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他壞,但他對你不壞
當隱晦不堪事曝光,唐瑛的血液結冰了,她的五官痛苦的扭曲在一起,右手抓著心口位置,力道那麽緊,卻難抵痛楚蔓延全身。
她什麽都不知道,她不知道——
她不知道,所以一直誤解他,傷害他,她還曾失手打翻了他的骨灰。他好端端的一個人,她愛了半生,恨了半生的男人,死了之後隻剩下一把灰,但她卻把他的骨灰給打翻了。
唐瑛痛了,她被事實給擊垮了。
“啊——”
常年積壓的鬱結和恨意,忽然在一瞬間爆發而出,它衝破了唐瑛的承受力,她坐在台階上,捂著臉,像是一個犯了錯,迷了路的孩子,悲痛的失聲大哭。
“靖軒,靖軒……”
她一遍遍的叫蕭靖軒的名字,但越喚越心痛,越喚越窒息。
淚水浸濕了她的手指指縫,一滴一滴的往下落,她哭得那麽凶,似乎隻有這樣,才能減輕她心裏排山倒海的那些痛。
——靖軒,我身體早就已經髒了,但我的心是幹淨的,因為自始至終,我愛得那個人都是你,是你。
唐瑛嗓音裏帶著哭意,斷斷續續的說著話。
“是我太任性了,那時候我但凡對他多一點理解,多一點包容,我和他也不至於走到後來的生死相隔。”
“我不該再婚,害了我自己,也害了你。阿媯,我對不起你父親,也對不起你,我生了你,卻沒有盡到一個做母親的責任,都是我的錯。”
“我真悔啊!如果時光可以倒回,我寧願2003年出事的那個人是我。我不是有意打翻他骨灰的,我接受不了,他怎麽能躺在盒子裏,你為什麽要把他帶到唐家墓園,每年清明都能看到他的墓,你讓我怎麽活?”
“我詛咒了他一生,可他出事那天,我卻從會場樓梯上失足滾了下來,我恨他,恨他帶走了我所有的情感喜悲,為了還債,害得我和他一輩子錯過,渾身都是傷。”
“你外公,我,還有你父親連累了你,你出了這種事,我以後還怎麽有臉去見他們?”
話到此處,已是泣不成聲。
周圍有居民走過,好奇心作祟,朝廊簷處望去,隻看到有兩個女子並排坐在台階上,其中一人捂著臉失聲痛哭,另一人似是早就看到有人走近,不緊不慢的戴上墨鏡,臉龐被大半個墨鏡遮住,五官難以窺探。
夕陽沉沒,暮色隱降,唐瑛哭得眼睛紅腫,她哭得時候,蕭瀟就坐在一旁默默地陪著,後來唐瑛啞著聲音道:“你告訴我,和你見麵的那個人究竟是誰。”
蕭瀟眼中一片灰蒙色,夜深了,她快要看不見了。唐瑛如果知道那個人是徐書赫,怕是會崩潰吧?
她的仇,她自己報。
蕭瀟說:“你幫我一個忙。”
黎世榮站在遠處,隻能依稀看見兩道身影走在那裏,也不知道母女倆都在說些什麽,隻知道唐瑛後來哆哆嗦嗦的站起身。
夜色下,唐瑛站起身,走了幾步,似是想到了什麽,手插進外套口袋裏,掏出了一把東西,然後快步走到蕭瀟的麵前,把東西放在了蕭瀟的旁邊。
“阿媯,這件事過去,你再給媽媽一次機會,我們回到這裏,重新布置這個家,我們重新開始。”
唐瑛走了,黎世榮留下了,蕭瀟什麽也看不見了,她朝身旁摸去,她摸出來了,是糖,一把糖。
她坐在台階上,剝了一顆糖放進嘴裏,很甜。
原來,母親什麽都知道,知道幼時她心情不好,會吃上一顆糖。身為母親,見麵後不說安慰貼己話,卻裝了一口袋的糖給她。
蕭瀟笑了,笑著笑著,眼睛熱了,她這樣的性子,究竟是隨外公,還是隨父親,或是母親呢?
……
這晚,蕭瀟沒有回錦繡園,她先去醫院探望蘇越,見蘇越養父母都在,她找餘鋒問明了蘇越的身體狀況,再後悄然離開了。
輾轉另一醫院看望溫月華,溫月華生病,她總該來的。病房很熱鬧,這裏所說的熱鬧,指得並非是氣氛,還是病房來客。
想必蕭瀟的事情驚動了傅安笛,所以不僅傅安笛從美國飛回來,就連寧波也在病房裏。
他們本說著話,聽到有人敲門進來,轉眸看到蕭瀟,全都眼眸一閃,止了話。
蕭瀟走近,看著傅安笛,喚了聲:“姑姑。”
傅安笛不看她,隻沉重的點了點頭。
蕭瀟又看著寧波,笑了笑:“波子。”
“噯。”寧波看著蕭瀟,嘴角有笑,但眼睛卻是紅通通一片。
那些照片寧波都看到了,傅安笛氣得渾身直發抖。臨出國前,寧承恩脫不開身,因為擔心,不停的提醒他:“幫我看著你媽,你舅媽家的家務事,提醒你媽不要瞎摻合。”
有關於那些照片,寧波不明內幕,但他堅信這中間一定是有什麽誤會,蕭瀟和蘇越不是這種人。
是的,都知道有內幕,但每個人的心裏都是過不去那道坎,所以氣氛變了。
蕭瀟走到床邊,看著靠坐在床頭,閉目不語的溫月華,啞著聲喚她:“媽,身體好些了嗎?”
