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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1章 簡直是做夢(3)

  “老太太,我不是誰的孩子都願意生的,懷這個孩子,我每天頂受著壓力,每天承受著風言風語,可我不在乎,因為我知道傅寒聲想要一個孩子,他那麽想要一個孩子……”蕭瀟聲音很輕,輕的出口即散,比風還無痕。


  但溫月華聽到了,傅寒聲也聽到了。


  溫月華抿著唇,臉色蒼白,那雙慣常溫和的眸子裏,綻放出了一絲苦楚和淒迷。


  蕭瀟不說了,她不想再說了,她把目光轉向傅寒聲,離開前,看了他最後一眼。


  因為蕭瀟的話,傅寒聲凝住了。


  那一刻,他好像懂了。


  當婚姻觸碰親情失礁,在親情的質疑下走到窮途末路,情根深種的那個人,往往是最沉默的人,表麵無動於衷,內心卻早已說了太多次:我愛你。


  她愛他嗎?


  7月山水居,傅寒聲或許無法感受蕭瀟的內心情感變遷,但蕭瀟的話語卻刻在了他的心裏,縱使不及愛情,但他對她而言,必定是走進了她的心裏,並在她的心裏紮了根。


  深愛多年的女子,忽然有一天回報給他這樣的話,傅寒聲心思活絡,許多情緒交錯而過,但時間、地點、氣氛都不對,縈繞在心的是觸動,更是沉痛。


  這份沉默,來自於蕭瀟對尊嚴受辱的無可挽回,也來自於她要離開山水居的決絕。


  她連他都不理,是真的被傷透了心,他連阻擋她都要瞻前顧後,她現在身體還很虛弱,經不起太劇烈的情緒起伏,她鐵了心要離開,而他根本就沒有半點選擇的餘地。


  “該走的人是我。”這時,沉默多時的溫月華說了這麽一句話,轉身朝臥室走去。


  “媽——”


  那聲音太淒楚,溫月華步伐滯了,她轉身看傅寒聲,目睹傅寒聲的臉色,溫月華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來。


  傅寒聲不說,但溫月華懂了,他是讓她不要再添亂。


  傅寒聲難,他太難了,他像是鐵板上煎烤的魚,一邊是母親,一邊是妻子,孰輕孰重?這根本就沒有可比性,一樣重要,都很重要。


  他母親,曾為了他犧牲了太多太多,困守傅家多年,每天沒有自我的活著,煎熬的數著日子過,甚至為了他險些車禍身亡,他虧欠的越多,感激的越多,在處理這件事情上接收到的痛苦就越多。


  他愛蕭瀟,又何嚐不愛母親?手心手背都是肉,都說“清官難斷家務事”,到了他這裏,卻是覆水難收。


  蕭瀟走了。


  傅寒聲最害怕她有朝一日會離開他,如今她還是離開了,但他卻從繁雜的家事裏徹底的冷靜了下來。


  蕭瀟在前麵走,他在後麵亦步亦循的跟著。不是追,是跟,是守,是等。


  她一天不消氣,他就等一天;她一月不消氣,他就等一月;她一年不消氣,他就等一年;她一輩子不消氣,他——


  不要一輩子,一輩子太短,他怕她遲遲不消氣,而他的一輩子卻已經到了頭。


  唐氏?西苑。


  那裏是蕭瀟幼時的家,離開山水居,她除了是傅太太,更是唐氏董事長,但走在車來車往的大街上,她卻發覺自己毫無棲身之所。


  她沒有在C市購置房產的打算,唯一能棲身的地方,似乎隻有西苑。


  曾經的三口之家,現如今的孤身一人……不,是兩個人,此刻同她一起回來的還有她肚子裏的孩子。


  無心理會滿室沉寂,蕭瀟身心有著說不出的疲與累,步上樓梯回到臥室,直接倒床就睡。


  這一覺,蕭瀟睡得天昏地暗,麻醉帶來的後續反應一直被她強撐到了西苑,回到不複記憶中的家,躺在她和傅寒聲曾經睡過的床,她在床上寂靜的躺了一會兒,然後拉高被子蒙住了頭。


