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蘇越養父母來了
蕭瀟離開機艙,機場大廳一路走過,她穿黑色長款毛衣,身材瘦削,戴墨鏡,臉龐白皙。
沿途有人認出蕭瀟,手機拍照不斷,消息傳散,不少乘客跟拍,好在黎世榮前來接機,護著蕭瀟離開機場,直接開車離去。
蕭瀟在南京時,曾跟唐瑛致電有約,所以此次派黎世榮前來接機,是唐瑛的意思。
車裏,黎世榮告訴蕭瀟,就在今天下午,有關於C大處分蘇越和蕭瀟的消息席卷了整個C市,唐瑛聽說後,前不久去了C大,應是求情去了,至今還未離開C大。
“蘇越養父母來了,現在在醫院。”黎世榮說了這麽一句話。
蕭瀟沒應聲,蘇越出了這種事,驚動了學校,作為交換生,美國那邊若是知道,蘇越養父母又怎會不知道?
蘇越父母前來探望兒子,在意料之中,也在情理之內。
黎世榮嫻熟的開著車,蕭瀟從他口中得知,目前唐氏以唐二爺為首,多達十幾位高層對蕭瀟手中持有的10%股權,予以否決,抵製蕭瀟攜帶醜聞入主唐氏高層,打著挽救唐氏形象的旗幟,意欲高價購買蕭瀟手中的股權。
意思,蕭瀟聽出來了,唐二爺等人無非是希望借此機會,徹底的把蕭瀟驅離出唐氏經營層。
蕭瀟丟了一句話給黎世榮:“黎叔,這事我有分寸。”
座駕穿過C市繁華地段,穿過兩條主幹大街,最後駛進一處有些“年歲”的老式別墅區,黎世榮把車停在目的地時,蕭瀟怔得說不出話來。
她坐在車裏,透過車窗看著眼前的別墅,記憶中,童年裏的家,就那麽活生生的出現在了她的視野之內。
那天下午的天很藍,藍的跟染過顏色一般,空氣裏縈繞著絲絲縷縷的甜香味,別墅整潔幹淨,蕭瀟的心瑟了一下,步伐慢了下來,這裏是她曾經生活過的家嗎?有她,有父親,有母親,其實兩歲前的很多事,她都已經忘了,包括這個家,但她忽然看到這棟房子,那些遺失的記憶忽然就像是漲潮的海水,瞬間狂湧而至。
雖然記憶模糊不堪,但蕭瀟的心裏卻有一道聲音在瘋狂呐喊著:是這裏,這裏是她們一家三口曾經住過的家。
一家三口?
刹那間,蕭瀟說不出心裏是什麽滋味,曆經世事無常,蕭瀟重回故居,眉眼間沒有喜悅,步伐也不見迫不及待,隻剩空寂。
物是人非。
黎世榮說:“唐董讓您在這裏等她,她馬上就回來。”
光線昏暗,黎世榮把窗簾全都拉開了,木質家具隨處可見,客廳裏懸掛著很多他們一家三口的合影照。
——嬰兒時期的她躺在床上睡著了,母親側躺在她身邊,笑意濃濃的看著她。
——花園裏,父親麵對麵把她高高舉起,惹得她咧著嘴直笑。
——客廳沙發上,她手裏抱著玩具熊,枕著母親的腿睡著了。
——草坪上,父親逗她開心,陽光下教她打太極,她在一旁眉開眼笑的模仿著。
——母親穿著白色長裙,懷裏除了抱著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她,還抱著一大束非洲菊,母女兩人開心的在陽光下露齒大笑。
——夏日海灘,藍色天空下,父親和母親分別拉著她的手在沙灘上慢跑。
拉二胡的外公,追隨二胡聲手舞足蹈的她;坐在父親肩膀上伸臂飛翔的她;躺在地毯上和母親玩耍的她;父母彎腰展開雙臂,迎接剛學會走路的她;智力教育中不耐煩的她;廚房裏開心做飯的一家三口;父母坐在沙發上陪她一起看動畫片;海邊用一條大圍巾包住母女兩人的父親;椅子上母親把她抱在懷裏親熱的蹭著她的小鼻子;躲在被窩裏和她玩躲貓貓的母親;牽著她走路的父親……
像這樣的照片太多,太多了。
蕭瀟拿起一個木製相框,照片裏的她,那時候應該還不到一歲,母親站在她對麵,父親站在她身後,他們站立的位置不同,但做出來的手勢卻都是一樣的,鼓勵她學習走路,母親在前麵用雙臂迎接她,父親站在身後用雙臂護著她,防止她摔倒……
蕭瀟眼睛發潮了,如果不曾分開該有多好,那麽他們的命運是不是都將重寫?父親不會死,而她也會無憂許多。
隻可惜,血一樣的教訓告訴她,這世上根本就沒有如果。
……
唐瑛回來時,蕭瀟正坐在廊簷下的台階上,夕陽照在她的身上,顯得她很小,如夢似幻。
唐瑛莫名難受,22歲的阿媯和兩歲的阿媯重疊,她也曾坐在台階上等她回來,看到她開車回來,會歡喜的叫著“媽媽”,張開雙臂朝她跑過來,她總擔心阿媯跑得急,會摔倒,所以總是急匆匆的下車把她抱在懷裏。
小時候的阿媯最怕摔跤了,但22歲這一年,阿媯卻在人前摔了個大跟頭,這一切都是她身為母親的罪過。
唐瑛開門下車,阿媯抬眸看了她一眼,坐著沒動。唐瑛眼睛濕了,她的孩子再也不會歡喜的衝上前抱著她,再也不會迎接她回家,阿媯變了,她也變了,她們都再也回不去了。
她多想把阿媯抱在懷裏,但不能,也不敢,她虧欠這個孩子太多,以至於麵對她會膽怯,目睹她的淡漠會無望。
