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立夏:山水居夜晚靜悄悄(1)
醫生的聲音,餘鋒的聲音,在辦公室裏響起時,帶給蕭瀟的不是安然,而是晃了一下神。
孩子?
她的肚子裏孕育著一個孩子?
想到這裏,下午陽光照在蕭瀟的身上,她忍不住咬了一下唇,很細微的動作,幾乎難以察覺。
是二月發生的事情了,傅寒聲知道她吃避孕藥很生氣,事後耐著性子,好言好語的跟她講了好幾天大道理,後來她雖順了他的意,做了妥協,也想過有朝一日可能會懷孕,但想象是一回事,可真當發生的時候,完全可以用慌亂來形容了。
她毫無準備。
在醫生辦公室裏,蕭瀟坐在椅子上,扭頭望著窗外,過了很久,她問:“幾個月了?”
“兩個月左右。”
那就是三月份懷得孕,應該是傅寒聲去澳洲之前那次了。那次出國在即,他有些情不自禁了,像個初嚐禁果的年輕人把蕭瀟折磨得精疲力盡。
那天雖是立夏日,但夏天早已蟄伏在大街小巷,轉眼間又是一年夏天。蕭瀟起身走到窗前,樓下有母親推著寶寶車,低頭和自己的寶寶輕輕地說著話。
蕭瀟安靜的看了一會兒,這個麵容美麗,氣質雅致的集團老董,眼裏劃過溫軟的光:“我的情況你知道,這個孩子能要嗎?”
如果是毒~品,勢必要嚴格做好孕期檢查,孕期十幾周做唐氏篩查,孕期二十幾周做四維彩超產前排畸,通曉嬰兒在宮內的發育情況,如果有異樣,再終止妊娠也來得及。
蕭瀟當時服用的,屬於迷幻藥一種,較之真正的毒~品危害並不大,為了保險起見,蕭瀟唯一要做的就是定期來醫院進行胎兒相關檢查,基本上不會有問題。
“讓我再看一看彩超。”蕭瀟轉身,表情平靜。
前不久檢查,蕭瀟聽到了胎心跳動,她躺在那裏忍不住顫了一下,她忽然意識到那是一個小生命,從無到有,兩個月還未成形,卻已有了胎心,怎不神奇?
張婧等人都在外麵等著,見蕭瀟出來,全都圍了上來,謝雯率先問道:“怎麽樣了?醫生怎麽說?”
“對啊,醫生怎麽說?究竟是不是懷孕了?”張婧和黃宛之也都圍了過來。
蕭瀟並不隱瞞她們,最近參加酒局和宴會,幾乎每一次都是張婧等人在替她擋酒,幾人日日相處,實在是沒理由隱瞞。
聽到蕭瀟的話,三人神情各異,摻雜著喜與愁,因為不知蕭瀟是怎麽想的,所以不時的看著她,見她麵色如常,張婧忍不住問她:“懷孕了,你不高興嗎?”
“稱不上高興或是不高興,最近實在是太忙了,偏偏這時候懷孕,多少有一些力不從心。”
蕭瀟的話說到了三人的心裏去,均是不吭聲了,謝雯皺眉道:“那麽這個孩子,你打算是要,還是不要?”
