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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4章 赴約,她需要給她一個答案

  她要試著賭一次,如果沒有這張紙,他是否還願意相信她?

  他用沉默回答了她。


  蕭瀟眼裏的光漸漸暗淡下去,她握緊了他的手,就那麽蹲在他的麵前,額頭抵著他的手背,眼淚啪嗒啪嗒的砸落在他的手背上。


  “不願相信我嗎?嗯?”


  傅寒聲的手背被她的眼淚給燙熱了,避開她的話題,眼眶泛紅:“蕭瀟,我需要好好想想,你給我時間,我們都需要好好想想,以後的路該怎麽走。”


  “好,好。”蕭瀟鬆開他的手,伸手摸了一把臉上的淚,站起身後,她以為她能很好的控製情緒,但卻渾身發抖,朝書房門口走了幾步,她就哭得直不起腰來。


  傅寒聲看著她聳動的肩膀,似是喚了一聲“蕭瀟”,月光沒有聽到他的呢喃聲,卻看到那個商業霸主眼眶一熱,一顆顆滾燙的眼淚落在了地毯上,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男兒淚和他小女人的淚無聲交融在一起,宛如春水沿著手背蜿蜒滑落。


  是淩晨,周毅帶著四名警衛來到了傅宅大院。


  院子裏燈光通明,但卻哭聲一片,警衛鉗製莊顏母女離開,莊顏哭,文殊也在哭,她們掙紮著不走,莊顏哭著求救周曼文和莊伯。


  畢竟是自己的女兒,莊伯臉紅脖子粗的和警衛比臂力,而唯一的戰利品就是莊顏母女。


  “我去求老太太。”周曼文匆匆摸著淚,轉身就往屋裏衝,她敲老太太的門,一聲接一聲,一聲比一聲響。


  ——太太,他們要帶阿顏走,你幫幫我,你出來幫幫我,我隻有這麽一個女兒,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她被人帶走。


  ——我求你跟履善,不,你跟傅先生打個電話,我們一家老小在傅家做工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就幫幫我吧!你的大恩大德,我周曼文一輩子不忘。


  ——我是真的沒法子了,你也是看著阿顏長大的,太太你出麵好不好?我給你磕頭了……


  院子裏,是莊顏撕心裂肺的哭泣聲,孩子的尖叫聲,莊伯的憤怒聲;臥室外,是周曼文的哀求和磕頭聲,當所有的聲音夾雜在一起,那是一片人間苦海,更是屬於傅宅的災難。


  溫月華靠坐在躺椅裏,家貓在她懷裏不安的躁動著,發出一道道“喵喵”的叫囂聲,溫月華手指使力,緊緊的把家貓按在懷裏。畢竟是寵物,再聽話的貓,一旦被惹急了,也會大發貓威,呲牙咧嘴的伸出貓爪,一下子就抓傷了溫月華的手背。


  溫月華手背吃痛,手一鬆,家貓已哧溜一聲從她懷裏逃竄,瞬間就躲藏在了室內某一角。


  躺椅裏,溫月華緊緊的閉上眼睛,有淚轉瞬間濕了她的眼眶,這都是怎麽了?現如今,這家還是家嗎?


  後來,溫月華出麵了,她厲叱一聲,讓周毅等人住手。


  莊顏跌坐在地上,哭得泣不成聲;周曼文抱著文殊一起哭;莊伯鼻子一陣抽動,似是想要哭了。


  老太太站在庭院裏,她看著莊伯一家人,夜風吹亂了她的頭發,她的聲音被風一吹,道不盡的支離破碎:“你們走吧!離開傅家,我不要人伺候,也不要人陪伴了,如果你們願意,可以一家人移民美國,我會給你們一筆錢。如果你們想留在國內,我同樣會給你們一筆錢。你們照顧我這麽多年,臨了,我溫月華不能做一個忘恩負義的人。”