溫月華眉眼間有痛苦色,把臉別到一旁,不作聲。
昔日婆媳親如母女,再見竟是隔閡漠然,蕭瀟知道婆媳關係,再難恢複往日,想要讓溫月華重新接納她,怕是比登天還要難。
蕭瀟沉默了一陣,倒了一杯水放在床頭櫃上,隻輕聲道:“媽,您平時多喝水,好好照顧自己,我走了。”
該走了,繼續留在這裏,她怕老太太看到她堵心,病情會加重。
寧波先是看著傅安笛,又看向溫月華,想說些什麽,卻見蕭瀟腳步不穩,險些跌倒,連忙喚了一聲“小嫂子”,並伸手扶住了她。
“我沒事。”蕭瀟拍了拍寧波的手臂,退離他的攙扶,她這兩天都沒好好的吃過飯,睡眠又不足,意識恍惚也是在所難免的。
“小嫂子——”
病房外,寧波叫住蕭瀟:“我舅媽家族傳統觀念很重,一時半會兒轉不過彎,你別放在心上。”
蕭瀟點頭,她理解,真的理解。若她有兒媳如此,並不見得會做得比溫月華溫和。
她如今不是不知道疼痛,是痛麻木了。
“我哥病得挺嚴重的。”寧波抿著嘴角:“小嫂子,你去看看我哥吧!”
傅寒聲回到C市,本該直接去醫院,但蕭瀟處分事情一出,看病這事無疑就耽擱了。校領導原本不見人,數小時前就曾回絕了唐瑛,但傅寒聲親自打電話過來,隻能無奈赴約。
“楽府”包間,滿滿一桌菜,校領導共計五人,再加上傅寒聲和周毅,卻沒人有心思動筷子,隻因校領導的態度很堅決,收回處分這事似是無力回天。
“我隻要一天時間。”傅寒聲好話說盡,也動了情緒,有一股痛楚翻湧著湧上喉嚨,話音未收,已是咳嗽劇烈。
“咳咳——”
這樣的咳嗽聲,他咳了將近一天,但都沒有此刻嚴重,他一聲接一聲的咳著,似乎要把五髒六腑都給咳出來一般。
“傅董,您別急,快先喝點水。”
校領導也急了,爭相倒水端給他,周毅撫著傅寒聲的背,又是一陣攪人心腸的咳嗽聲道出,伴隨著幾人的驚呼和抽氣聲,有位校領導手中的水杯“啪”的一聲砸落在了地麵上。
“傅董,什麽都不說了,我們去醫院。”周毅急得臉色發白。
鮮紅的血液被傅寒聲咳出,所有人都嚇壞了,那個無堅不摧的商界霸主,在這一刻頹廢到了極點,俊雅的麵容毫無血色,看得眾人心驚不已。
送醫後,這事沒敢告訴老太太,傅寒聲重感冒咳血,好在不是肺炎和支氣管擴張,而是咽部小血管擴張導致咳嗽震動破裂出血。
周毅找到康弘,讓他在消炎藥裏加入鎮靜催眠藥:“傅董接連三天沒有睡過覺,再不入睡,他不瘋,我都快瘋了。”
傅寒聲心裏燃燒著一把滔天~怒火,這把火燒得太旺,以至於打亂了他的作息日常。他在國外處心積慮布局多年,從未在傅宗偉身上栽過跟頭,誰曾想卻在2008年,栽在了方之涵的身上。
澳洲出事和蕭瀟出事,時間太過吻合,明顯是一場預謀,3月6日床~照一出,傅寒聲便讓周毅徹查澳洲分部。
3月7日上午,傅寒聲從醫院回錦繡園,澳洲方麵終於查探出了蹤跡,抽絲剝繭,竟是跟融信高層有關。周毅當時正站在錦繡園外麵,他在等老板出來,接到電話,不敢鬆懈,拿著電話進屋找老板。
傅寒聲坐在沙發上,茶幾上擺放著破裂的瓷片,他正拿著玻璃膠試圖把杯子恢複如初,他很專注,所以周毅也不清楚他說得那麽話,老板都聽到了沒有。
其實,就算把杯子恢複如初又能怎樣?裂縫依然在,注定無法繼續喝水,所謂“破鏡重圓”不過是無望時的期待罷了。是這個理,但周毅不敢說。
上午,傅寒聲接連粘好了兩個杯子,這才丟了一句話給周毅:“去醫院,我要見蘇越。”
於是也便有了蕭瀟出事後,傅寒聲和蘇越的第一次見麵。再接下來,去南京找方之涵,回C市宴請C大校領導吃飯,緊接著便是重感冒咳血。
蕭瀟去病房看望傅寒聲時,他睡著了,他原就筋疲力盡,再加上消炎藥裏加了鎮靜催眠藥,所以入睡速度可想而知。
熟睡的傅寒聲,生病的傅寒聲,除了虛弱,隻剩下無害。這時候的他,是最脆弱的時候,想必任何一個人都能擊倒他。
蕭瀟知道,他會這樣,全都是拜她所賜。
周毅跟她說話,兩眼泛紅,於是蕭瀟知道他今天去了南京,也見到了方之涵,知道了他們之間的一天之約。
周毅眼睛裏流露出一絲傷痛,掏出手機,翻開一條數小時前發布的網頁送到蕭瀟麵前。那是飛機乘客發布的圖片,點擊搜索榜熱議,圖片裏:蕭瀟戴著眼罩入睡,身上蓋著薄毯,傅寒聲手扶著椅背,垂眸看著她。
蕭瀟鼻腔一酸,眼眶滾燙,有液體幾欲奪眶而出,她看著機艙照片,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原來他和她同坐一班飛機;原來他和她是那麽的近;原來薄毯不是乘務員幫她蓋得,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