蕭瀟的童年並不健全,她也曾在胡思亂想的年紀裏設想過未來她的孩子,沒有則罷,如果有,哪怕是再難,她也會對孩子負責到底。她總是會想起兩歲那一年,她在遠離C市,隨父親定居南京之後,有很長的一段時間裏,她在睡夢中醒來,哭著找媽媽。有多少次晨間醒來,她的臉上還掛著淚,枕頭上更是濕了一大片。
她害怕被拋棄,所以比任何人都清楚被拋棄的無力和痛苦,如果這個孩子能留,就留著吧!那個人是那麽想要一個孩子,為此什麽招都用遍了,他遂了她那麽多的願,她也總要遂他一次願。
蕭瀟的沉默,引起了謝雯的誤會,謝雯突然伸手握住了蕭瀟的手,神情有些激動:“瀟瀟,如果可以,還是留下這個孩子吧!雖然沒有成形,但她他畢竟也是一條小生命。”
謝雯說著,眼睛已有淚花浮動,黃宛之和張婧愣了一下,均是說不出話來。
“公司的事,你不用擔心,我和張婧、宛之都會一天二十四小時幫你盯著,如果外出有酒局,不是還有張婧嗎?”謝雯似是生怕蕭瀟會不要這個孩子,著急勸說她,提到張婧,更是推了張婧一下:“到時候張婧替你擋酒,打外場,張婧如果倒了,還有我和宛之在,總之——”謝雯緊了緊蕭瀟的手,聲音堅定:“總之,不要放棄這個孩子。”
蕭瀟眼眸深了許多,雖不知謝雯情緒由來,卻握住了謝雯的手,就連站在一旁的黃宛之和張婧也被這樣一個情緒激動的謝雯給震撼了。
她們又怎會知道,得知蕭瀟懷孕,那一刻有一種利器狠狠地紮進了謝雯的子宮。
天津,大學時代的痛苦和絕望,化成了一陣風,在她的子宮裏呼嘯逃竄,她想起那兩個曾在她子宮裏短暫停留的胎囊,子宮深處是一片冰天徹骨的寒。
立夏那天,C市晴空萬裏,可能是之前下過一場大雨的緣故,所以陽光較之任何時候都還要溫和。
郊區,傅宅。
溫月華清晨起床,先是去了一趟葡萄園,傅安笛拿著除草工具陪她一起過去,寧波在一個多星期以前回到了美國,說是放假就會回來,這偌大的傅宅,無非是少了幾個人而已,卻比任何時候都還要空蕩。
在這樣的天氣裏,就連陽光也帶著淡淡地香氣,碎光從葡萄園葉子間灑落,落在了傅安笛的身上,她伸手抓了一下,似是抓住了一大把的陽光,四十幾歲的人了,卻笑得比孩子還要開心。
溫月華沒好氣的看了她一眼,蹲在葡萄架旁,一邊鋤草,一邊問傅安笛:“打算什麽時候回美國?”
“我不急。”傅安笛雙手插腰,在原地轉了一圈,環目四望葡萄園,嘴也沒閑著,跟溫月華懶懶地貧嘴道:“我為履善打工十幾年,可細算下來,卻沒休過幾次假,美國那邊不是有承恩嗎?有他在,我沒什麽不放心的。”
溫月華道:“你逗留國內也快兩個月了,寧承恩在美國就沒意見嗎?”
“能有什麽意見?昨天上午通電話,他還勸我留下來多陪陪你,我和承恩怎麽說也是老夫老妻,生活了二十多年,我們都這把歲數了,早就過了激情燃燒的歲數,你以為我們還跟履善和瀟瀟……”
傅安笛驀然止了話,她看向溫月華,溫月華倒也沒說些什麽,繼續忙著打理她的葡萄園,傅安笛可看不出她嫂子的情緒究竟是好是壞,猶豫了片刻,問:“嫂子,你還為之前那事不高興嗎?外麵不是都在說嗎?瀟瀟是被人算計的。”
溫月華鋤了一會兒草,直起腰歇了一口氣:“不是不高興,是心裏過不去那道坎,履善那個孩子,他是什麽性子,別人不知道,你這個做姑姑的,多少也應該了解一些。他向來是強勢慣了,人前風光,商界提起他多是敬畏居多,但他卻因為瀟瀟,人前跌了一個大跟頭,你想想,私底下有多少人在笑話他?他不說,但心裏的苦,我都知道。是,瀟瀟被人算計,這本不是她的錯,但如果不是因為她,傅家也不會出這麽多的事。人都是自私的,我心疼瀟瀟,但這份心疼遠遠不及自己的兒子,當心疼兒子達到了一定的度,難免會遷怒,會對瀟瀟有些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