唐瑛在她身旁坐下,身為母親,她該寬慰她,該對她訴說著“沒關係”,或是“你還有我”,但唐瑛不說,因為不管是說與不說,她都不會放棄阿媯,隻要阿媯肯靠近,她一定會拚盡一切護著她。
“爸爸說,我的出生月份很好,三月天,正是草長鶯飛,花開滿城的季節。C市到了三月份,仿佛沉迷在了童話裏,回到這裏,有很多幼時記憶在我的腦海裏重現,恍惚的連我自己也分不清楚,究竟哪些是真實存在的畫麵,哪些又是我憑空想象的畫麵。如果你和我爸爸不離婚的話,我們的命運勢必會改寫。父親還活著,我也沒有結婚,我們一家三口黃昏回到家裏,定好晚餐要吃什麽,我們一起走進廚房做飯,晚餐不需要太豐盛,簡單能吃飽就行。飯菜做好了,菜香味濃鬱撲鼻,我們做菜很開心,吃飯聊天的時候也是滿心歡喜。我們一家人可以說很多很多的話,有些話我不能說給爸爸,但我可以講給你聽,我們母女應該會有很多話題可以聊吧?那麽談話,或許會隨著熱度上漲,開出最絢麗的花朵。”蕭瀟麵色平靜,就連聲音也是平靜無比,不露絲毫委屈和痛苦,這讓唐瑛心如刀割。
蕭瀟低頭看著地麵,輕輕笑了:“如果一切可以重來,我不會認識蕭暮雨,也不會認識傅寒聲,你和爸爸再生一個孩子,不管是弟弟,還是妹妹,我都喜歡。我不和他們爭家業,如果他們對家族企業有興趣,我可以放棄繼承權。我想要的生活其實一直以來都很簡單,選擇一座人口不多的城市,庭院裏多種一些花草,清晨醒來,外出跑步,找一家小餐館慢慢地吃早餐,散步,讀書,工作,按時吃飯和睡覺。如果我幸運,我會遇到那麽一個人,不需要多出色,隻要他能坐下來陪我吃一輩子的飯就足夠了。我和我丈夫過最平凡的生活,飯後牽手散步,閑談一日點滴,如果能這樣,該有多好。”
蕭瀟說到這裏,突然側過臉看著唐瑛:“我爸爸給你寫了15本日記,3月5日那天晚上,我本來打算交給你,但我卻把日記給弄丟了。”
“他……”唐瑛腦子一片空白,心神恍惚:“給我寫了日記?”
這麽輕的聲音,更像是呢喃自語,誤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
蕭瀟輕歎出聲:“整整15本,從你結婚那天起,他就一直在寫日記,無一日間斷。一個男人,能夠連續15年,隻為堅持做同一件事,這說明了什麽?”
說明了什麽?
一股撕心裂肺般的痛意襲擊著唐瑛的心髒:“我一直以為他愛的是別的女人,他定居南京,守著一座城,拋棄一切,甘願平庸度日,隻是為了等那個女人出現。”
“不,我爸爸愛的那個人是你。他把你藏在心裏一輩子,我清楚的記得,那天你結婚,南京下大雨,我爸爸出去一趟,回來的時候渾身都濕透了,我在他的懷裏哭,他抱著我也在哭,他那麽傷心,不是愛,又是什麽呢?”蕭瀟的聲音融合在夕陽餘暉裏,帶著淡淡的滄桑。
唐瑛痛得快要窒息了,她怔怔地坐在那裏,良久都沒有再開口說話,隻有一道光亮從她眼角滑落,順著臉頰“啪嗒”一聲砸落在了地麵上。
“婚後,我們感情一直都很好,但你兩歲那年,他忽然間變了,他變得鬱鬱寡歡,在公司裏和你外公事事對著幹,每次回來都喝得爛醉如泥,有好幾次他醉了,張口閉口全都是方之涵的名字。我們開始爭吵,吵得急了,我朝他吼,既然心心念念都是方之涵,為什麽還要娶我?”唐瑛眼眶飽漲,液體滾燙:“你父親眼睛紅了,也哭了。阿媯,我從來都沒有見他哭過,但那一次他哭了。看到他的淚,我當時在想什麽呢?他後悔娶我了,他對這樁婚姻追悔莫及。他和你外公的矛盾越來越激烈,爆發最厲害的那一次,你外公狠狠的扇了他一巴掌,他遠離C市一個月,我知道他在南京。南京是方之涵的出生地,方之涵繼母住院病重,一直都是他在照顧。阿媯,媽媽真得很痛心,我連續兩星期買醉,最後婚內失~身徐書赫——”
說到這裏,唐瑛笑了,卻是比哭還要難看:“從那時候起,我就知道,我和他的婚姻完了。”
蕭瀟默念了一遍“徐書赫”,動了動嘴唇:“你知道嗎?融信集團董事長方之涵,其實她是蘇越和暮雨的親生母親。”
唐瑛身體一僵,突然看向蕭瀟,眸光複雜,駭人深沉。
蕭瀟知道她誤會了,“不是我爸爸的孩子,他心裏苦了一輩子,也虐待了自己一輩子,他其實比誰都苦。守著一座陌生的城,守著一份罪孽和虧欠,把最好的一切都給了我和暮雨,到最後蒼老了自己,也害了他自己。”
唐瑛和蕭瀟是母女,卻是這世間最不像母女的母女,她們之間溫情事甚少,每一次見麵不是漠視,便是規避。
她和她有著太多次的話不投機,也有著太多次的唇齒之爭和不歡而散。但在3月7日黃昏,蕭瀟跟唐瑛講起了方之涵的過往雲煙,講了蕭家和暮雨的親情淵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