常緩慢,曾瑜端菜上桌之前,蕭瀟離座上樓,沒有留下一句話,好不容易緩解的關係,似乎再度陷入僵局。
麵對他,她想到的唯有惡?
主臥室,窗簾沒拉,月光流瀉一室,蕭瀟已經睡下,背身側臥,似是已經睡著了。
待傅寒聲從浴室出來,再到他上床已是十點左右了,他坐在床上拿起她之前看過的課本,看了少說也有半小時,這才合上書,關燈躺下。
深夜11點,傅寒聲沒有睡意,他看著躺在他身邊的蕭瀟,身體貼上去,伸出手臂輕輕的環住了她,額頭貼著她的後頸,輕聲道:“我不是在衝你發火,惱了嗎?”
“額……”蕭瀟沉默,她醒著,未曾睡去。
他知道她沒睡著,聲音晦暗的聽不出情緒:“我們是夫妻,夫妻之間是不用說‘謝謝’的,你有事情跟我說,我是你丈夫,能力所及,決不推辭。”
他的語氣跟往日沒有太大變化,但相貼的身體,卻能讓蕭瀟感受到他身體傳來的熱度和他話語間的誠意,他是認真的。
傅寒聲靜了一瞬,似是在斟酌語句:“我知道,那夜在傅宅,你怪我……”
黑暗中,蕭瀟摸到了傅寒聲的手,他手指顫了一下,但很快就握緊了她的手,也止了話,她不願他再提那夜的事,他不提了。
沉寂的夜晚裏,他們用交握的手指代替了和解,這是成年人解決矛盾的最佳方式。說到底,他和她其實都是一樣的,眼睜睜的看著一顆心遊離在婚姻邊緣,卻無力自救。
“餓嗎?我下麵給你吃。”
“不餓嗎?”他伸出手,輕輕摸著她的臉。
蕭瀟眼前漆黑一片,卻知道他離她很近,以至於吐納間全都是他的氣息,意識回籠,她語調偏涼寂:“你對女人一直都這樣嗎?”
“哪樣?”他聲音很輕。
蕭瀟好半天不說話,語言變得異常生疏,她被他問住了,忽然不知道該用什麽詞匯形容他才合適,她皺了眉。
他見了,嘴角勾起微笑,伸手撫平她的眉,順著她的意:“喜怒無常?”
“額……”蕭瀟不說話,是默認。
傅寒聲對女人不會喜怒無常,很少有人能夠激怒他,多是不溫不火的笑,他沒有直接回應蕭瀟,而是開口問她:“你怕我嗎?瀟瀟。”
“你身邊養了一條阿慈,我能不怕嗎?”別人若說這樣的話,怕是會帶著嗔怒,或是埋怨委屈,但這話被蕭瀟說出口,隻是在闡述事實。
“怕什麽?我就在那裏,你不信我會保護你嗎?”
“你是我妻子,不管是兩年還是一輩子,我護你。”
夜晚太過寂靜,他的聲音又太柔和,蕭瀟的心思呈現在黑暗中,她在他的懷抱裏輕輕閉上了眼睛。這個懷抱,曾是她八月下旬的噩夢起源,她曾一度恨他,憎惡他,後來她在現實和他的毀諾中妥協,恨意轉變成了排斥和抗拒,但此刻這個大惡人卻說他會保護她。不,是保護他的妻子,轉眼間他化身成了最柔情款款的丈夫,這人好壞界限難定。
可能是因為他的話,這一晚蕭瀟不再抗拒他的親近,也接受了他的懷抱,並在他平穩的心跳聲裏緩緩入睡。
每天五點半,蕭瀟一貫醒得早,但周日這天,最早醒來的那個人卻是傅寒聲。
他穿著休閑運動服,側躺支臉,含笑看著蕭瀟,所以蕭瀟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天花板,也不是臥室擺設,而是一張溫和無害的俊雅笑臉。
在這樣一個清晨裏,傅寒聲坐在蕭瀟身後,下巴擱在她的肩上,就那麽抱著她坐一會兒,沒有言語,仿佛隻有相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