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十八歲以後
純王捧著水盎咕咚咕咚連喝了三盎,一看就是渴極了。
一個王爺,出門兒半加半夜,居然沒吃沒喝嗎?!
這麽慘?
墨梨看著居然有點兒好笑,要不是現在情況特殊不適宜幸災樂禍,她一定笑出了聲兒。
那水盎子太了,就適合墨梨這樣需要細嚼慢咽,水都要口慢慢喝的人,對於純王來,尤其是渴極聊純王來,應該能一口一盎。
墨梨從櫃子裏翻出了一隻大蓋碗兒,這隻大概能頂三口吧。
墨梨把那隻大蓋碗兒用開水涮了涮,倒了溫熱的水放到幾上時,純王正捏著一塊兒棗泥山藥糕放進嘴裏。
墨梨拿起幹手巾繼續給純王擦頭發。
外麵的院子裏時不時有些動靜傳進屋裏來,屠嬤嬤她們在燒水和做飯。
瀟梵的家具還沒有置辦齊全,依然是做完了晚飯便回她自己的住處了。
不知道這家具還能不能置辦齊了,墨允怕不是在假公濟私借著幫人挑家具的機會追姑娘談戀愛吧?
唉.……
自家哥哥,以及未來有可能成為自己嫂子的人,能拿他們怎麽辦?
涼拌!
好在墨梨有先見之明,提前從瀟梵那兒把廚房的鑰匙要了過來。
“你喜歡吃這個?”純王安靜地吃了兩塊兒棗泥山藥糕後,忽然問道。
“嗯。挺好吃的,綿軟可口,清甜不膩,關鍵是墨不流它好克化,又健脾養胃。”
墨梨邊著,邊把已經擦濕聊幹手巾搭在睡榻的圍欄上,倚進了睡榻的另一邊,“是墨不流買回來的,我吃著還行,就常備著了。”
墨梨趴在幾上,一隻手撐著頭看著純王,“怎麽不吃了?屠嬤嬤應該做的是麵,但也要等一段時間才能做好。”
純王沒有吃,反而把那碟子棗泥山藥糕往旁邊推了推,“不想吃了。”
惡戰加淋雨也沒有讓他顯得狼狽,燭火中那張臉依然光彩奪目,英俊漂亮,像是一件兒做工精致的玉雕。
但這張臉肉眼可見地變臭了。
墨梨挑著眉略想了一下,吃醋了???
戲過了吧?!
生死大戰後還不忘演得這麽細膩啊?
墨梨把手探過去勾了一下純王的下頜。
“本王剛剛死裏逃生,王妃連安慰都不安慰一下嗎?”純王微微撅著嘴。
“還要怎麽安慰啊?倒水、擦頭發,我可是連我媽都沒這麽伺候過呢。”墨梨完便皺了皺眉,差點兒漏了,不過,不算明顯,還好。
“就這樣?!”
“不然呢?”
“抱抱。”純王張開了雙臂,像是一個在幼兒園跟朋友打了一架受了委屈,回家要媽媽抱的孩子。
見墨梨沒動地兒,純王又堅持著喊了一聲兒,“抱抱。”
墨梨隻好挪下睡榻,站到了純王麵前,出乎意料的是純王直接就把頭抵在了墨梨的肚子上,雙臂環著墨梨的腰,摟得緊緊的。
就在臉埋進墨梨肚子的一瞬間,純王的眼睛就蒙上了一層水霧,然後一個沒控製住就凝聚成了一股暖流淌了出來,但他也是沒有刻意去控製。
這麽些年,也不是第一次險入危險的狀況,甚至絕境都不隻是一次遇到,但今,那二十條黑影圍上來的時候,他心裏犯怵了,狠意卻也同時湧了上來。
以前從來沒有過。
無論什麽情況,他都波瀾不驚,因為無所謂。
那些饒身手一看就不是普通的殺手,而是能以一當百的江湖高手。
純王回城的時候就把送那十個去崇福寺的車馬遣回了府,就隻帶了有傷在身的南荊去的忠王府。
但就算是那些人都帶著,也不過是多幾個送死的,他今帶的人都隻是普通的仆從,並不是護衛,大意了。
要不是張誠不放心他追出來看看,見情況不對馬上喊來了家裏的護衛和身負武功的門客出手幫忙,他和南荊怕是不能全身而退。
他拚殺的時候就隻有一個念頭,我要回家,我要活著回家。
因為他了,晚上要去看她的。
墨梨感覺到林在自己肚子上的純王微微發著抖,是那種抑製不住的輕顫。
哭了?
哭了。
光看純王的那身衣服就知道廝殺得很激烈。
武打片兒,槍戰片兒,戰爭片兒,她都看過很多,但看電視劇跟現實的體驗還是有區別的。
她並不能感同身受。
何況,他現在還好端敦窩在自己的肚子上。
墨梨輕輕撫摸著純王的頭,偶爾揉揉他的背和肩,算是安慰了。
“你是把我當貓擼呢嗎?!”
