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審問·母親的屍體
知府大人陳達只是吸入了少量的迷煙,對身體並無太大妨礙,又正當壯年,因此第二天一早,他就清醒了過來。
沈月和李榮早早地就從宅邸趕到了衙門。在路上,他們碰見了知府衙門通報消息的官差,也看到了許多往衙門去的百姓。
知府大人要公開提審龍王殺人案嫌犯一事,在衙役們敲鑼打鼓的通告下,可以說是幽州城內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百姓們三三兩兩的結伴過來,都好奇地想要一睹兇手真容。
沈月甚至聽到有人議論,說江宇這樣做也是在為民除害,應當從輕發落。
公堂上,陳達身穿官府,氣派又莊嚴。驚堂木一拍,聚集在公堂外看熱鬧的百姓都安靜了幾分。
換了一身囚服的江宇被衙役押上來,他身上的手銬腳鐐相互撞擊摩擦,發出嘩啦啦的聲響。
在大牢里關押了一夜,江宇平日里總是梳得一絲不苟的髮髻也變得亂糟糟的,頭髮上還粘了幾根稻草。
他身上那種溫和善良的氣息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的漠然。這與從前的江宇判若兩人。
公堂外有百姓發出不大不小的驚呼:「竟然是他!」
有人就好奇問道:「怎麼?你與這人認識?」
「何止是認識?昨天我們還一起打漁呢!」原來說話的這人與江宇是一個村子里的,他難掩面上驚訝之色,「江宇是我們村子里最老實的了,他怎麼會殺人呢?該不會是知府大人抓錯了人吧?」
他這話一出口,就引起了周圍人的議論紛紛。
「我瞧著這人也是一臉斯文相,不像是那等窮凶極惡之人。原還以為他是個書生!」
「就算是抓錯人了,也與知府大人沒有關係!這次知府大人不是從外地聘了一位女狀師嗎?依我看啊,說不定就是那女人到了聖上寬限的日子,還找不出兇手來,所以隨便抓了個人出來頂包!」
沈月的名字再次被人提起,還是帶著這種惡意的揣測。
李榮對這群紅口白牙隨意污衊別人的百姓十分不滿意。他視線冷冷地掃過去,那些胡亂嚼舌根的人就感覺到一股寒意。
沈月倒是不在乎這些。她早就預料到了,她一介女子,想要在狀師這一行闖出名堂、獲得別人信任並不容易,甚至還要比尋常男子難上幾分。
不過萬事開頭難,如今她既已邁出了第一步,剩下的就好說了。
她會憑著自己的本領,一點一點得到眾人的認可。如果這點議論她就受不了,那未來的路還要怎麼走?
高坐在公堂上的知府大人卻是不能容許這幫百姓胡言亂語。驚堂木在桌上重重一拍,陳達肅容喝止:「肅靜!」
堂下百姓果然安靜了下來。
江宇已經被衙役押著跪在了地上。他面朝著陳達的方向,卻是低垂著頭,一聲不吭,也叫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犯人江宇,你可認罪?!」
江宇默了半晌,「草民不知自己何罪之有!」
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不忿,一絲無奈,更有許許多多的不甘。好像他此刻跪在這公堂之上,當真是受人脅迫似的。
果不其然,在江宇這一聲「冤枉」之後,堂下百姓又開始議論紛紛,無非是說沈月沒本事,濫抓無辜。
陳達有些頭疼。如今能確定江宇是殺人兇手沒錯,可是他身為一州知府,還要顧及到民心所向。
為官之道,講究的是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如果拿不出來確鑿的證據,江宇又不肯認罪,讓幽州百姓產生了逆反心理,那往後,他這個幽州知府,還要怎麼做下去啊?
陳達向沈月使了一個眼色,示意沈月過來審問江宇。
如今,陳達已經完全相信了沈月的本事——之前江宇隱藏得那麼深,沈月都能找到蛛絲馬跡,將他抓捕歸案,想來如今審問江宇,對於這位女狀師來說,也不過是小菜一碟。
沈月也不推辭,這對於她來說,也是一次極好的機會。
她請衙役幫忙,將昨夜從江宇的漁船上搜到的繩索、染料、迷香以及夜行衣等物全都拿到了公堂上,擺放在江宇面前。
「這些東西,是昨夜從你的漁船上搜出來的。你怎麼解釋?」
江宇甚至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只是沉默。
「昨夜你身穿這身夜行衣,潛入陳大人別院之中,用迷香迷暈了陳大人,又是意欲何為?」
江宇不肯配合,沈月也不著急,慢條斯理的又拋出來一個重磅消息。
堂下百姓瞬間嘩然,如同開水濺進了滾沸的油鍋之中。
「想不到看起來這麼老實的一個人,竟然會對知府大人圖謀不軌!難道說那些人,真的是他殺的?!」
「嗐!你懂什麼?沒聽說過知人知面不知心嗎?」
議論聲傳過來,江宇的身子輕輕晃動了一下,卻仍舊是不肯開口。
「守門人王衛、富商陳誠、轉運使林晟、還有街頭地痞錢大海——這些人都是死在你手上。」
沈月話鋒一轉,「不過一開始,你想殺的只有陳誠一個人。」
沈月注意到,在她提到陳誠的時候,江宇的瞳孔向內縮了一下。
「江宇,事到如今,你還是不肯認罪嗎?」
堂下的百姓伸長了脖子,支著耳朵想要聽聽,為什麼江宇最開始想殺的只有陳誠一個人,可是沈月卻不往下說了。
坐在陳達身後方的李榮,卻是瞭然的笑了笑。他知道,沈月沒有把陳如意受辱染病的事情說出來,是不願揭開江宇的傷疤,讓他在眾人面前抬不起頭來。
她可真是個難得的善良又不愚蠢的女子啊!
沈月還不知道,李榮因為這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就對她的好感上升了一個度。她見江宇始終避而不答,只好動用最不願意使出來的那個辦法。
沈月對一旁的衙役附耳輕言了幾句,那人匆匆離去,不一會兒,就和同伴抬上來一副擔架。
擔架上蓋著一層白布,昭示著那是一具屍體。可是江宇卻渾不在意,彷彿沒看見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