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大寒(1)
第五天,去你童年生活的城市,一起爬到樹上捉知了,在草地里抓螳螂,你將螳螂放在我肩上,聽我恣意地尖叫。你爬到兒時門前的一樹桑樹上採桑椹,一顆顆地餵給我吃,又採摘下一大盆桑葉,揉碎,用清涼的桑葉幫我洗頭髮。你偷了鄰居家的兩個西紅杮、三根黃瓜,放在衣服上隨意一擦便開始饕餮。入夜,我們一起看露天電影,猜故事結局,結果我猜錯了。黑漆漆的夜裡,你講了一個鬼故事將我嚇哭了。我們一起為別人的故事笑得流淚。
第六天,一起去逛街。我要傾我所有買下全世界送給你。我們將鞋帶系在一起走路,毫在路人奇怪的眼神里,肆無忌憚地哈哈大笑。一起逛商場,買下所有喜歡的衣服、零食和布偶。一起去遊戲機室打遊戲,輸光所有的遊戲幣。你從機器里抓一堆娃娃送給我,我因興奮而漲紅了臉。一起走長安街,在故宮前高喊「我愛你」。不知何時下雪了,我們在雪地里打雪仗,我被你扔來的大雪球打哭了,你將我裹進溫暖的大衣里,我們深情擁吻,天空都被我們吻得害羞了。一起去酒吧喝得爛醉,然後被你撿回家。其實我們都記不清回家的路,然後一直走一直走,走到天亮。那天的日出,是上天贈給我們最美的禮物。
第七天,什麼也不做,賴在被窩裡吃飯、睡覺、上網,將頭倚在你胸口,聽你均勻的呼吸和心跳,趁你睡著將你畫成一隻憨憨的熊貓;一起瘋狂做愛,做到天昏地暗。依偎在你身旁,講彼此的故事,聽得我們又哭又笑。在床邊聽你彈吉他,唱《那些花兒》。你為我彈了一夜的吉他,我為你唱了一夜的歌,從天黑唱到天亮,從清晨唱到日暮。那些我們相親相愛的花兒,永不凋謝。
短暫的七天,卻長得像一生。
七天之後,他說謝謝,她說再見。在這物是人非的景色里。
無論飛得多高,母親都是韓馨月唯一不變的牽絆。
母親說:誰不是一路摔打過來的?經摔的孩子才會跑得更快。魯西也曾說韓馨月「你外表像個正常人,骨子裡卻是個瘋子」。只有活得像個瘋子,才有力氣繼續活著,才能肆無忌憚地哈哈大笑。
逃婚那天,韓馨月艱難地給母親發了一條簡訊:對不起。許久,母親才回復了兩個字:傻瓜。
沒錯,她是個不折不扣的傻瓜。她突然很想給母親打個電話,電話撥通后,她卻不知該說什麼。她恍然明白,有時打電話,真正想撥通的,只是心底的那根弦。
對於她逃婚的事,母親從未提起過。有一次,她忍不住問母親:「媽,你怎麼從來不問我為什麼沒結成婚?」
母親笑道:「我從一開始就知道結果啊。」
「那你為什麼不事先提醒我?」
「提醒你有用嗎?」母親說,「從小你就非常倔強,你想做的事無論別人怎麼勸阻,都想方設法一定要做。你8歲那年,我不讓你游泳,你非要私自跑出去,結果掉進了河裡,要不是鄰居發現得及時,你的小命差點丟了。這樣的事還有好多,我老了,記不清了。所以呀,凡是你想做的事,我都不阻攔,只等你頭撞南牆了,吃了虧,自然會回來。」
「媽……」她嗔怪道。很久沒有這樣同母親撒嬌了。母親原來是個有大智慧的人,她話糙理不糙,許多話亦堪稱經典。她的狠,是為了生活的穩。母親的許多話成為韓馨月隨身攜帶的錦囊妙計,伴她同行,並受益終身。
她問母親:「為什麼不喜歡李磊?」
母親說:「我怕你跟著他受苦。」
韓馨月道:「既然是自己選的,再苦再累也要愛下去。」
「那個吉米挺好的,為什麼不選他?」母親問。
是啊,無論從學歷、外形,還是家境、前途等,吉米都是無可挑剔的結婚的最佳人選,而且,他很喜歡她,她知道,一直都知道。可是,愛情講的不是條件,愛情是蠻不講理的。吉米再好,他還是遲到了。她這樣一個酷愛遲到的人,卻愛上了一個早到的人。
這一年,除了愛情顆粒無收,韓馨月收穫了許多東西。因她學識廣博和極具親和力,韓馨月主持的幾檔節目收視率一路飆升,她也迅速成為電視台的當紅女主播。從不醉心於名利的她,意外地一夜之間名利雙收。她再也不是那個為買一件一百元的裙子而左思右想的女孩,再也不會懷念麥當勞或肯德基的味道,她的工作極忙,時常靠一個漢堡草草打發一餐,接過快遞員送來的快餐時,她總會付給他們小費,然後刻意多看他們一眼,她隱約覺得,有一天李磊會突然出現在她面前,轉而又笑自己傻氣,李磊現在怎麼會來送快餐呢。
那年,韓馨月度過了最孤獨的一年。同李磊分手后,她時常一個人加班至全公司的燈都黑了。深夜下班后,外面狂風大作,打不到車,只得獨自淋雨走回家,衣鞋全濕了,路上還崴了腳,回到家,她發了高燒,卻沒有準備感冒藥。痛經不期而至。飢餓如影隨形。她從空空如也的冰箱里找到半包速食麵,邊吃泡麵邊流淚。她很想給母親打個電話,幾經猶豫后,終於撥通了母親的電話,不料,剛響了一下電話就接通了。
「馨月,我預感到你會打電話來,你一定有事。」母親急促地說。
「媽……」話剛一出口,她淚如急雨。
「馨月,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沒,沒什麼。只是突然很想給你打個電話。」
「馨月,是不是病了?我在你房間床頭櫃里放了感冒藥,先去吃藥。」
她拉開抽屜,果然看到了幾種感冒和消炎藥,當下,心頭一暖。當天,她做了一個決定:買房!為她和母親買一套房,和母親住在一起,一家人再也不要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