  蕭瀟睡得實在是太沉了,驚醒是在夜半時分。


  斷斷續續做了幾個夢,夢境並不連貫,被分割成細碎的片段,醒來忘了故事脈絡,忘了夢裏人物喜悲,唯一深切感受到的,是滿身的酸和痛。


  她在這時意識到了習慣的可怕,夢中醒來下意識朝身邊摸去,那是堆放在床側的棉被,是3月最後一天,傅寒聲陪她入住西苑,特意讓曾瑜從山水居帶過來的棉被。


  當時棉被包住他和她,溫暖柔軟,但如今卻是冰冷異常。


  肚子餓了。


  蕭瀟坐起身,赤腳下了床,走了幾步,方才後知後覺西苑地板沒有鋪地毯,平時雖有人過來打掃,但就這麽赤著腳走路,實在是不妥當。


  返身回去,好一陣翻箱倒櫃,找到上次留在臥室裏的拖鞋套上,餘光落在旁邊並排擺放的男式拖鞋上,蕭瀟就那麽蹲在地上,雙手抱著膝看了許久,許久……


  她知道自己應該吃東西,中午和晚上一直餓著肚子,7月是孩子第五個月正需要營養的時候,就算她沒有食欲,為了孩子也應該多少吃一些。


  打開冰箱,她並沒有抱任何希望,這裏久不住人,就算她和傅寒聲在這裏住過一夜,那也是3月底的事情了,距離如今已是三個月悄然遠逝,所以冰箱裏又怎會有食材呢?


  蕭瀟知道沒有,打開隻是習慣,是下意識,但——


  冰箱裏的食材塞得滿滿的,各種營養品,應有盡有,食材種類也多是她最近能勉強吃上幾口的家常食材。


  蕭瀟站在冰箱前發了好一會兒呆,又一言不發的把冰箱門給關上了,這次她直接去了廚房,她記得廚房裏好像還放置著幾個精致的陶罐,罐子裏好像還放著各種米類。


  當時見了這些米,直覺是母親偶爾會來西苑過夜或是小住,而這些米就是在那時候置辦的。


  熬了粥,又煮了壺熱水。廚房粥香彌漫,蕭瀟就端著煮好的水坐在餐廳裏等待。那般寂靜,一杯冒著白煙的熱水就那麽一點點地變涼,卻無人品嚐,更無人問詢。


  蕭瀟忘了喝水,卻沒有忘記吃粥。


  她本能的把米粥一勺一勺的往嘴裏送,不知饑飽,不知是否入味,直到吃了大半碗,她近期比較敏感的胃終於在這時發出了抗議。


  蕭瀟吃得太撐,就勢必會反胃,她捂著嘴,衝進洗手間,蹲在馬桶邊將適才未曾消化的食物全都吐了出來。


  抬手,水流呼嚕嚕的把穢物全都衝刷殆盡,蕭瀟不期然在想:如果人生悲喜事,也能被水流衝走該有多好。


  這一晚的西苑,蕭瀟再次回到臥室,隻覺室內空曠,依稀聽到一男一女和一個小女孩的家居談笑聲,她知道那是自己想象出來的畫麵,聊以**,聊以自欺。


  在那張單人床上,蕭瀟縮在靠牆角落,在她遺忘的時光曆程裏,20年前西苑別墅,2歲的蕭瀟也是躺在這張單人床上。時空分割,22歲的蕭瀟和2歲的蕭瀟背對背蜷縮著,2歲蕭瀟對正欲關燈離開的蕭靖軒和唐瑛說:“爸爸、媽媽,能再給我講一個睡前故事嗎?”


  其實不管曆經多少年,蕭瀟一直是2歲時的小女孩,夜間怕黑,怕一個人,怕寂寞。


  周一早上,臥室灑滿陽光,蕭瀟起床來到盥洗室,鏡子裏的自己讓她覺得異常陌生,臉色不是一般的蒼白,她意識到了變故的可怕,縱使她不願意被負麵情緒捆綁,卻無力抹殺她的壞氣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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