  周曼文叫了一聲“太太”之後,“哇”的一聲哭了,莊伯也是低頭流淚不止。


  溫月華抬手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頭發,嘴角揚起一抹笑:“去收拾東西吧!不要怪履善,他現在其實比誰都不容易,誰的孩子誰心疼,他是我兒子,就算全世界都恥笑他,我也要守著傅宅,陪他一天天熬下去。”


  後來,據周毅回憶。當老太太說完這句話之後,莊顏跪在地上,緊緊的抱住溫月華的腿,她嘶啞著聲音哭:“老太太,我錯了,我走,隻求你留下我爸媽,一直以來傅宅就是他們的家,他們都這把歲數了,離開傅宅,你讓他們以後怎麽辦啊?”


  “阿顏,你糊塗了。”一個男人的尊嚴是經不起挑釁的,溫月華撫摸著莊顏的頭發,語氣空寂:“去吧,這世上誰離了誰都能活,一家人能夠一輩子都守在一起,這才是最重要的。”


  溫月華還說了些什麽,周毅已經忘了,隻記得莊伯一家人離開傅宅後,老太太嘴唇哆嗦,返身往屋裏走,周毅注意到老太太步子慢了下來,還沒來得及上前,老太太就頭重腳輕的栽到了地麵上。


  是命運,命運在跟傅寒聲和蕭瀟開玩笑,周毅電話打過來不到兩分鍾,蕭瀟的手機也響了,是餘鋒:“傅太太,蘇先生醒來情緒不穩定,您快來醫院一趟。”


  當時,蕭瀟已隨傅寒聲衝出了錦繡園,傅寒聲坐上了車,蕭瀟的手剛碰到車門,聽到餘鋒的話,她的心裏竟是死寂一片。


  “上不上車?”傅寒聲不看她,出口聲仿佛嚴寒冷月,盡是寒氣。


  遲疑間,蕭瀟手心一陣劇痛,傅寒聲未等她把車門關上,就寒著臉,猛踩油門,座駕呼嘯離去。


  月光下,鮮血順著蕭瀟的右手心緩緩滑落,她左手拿著手機無聲的笑:命運啊命運……


  蕭瀟匆匆趕往醫院,她隻覺得身上鮮血逆流,蘇越手腳被束縛帶捆綁著,額頭上有鮮血滑落,他像是一條被風暴丟到岸上的魚,因為脫了水,所以正在進行臨死前的最後掙紮。


  有壓抑隱忍的哭聲從蘇越喉嚨裏迸發而出,英俊的五官更是被憋得滿臉通紅,蕭瀟甚至能看到他頸側暴突的青筋。


  餘鋒說值班護士不知蘇越醒了,和幾個同班護士在一旁閑聊時,被蘇越聽到了。蕭瀟來之前,蘇越一直拿頭撞牆,怎麽勸都沒用。


  “蘇越——”


  這聲蘇越被蕭瀟道出,說不出的痛心,聲音傳進蘇越的耳裏,蘇越忽然不掙紮了,他一動也不動的躺在那裏,有淚從他血紅的眼睛裏滲出,他的唇顫動著,似是有話要說,蕭瀟彎腰湊近,隻聽他輕飄飄的說了四個字:“是方之涵。”


  方之涵和蘇越之間存在著血緣關係,醫學報告周密詳細,滿滿好幾頁,所有的內容和數據無非是在傳遞鐵一般的事實:方之涵是蘇越的親生母親,蘇越是方之涵的親生兒子。


  同樣是3月5日那天晚上,應方之涵邀約,蘇越在百感交集中,一步步走進了方之涵在C市的臨時居所。


  那是方之涵回到C市後第一次下廚,蘇越在客廳裏坐了一會兒,後來起身去廚房幫忙。


  蘇越腳步終止在廚房門口,視野裏方之涵切著菜,她是那麽一個優雅的女人,似乎十指不沾陽春水,但做菜卻很講究,切菜,切辣椒,興是辣椒味道太衝,她抬起手背蹭了蹭眼睛,緊接著便有眼淚一滴一滴的往下落。