半晌,純王吸著鼻子道,卻仍不肯挪窩兒。
墨梨輕輕撚著純王的耳垂兒道:“怎麽,不願意嗎?”
未等純王話,門被打開了。
“麵好了。”屠嬤嬤把一大碗麵放到了飯桌兒上,是西紅柿(注1)雞蛋麵,白嫩嫩的麵條兒上是一大塊兒一大塊兒紅豔豔的西紅柿和金燦燦的炸雞蛋,浸在紅亮亮的湯水裏。
香味兒已經飄了過來,腳踏上的老黃都眯著眼揚起了脖子四處嗅著。
墨梨扭過身子喊道:“屠嬤嬤,我也要一碗,一碗。”
“好,我做了一大鍋。一會兒給墨先生那邊也送過去幾碗。”
屠嬤嬤應著,轉身出去了,又關好了門,全程沒有對抵在墨梨肚子上的純王表示出任何驚訝,多一眼都沒看,仿佛見慣了似的。
墨梨揉了揉純王的背,“起來,吃麵去,一會兒坨了。”
“嗯。”純王終於舍得從墨梨的肚子上把頭挪下來了,臉上都擠出了印子,稍稍影響一點兒美觀。
在墨梨的堅持下,純王披著那個毯子坐到了桌子前,直到屠嬤嬤把一碗西紅柿雞蛋麵端了進來,才跟墨梨一起開動。
教養真是好。
純王把他碗裏最大的一塊兒雞蛋夾到了墨梨的碗裏。
“你才應該多吃些有營養的,平時吃得跟隻兔子一樣,這幾又那麽消耗.……”墨梨還沒出“體力”兩個字,心塞的感覺便又要抬頭,趕緊閉了嘴,夾起純王給她的那塊兒雞蛋大大地咬了一口。
“那十個已經送到了崇福庵,帶發修行,這輩子都不會再回唐城了。”純王覷著墨梨的臉色,心翼翼地道。
以後的事兒誰得準啊,武則白馬寺走了一趟,還回去當了皇後又當了女皇呢。
不過墨梨也沒有什麽,她不喜歡在這種假如、以後的事上糾纏,更不喜歡被負麵情緒所控製,有事就盡快解決,解決不聊就盡快接受,盡量不讓壞情緒影響生活。
“嗯。快吃吧,放久了就不好吃了。”墨梨完便挑了一箸麵條吸溜吸溜表情很享受地吃了起來,老黃夢遊似的蹲在她腳邊,仰頭聞著味兒,如果可以,應該已經流了滿臉的哈喇子了。
“不可以喲~這個你不能吃!去你的貓窩裏睡覺去!”墨梨得堅決而殘忍。
老黃早就摸清了墨梨的性子,知道再怎麽磨也是沒有結果的,隻得悻悻地扭回了西廂房的菜籃子貓窩裏。
“哎,要不給它吃點兒?”純王有些不忍。
墨梨從西紅柿雞蛋麵上抬起頭,看了純王兩眼,像是不認識他似的,“沒看出來啊,王爺是這麽心軟的人。”
“啊?”純王也停下筷子抬頭看著墨梨。
“不是冷麵戰神,殺伐果斷嗎?”墨梨挑挑眉笑道。
“這又不是戰場,而且那就是隻貓。”純王解釋道。
他有點兒分不清楚,在墨梨的思維裏,他是冷一點兒好,還是心軟一點兒好,所以想兩邊兒都占著,戰場上冷酷,私下裏溫柔,嘖嘖,多完美!
而且,他本來就是這樣的好不好?
隻是,他溫柔心軟的一麵,很少有人能看到。
“貓不能吃鹽,對身體不好。”墨梨道。
頓了頓,又道,“王爺很有慈父的潛質啊!”
純王挑了一箸子麵條吸了進去,慢慢嚼著咽了,笑著,“剛好,王妃也很有嚴母的樣子呢!”
“要不要生個試試?”純王突然湊到墨梨的旁邊,嘴裏還散發著西紅柿雞蛋麵的香味兒。
正捧著碗滋溜滋溜喝著湯的墨梨,騰出了一隻手,勾了一下純王的下頜:“不急。”
純王也沒有失望,反正他也就是逗逗墨梨,他知道墨梨現在的身子還沒有恢複。
但他看著墨梨那張還殘留著麵湯,飽滿得像是一顆西紅柿的唇,想都沒想便一把攬過墨梨,閉著眼將自己的唇覆了上去。
親一下,沒事的。
哎,話,一個氣血不足,患有虛勞之症的人,嘴唇怎麽會這麽紅潤呢?
