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所有的遇見,其實都是一種命運1
打開門,風一吹,花園香氣迎麵撲鼻,披著深藍色披肩的蕭瀟,不僅見到了唐瑛,也見到了兩名隨行律師,其中一人就是紀薇薇。
唐瑛是來交接唐氏10%股份的,那天她們具體說了些什麽,蕭瀟已經忘了,她隻是望著窗外,室內沒有開暖氣,她又沒有穿襪子,所以雙腳麻木的沒有知覺。
離開的時候,唐瑛把文件留了下來,讓蕭瀟好好想想,走了幾步,她又回頭看著蕭瀟:“小心著涼,要記得穿襪子。”
唐瑛離開後,紀薇薇在錦繡園停留了半個多小時才離開,她把股份文件遞給蕭瀟:“你看一看。”
蕭瀟不接。
紀薇薇放下文件,歎了口氣:“你這人啊!看似淡漠,其實比誰都狠心殘忍。”
蕭瀟不接腔,問紀薇薇是什麽時候任職唐氏法律顧問的。
“原本唐氏法律顧問是我舅舅,我回國後,跟我舅舅數次出入唐氏,後來唐董專門約我吃過飯,說要聘請我……”紀薇薇淡淡的說著話,卻有些心不在焉,所以話題未完,就轉口問蕭瀟:“蘇越最近有跟你聯係嗎?”
“沒有。”細算下來,已有數十日沒有聯係了。
紀薇薇憂心忡忡道:“大年三十那天,我和蘇越通過話,蘇越弟弟在美國跟人動手打架,蘇父乘坐當天的飛機匆匆趕回美國善後,蘇越說他已經打聽到介紹人的地址。這原本是好事,但最近幾天卻一直打不通他的手機,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蕭瀟不語,她和紀薇薇一樣,既憂心又焦急,但隻能等,再過幾天,如果依然沒有蘇越的消息,她怕是要設法聯係蘇父了。
她已不抱希望,卻在這天下午,邂逅了一場措手不及……
2002年3月5日,這天是瀟瀟16歲生日。
兩個孩子玩瘋了,臉上、身上、發梢上全是奶油。瀟瀟酒醉回房躺著,有電話打來,我交代暮雨把醒酒湯端給瀟瀟。
打完電話,我在瀟瀟臥室門口止了步,不能再進去了。
暮雨坐在床上,正在低頭吻瀟瀟。
刹那間,似乎有一件很尖銳的利器,精準的刺穿了我的心髒。
是我太後知後覺了,暮雨18歲,瀟瀟16歲,兩個孩子自小一起長大,若是日久生情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正常嗎?我問自己正常嗎?
我對暮雨有著說不出道不明的心疼,但我從未想過他們會互生情愫。作為父親,我該怎麽做?放任他們不管,還是快刀斬亂麻。
蕭瀟快速的翻閱著日記,一頁頁的三月,讓蕭瀟想起了暮雨曾親自種植的杜鵑花。那些杜鵑花在三月開得花紅似血,燙紅了她的眼睛,也燙紅了過往回憶。
蕭瀟手指在2002年4月5日那一頁猝然停留。
2002年4月5日,清明節。
今天去給莫老太太上墳,墓碑很安靜。其實很多時候,我們都擁有一張和墓碑一樣的臉,或喜或悲隻是起伏情緒,跟隨我們最久的,往往是沒有情緒的一張臉。
墓碑也沒有情緒。
如果前來拜祭的那個人是之涵,老太太是否會用其他情緒待之?看到女兒回來祭拜,老太太在九泉之下,是否會滿心歡喜,是否會笑起滿臉的褶子?
轉眼間暮雨已經18歲了,我養育他14年,每每看到他,心裏就沉甸甸的,它一****下墜,以至於演變成了一個深不見底的洞。
阿瑛,我今生負了兩個人,一個是你,一個是方之涵。
如果時間可以重來,我寧願高考作罷,此生不入C大校門,不遇之涵,更不曾認識你。
如果時間可以重來,我依然會離開你,隻因我和你在一起,卻對方之涵充滿了負疚感,苦了你,也苦了我……
你不曾知道,暮雨他其實是之涵的孩子。
我在孤兒院第一次看到他的時候,暮雨那麽小,他就那麽孤零零的坐著,我心裏實在是太難過了。
你幸福,百年之後,我也可以告慰此生,但之涵呢?
我是否還能在有生之年見到方之涵,跟她說一聲:“對不起。”
如果還能再見,我想告訴之涵,暮雨也好,暮雨哥哥也罷,他們都是這世上最美好,最溫暖的孩子。
對了,暮雨哥哥……
老太太臨終前告訴我,暮雨還有一位雙胞胎哥哥,但這麽多年了,我一直無法找到那個孩子,聽說養父母家境殷實,都是好人,那個孩子想必也不會受多大的苦。倒是暮雨,跟著我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
如果你是我,麵對兩個孩子互生情愫,你會怎麽做?如果你知道實情,你會允許兩個孩子相愛嗎?
不知不覺,晚霞沉默,天色已暗。
蕭瀟的麵容隱藏在隱晦的光線裏,再然後被一寸寸的吞噬殆盡,呆坐在椅子上一動也不動。
她的心在激烈的跳動著,胸腔裏壓著一口氣,呼吸艱難。
莫老太太的女兒叫方之涵,方之涵是暮雨和蘇越的母親。
方之涵?
哪個方之涵?