  蘇越走不進去了,他重新回到了客廳裏。如果是沒有找到母親,蘇越或許一輩子都不會對母親心生怨意,出生後他雖被拋棄,但養父母卻對他視如己出,這在很大程度上彌補了他與生俱來的親情殘缺,所以他對親情沒什麽可埋怨的。


  也許當初之所以不埋怨,是因為親生父母距離自己很遙遠,但他後來查到了他的身世,找到了他的親生母親,還有已經病逝的弟弟,這時候蘇越就不能不對母親有所埋怨了,親情總歸是來的太晚,也太遲;如果暮雨還在世,如果這一天暮雨也在,或許暮雨的心情和他將會是一樣的,有點酸,有點沉,也許還夾雜著那麽一點恨意和漠然。


  但蘇越偏偏在這個時候看到了方之涵的眼淚,於是刹那間縈繞內心的負麵情緒全都煙消雲散,心頭隻剩苦意。


  同桌吃飯,24年親情疏離,讓這對母子看上去陌生無比,全程幾乎沒有言語交流,因為不知道該如何交流,那就悶頭吃菜吧!


  一杯水出現在他的麵前,蘇越神經微顫,接過水杯時,他抬眸看著方之涵:夜晚的燈,溫柔的灑落在方之涵精致美麗的臉上,她快五十歲了,但臉上卻查找不到皺紋的痕跡,美得高高在上,美得不食人間煙火。


  “喝水。”


  唯有方之涵了,道出“喝水”兩字時,線條優美的下巴微微揚起,那是很簡單的一個日常小習慣,卻把一個中年女人的風情演繹的千嬌百媚。


  那晚,蘇越最後的記憶停留在了方之涵的微笑裏,他的母親不曾知道,當他吃著她親手做的飯菜,喝著她親手倒的白開水和紅酒,他的眼睛裏不期然開始有了刺鼻的澀意。


  ——暮雨,我雖怪她,但真好,有生之年,我終於找到了我們的親生母親。


  蕭瀟走出醫院是淩晨五點,輸液瓶裏有鎮靜成份,蘇越意識越來越沉,他一遍遍的說:“蕭瀟,對不起,對不起……”


  她握著他的手,強迫自己微笑:“沒關係。”真的沒關係。


  淩晨五點的C市長街,涼風乍起,行人漸少的長街上,蕭瀟穿黑色開襟長款毛衣,一身濃鬱的黑,風吹過,宛如凡塵孤行客。


  醫院附近散布著好幾家娛樂場所,都市男女三兩成群說笑走過,路角有一家麵積不大的早餐店,老板和老板娘為了即將到來的早餐生意,正熱火朝天的忙碌著,一籠籠包子在夫妻兩人的合力搬送下,熱氣蒸騰,模糊了他們為生活奔波勞累的臉。


  在南京,小區附近也有那麽一家早餐店,蕭瀟起床早,所以蕭家早餐幾乎全都是她準備的,買兩籠包子,再回家熬鍋粥,煮幾個雞蛋,早餐就著包子,這便是一家三口的早餐了。


  想到這裏,蕭瀟在冷風裏打了一個寒顫,仰臉望著泛著魚肚白的天際,天要亮了,所有的痛苦終將會在陽光下遠離。這一天,跟昨日沒有任何區別。昨日她挺了下來,今日也亦然。


  蕭瀟空腹四餐後,終於在3月7日清晨迎來了她的第一餐,一籠六個小籠包,還有一杯八寶粥。附近有一所工商銀行,蕭瀟坐在台階上吃包子,吃得太急,嗆住了,拿著八寶粥喝了幾口,嘴裏塞得滿滿的,其實她沒有任何食欲,但她知道她該吃飯了,也必須要吃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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