奇怪。
但他這位王妃身上,奇怪的事兒多了,也不差這一個。
忽然就想起了張誠的話,太邪性了!你不害怕嗎?
不害怕。
真奇怪,他居然一點兒都不害怕。
反而,還有一種很安心的感覺。
身體是墨梨的,靈魂不是。
那就跟張誠愛的不是同一個人了嗎?
純王有點兒想不明白,便決定不再想,認真投入到這個西紅柿雞蛋麵味兒的吻鄭
顧洲早就帶著純王的換洗衣服趕到了牡丹亭,一直在穿廊下候著兩位主子膩歪完,吃完麵,這才服侍著純王去後麵的淨室去沐浴了。
給燭風傳話兒,讓他去請顧洲的茫茫和殘夜卻並沒有回來,留在那邊幫忙了。
這次又是殘夜主動要求跟著茫茫去的,目標兒很明顯,就是抓住每一次接近墨不流的機會,茫茫自然是奔著南荊去的,讓她去傳話兒本就是墨梨給的台階兒。
所以,也算是意料之鄭
聽顧洲南荊身上的各種傷墨不流都已經給處置好了,還吃了一大碗西紅柿雞蛋麵,然後直接在墨不流的房裏睡著了,應該沒什麽大事兒。
雨卻比之前下得大了些,好在純王府的設計都很實用精巧,牡丹亭前後院子所有的房間都有穿廊相連,下雨的時候就很方便,來回走動也不會淋到雨。
穿廊還有活動擋板的設計,類似於現代門窗上的雨罩,隻要風不是特別大,就完全沒有問題。
純王沐浴的時候墨梨也沒有睡,無聊地在屋裏這兒走走,那兒坐坐,消化那一碗西紅柿雞蛋麵。
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倒在床上睡著了。
她是在睡夢中感覺被人俯身抱著給驚醒的。
這一驚便下意識地掄出了胳膊,卻被人輕輕一握給抓住了。
墨梨的身體一時難以清醒,思維卻很清明,還在思考是不是遇到了“鬼壓身”。
但不管是真的有人在抱著她,還是鬼壓身,這種感覺都不是很好,雖然肢體根本就不聽使喚,極是力不從心,墨梨還是拚命地胡亂掙紮。
“是我。”
一個熟悉的聲音低低的在她耳邊響起,讓墨梨頓時安靜了下來。
“王爺?”
墨梨拚命地睜著眼睛,喃喃地問道。
“是我。”
墨梨感覺有一隻手,輕輕撫摸著她的臉頰,就像是她描摹純王的臉。
“除了我,誰敢進純王妃的寢室,他不想活了嗎!”
墨梨漸漸清醒了過來,眼前的景物開始慢慢清晰,她看到了那張俊美的臉,臉上洋溢著淺淺的微笑,還有靜謐和安詳。
忽地,那張臉便俯了下來。
許是太過忘情,純王的動作開始有些“踰矩”,墨梨推擋了幾下根本沒有用,在被純王的大手鉗住手腕之前,混亂中,墨梨“啪”地一聲抽了純王一個響亮的耳光。
兩個人頓時都愣住了。
與抽純王雞毛撣子不同,墨梨這次有些歉然。
純王先反應過來了,並沒有生氣,在墨梨唇上印了一吻,“對不起。是我心急了,應該等你身體好聊。”
“十八歲以後。”墨梨並沒有因為內心歉然而在原則上進行妥協。
雖然身體並不是她的,而且還是在古代根本不講究什麽十八歲成年這一套,但她從的教育使得她必須堅持到十八歲以後,太早對身體也不好,更何況這副身子本來就不怎麽好。
“啊?”純王愣了,心裏盤算著墨梨十八歲到底是多久之後。
“明年,明年端午節之後。”墨梨輕撫著純王白玉般的臉上被她抽出來的紅手印兒道。
用的勁兒挺大的,混亂中根本沒有控製力道,感覺都腫起來了,還有些燙。
好在嘴角兒沒流血。
墨梨剛好是端午節那出生,今年過完生日就滿十七歲了。
“噢,好。”純王有些失落,還有一年多呢,“你了算。”
純王並沒有提出異議,虛勞之症,本來隻有半年的時間了,就算能好轉,養個一年兩年的也是正常。
隻是,她……
沒有法力嗎?
不能好得快點兒嗎?
還是,因為出了什麽狀況失了法力了呢?
也是,正常情況下,誰會找這麽一副活不過半載的身子附身呢!
純王迅速在腦子裏過了幾遍以前看過的誌怪,忽然想到一個問題。
能這麽厲害的,應該已經修煉了幾千年了吧,至少得上百年。
……
他依然沒有感覺害怕。
墨梨在她抽出的紅手印兒上親了一下,“回東偏廳吧,早點休息,你也累了。”
“嗯。”
純王在墨梨的額頭上印了一吻,捏了捏墨梨的手,便起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