此刻的蕭瀟,她承認自己完全懵了,她反複想著她所認識的方之涵,試圖和父親筆下的方之涵聯係在一起。
其一:融信方之涵和父親、母親都是同係同學,屬於故交。這一點和父親落筆內容吻合。
其二:融信方之涵是南京人,父親筆下方之涵也是南京人。
其三:年三十機場邂逅融信方之涵,言談間方之涵說她回南京是為了祭拜父母;那天,她去給莫老太太上香,墳前花束紙錢,足以說明有人前來拜祭過……
蕭瀟呼吸止了。
她不敢置信,但心裏卻有一道聲音瘋狂咆哮著:“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蘇越是2007年7月來到中國C市的,期間跑了許多城市,住風格不同的旅館,遊覽古跡名勝,閑逛老街長巷……
有關於旅途體驗,他可以坐下來說上好幾籮筐,那麽旅途行走的人,平時最怕的事情是什麽呢?
是生病。
介紹人原本定居南京,但人到晚年,被兒女接到了外地居住,等蘇越風塵仆仆的趕到外地,又被告知一家人啟程去貴州走親戚。
山路崎嶇,蘇越坐在拖拉機後座,途中遭遇了一場中雨,全身濕透不說,手機起初是沒信號,淋了雨之後更是完全開不了機。
一路奔波,總算是見到了介紹人,但蘇越卻被高燒襲擊,大年三十深夜蓋著厚厚的棉被,全身仍是止不住的瑟瑟發抖。
從初一到初四,蘇越感冒加重,每日昏昏沉沉的睡著,睡得天昏地暗。初五,介紹人和蘇越一起回南京,路上又吹了風,當晚在酒店裏咳嗽了一夜,初六那日因為和介紹人有約,掙紮著起了床。
蘇越隨介紹人去了出生醫院,介紹人和莫老太太交情其實並不深,得知莫老太太早已去世,可謂是百感交集。
“老太太也是通過別人方才找到我的,聽說我識人多,就想讓我留意看看,看是否有家境殷實的夫妻膝下無子,想要領了養孩子。這種事多是費盡波折,熟人介紹熟人,最後就找到了你的養父母。我見到莫老太太的時候,她的身邊隻有你一個人,不見你的雙胞胎兄弟,老太太說孩子是她女兒的,屬於未婚生子,生下後,為了女兒的將來,孩子不能留在身邊,隻能送人撫養。若非這樣,我哪敢牽這個線啊?”
蘇越開始徹查莫老太太的女兒,那是一個泛起涼風的黃昏,“方之涵”三個字帶著歲月積壓的塵埃,就那麽猝然的撲麵而來。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向來身體健康的蘇越,他在初九深夜靜靜的躺在床上,體溫39度,他抬起手臂擱置在眼睛上,不僅額頭出了汗,就連眼睛也開始出了汗……
方之涵是蘇越和暮雨的母親,事情尚未完全確認,蕭瀟不便在傅寒聲麵前說起這事,隻能裝在心裏起伏不定。
那天是2月19日,傅寒聲掐好了時間,蕭瀟午睡醒來,就接到了他的電話,說是讓蕭瀟去附近超市買幾塊牛排,他晚上回來有意給她做西餐吃。
從超市回來,錦繡園門口,有一輛黑色汽車被攔截在外,警衛正例行公事,仔細盤查對方的身份。
蕭瀟止步,提著購物袋站在一旁,靜靜的看著那個人。
車主是蘇越,消失若幹天之後,在這天下午再次出現在她的麵前,她知道他是來找她的,盡管他什麽也沒說。
“傅太太……”
警衛眼尖,率先發現了蕭瀟,陪著笑臉道:“這位先生說是您的朋友,但傅先生之前有交代,為了避免媒體……”
蘇越見蕭瀟出現,沒有理會警衛的話,直接對視蕭瀟的眸:“我正準備給你打電話。”
陽光下,蘇越神色疲憊,氣色也不太好。
蕭瀟點點頭,她能從蘇越的眉眼間感受得出,這趟尋親之行,可見蘇越並非是無功而返。蕭瀟垂眸看了一眼手中提著的購物食材,對蘇越道:“稍等片刻,我把食材放在家裏,一會兒就出來。”
蘇越點頭。
蕭瀟沒有請蘇越去錦繡園,她也說不上來是為什麽,總覺得那樣做不太好;蘇越眼見蕭瀟提著購物袋,若他有紳士之舉,本該幫她提到家裏,但他並沒有出聲,隻因他聽出了蕭瀟的話外之音。
十分鍾。蕭瀟把食材放進冰箱,然後上樓拿了父親了日記的相關複印件,跑步出了錦繡園。
錦繡園一角,蘇越座駕停放了那裏,不待蕭瀟走近,蘇越已經打開了副駕駛車門:“上車說。”
蕭瀟上車關門,問起蘇越正事:“有結果了嗎?”
“嗯。”蘇越取出相關調查文件遞給蕭瀟。
蕭瀟不急著看,而是把手頭複印件交給了蘇越:“這是我父親生前寫的日記,上麵有提起你和暮雨的身世,你也看看吧!”
車內靜寂,隻有蕭瀟翻閱文件的嘩啦聲,她看了幾頁,眉頭微皺,轉臉看著蘇越時,蘇越正看著窗外,喜悲不明。
良久沉默之後,蘇越說:“瀟瀟,我想見一見方之涵,你能陪我一起去嗎?”
蕭瀟打電話給方之涵,電話裏沒有提及蘇越,把見麵地點約在了咖啡廳。
那天下午,C市天空裏漂浮著大朵大朵的白雲,看起來軟軟的,像是被調皮孩子隨意扯動的棉花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