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認罪·秋後問斬
「你看看這是誰?」
伴隨著沈月的問話,衙役將蓋在擔架上的白布揭開,露出了下面的屍骸。
「啊!」
堂下不少百姓發出聲聲驚呼,忙不迭地向後退去,生怕離得近了,會沾染上晦氣。
「這是誰的遺骨?總不會是那四名死者的吧?」
「聽聽那女狀師怎麼說!」
眾人的視線再度集中到沈月身上,而沈月正仔細觀察著江宇的變化,並沒有注意到這一切。
甚至連李榮什麼時候離開了座位,站到自己身邊的,她都沒發覺。
擔心沈月看到屍骨會害怕的李榮:「……」
求助!喜歡的女孩子膽子太大,沒有表現機會該怎麼辦?
在白布掀開的那一剎那,江宇原本一派冷漠淡然的神色突然變得瘋狂起來,好像 無悲無喜的仙人一下子被拉進了凡塵。
有那麼一瞬間,沈月甚至擔心,江宇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撲上去羞辱屍骨。萬幸他還沒有喪失理智到那個地步。
只是心中源源不斷湧出來的恨意,讓他一雙眼變得通紅,甚是駭人。
李榮稍微移動了一下身體,不著痕迹的擋在沈月側前方。他現在站的這個位置,如果一會兒江宇突然暴起發狂,他能夠第一時間制住江宇,不讓沈月受到傷害。
「江宇,屍體不會說話,但是這並不代表,你所犯下的一切罪行都會被抹殺掉。如今人證物證俱在,難道你還要執迷不悟下去嗎?」
江宇死死的盯著那具遺骨,似乎根本沒有將沈月的話聽進耳朵里。
沈月不疾不徐,繼續說道:「二十年前,你親手殘殺了你的母親;二十年後,你又假借復仇之名,殺了一個又一個人。你的手上沾滿了鮮血,江宇,你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殺人兇手!」
「不!不是的!」江宇忽然歇斯底里的吼了出來。
「他們都該死!那是他們罪有應得……我只殺該死之人!既然犯下了罪行,難道不該接受龍王的懲罰嗎……?」
江宇語無輪次,雖然承認了幾起命案都是自己犯下的,但是言語中已經有了瘋癲之意。
「你不是龍王,只是殺人成癮罷了。」
堂下百姓爆發出一陣議論聲,將沈月的聲音都淹沒了下去。
「想不到這女狀師倒還有些真本事,竟然連二十年前的命案都翻出來了!」
「哼!不過是僥倖罷了!一介女流之輩,不好生在家裡相夫教子,出來拋頭露面,也不嫌丟人現眼!」
有人讚譽,就有人詆毀。不過這一回,無論男女都像看白痴一樣看著那個說壞話的中年男子。
那男子臉上紅一陣、白一陣,見無人附和他的言論,只好灰溜溜的逃走了。
「話說回來,那男人、是姓江吧?看起來這麼敦厚老實,誰能想到竟是這種無惡不作之人?」
「原以為『龍王』是個為民除害、行俠仗義之士,沒想到,竟是個殺害親生母親的不孝子!」
「『龍王』懲奸除惡,那犯了錯的『龍王』,又該由誰來監督、懲罰呢?我看吶,都沒有朝廷靠譜!」
……
在百姓們的圍觀議論聲中,陳達宣布了對江宇的判決。弒母、殺人、意圖謀害朝廷命官,數罪併罰,責令江宇秋後問斬。
江宇被差役帶下去的時候,面色青白,狀似瘋癲,嘴上卻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麼。大概還是在做他生殺予奪的「龍王」夢吧。
對江宇的處決一經宣判,就相當於給龍王殺人案畫上了一個句點。李榮和沈月在半月之內就完成了案件的偵破,算是超出了皇帝的預期。
如此一來,沈月作為女狀師,在幽州聲名大躁。
因為破案有功,沈月不僅得到了官府的嘉獎,還被陳達聘請為知府唯一的女狀師,與衙門中其他的狀師一起,司破案審案之責。
雖然二十年前的龍王殺人案依舊是一宗懸案,但是知府大人表示不必再追查下去,於是沈月也就丟開手不管了。
既然成為官府專聘狀師的目標已經達成,沈月也就不打算返回鄴城,而是計劃留在幽州。
她唯一的家人已經離開了人世,可以說,她在世界上已經沒有了牽挂。因此無論她人在哪裡,都是一樣的。
雖然案子已經結束了,但是沈月還有一件事情放不下,就是神秘男人的身份。
回想起查訪龍王殺人案的時候,神秘人總是在恰到好處的時機出現,為她提供線索……
最重要的是,神秘人似乎認識她。
可是沈月在記憶里翻找,卻完全想不起來,自己曾在什麼時候、又是在哪裡,認識了這樣一個人。
實在沒有頭緒,沈月也就丟開不去胡思亂想了。若是往後那人繼續出現,她早晚會弄清楚他的身份。
讓沈月感到意外的是,案子查完了,李榮竟然也沒有啟程離開,而是留在了幽州。
據李榮自己說,他之所以會繼續逗留在幽州,是因為沒有接收到上級的調令。
實際上,就算遲鈍如天寶,也已經看出來了——他家公子是因為沈月才留下來的。但是在向上頭述職的時候,天寶可不敢亂說。
偏偏沈月無知無覺。
因為在沈月心裡,她和李榮不過是因緣際會,萍水相逢,有些惺惺相惜之感。然而她更清楚的是,李榮與她的道,是完全不同的。
李榮將來要走的路,不會有她的身影。
既然註定了要分別,或早或晚,又有什麼關係呢?
……
平靜的日子總是格外短暫。這邊沈月才歇了沒幾天,幽州城裡就又出了一樁人命案子。
這一次,死者是一名書生。
清晨挑擔子去市集上擺攤賣菜的婦人踩著露水從一條偏僻的小巷子經過。她見著路邊卧著一個男人,好心上前查看。
孰料走近了,才發現有一道殷紅的血跡,從男子身下流出來,沿著青磚的紋路蜿蜒。
「啊——」
一聲尖叫,劃破了幽州城寧靜的清晨,也讓沈月的生活,再度不平靜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