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隱藏的心結

  夜半時分，我聽到了有人敲我的窗戶。我走到窗前，打開窗帘，看到了站在落地窗外的藍蜜兒。她頭髮蓬亂，一臉沮喪，臉上還掛著兩行鮮紅色的眼淚。


  我打開落地窗，請她進來，她成大字躺在我的床上，憂傷地一直在嘆氣。


  「怎麼了？」我問。


  「安爵希看上別人了。他親吻了莫千尋。」


  「噢，那其實，莫千尋也很有魅力啊，她很有女人味。」我故意不安慰她。


  「虧我暗戀他那麼久……還以為可以叛逆一次，哪怕搭上我的小命呢……」藍蜜兒一邊嘟囔，一邊流著眼淚，傷心極了。


  「其實吸血鬼和吸血鬼獵人本來就是離經叛道的結合，何必讓你們兩個都命運多舛呢。」


  「還有黑澤那個傢伙！他居然親我！那可是我的初吻！」藍蜜兒的兩隻腳在床沿晃一晃，一副被鬼親了嫌棄感，但很快，她安靜下來，感慨：「有的時候看到你們人類為了愛情要生要死的，我也挺羨慕的……」


  「你暗戀安爵希那麼久，有沒有想過，其實，也有人在暗戀著你呢？默默愛著你，為你改變了生存的理念，只希望牽你的手，和你永遠在一起。」我有意識地引導。


  「哪有人會暗戀我啊！我是一個隱匿在人群中的吸血鬼殺手啊！比不會比吸血鬼好到哪裡去。如果有一天我失手了，我也隨時會被吸血鬼殺死的。」藍蜜兒冷笑一下，隨即又哭了起來。


  看著她哭出來的紅色的眼淚把我的床單都染紅了的樣子，我倒真是覺得藍蜜兒挺可愛的。一個連吸血鬼都可以毫無畏懼去殺死的女人，居然為了小小的失戀情緒而哭得像個孩子一樣。


  我走過去，抱住了哭泣的藍蜜兒：「親愛的，你聽我說，有時候愛情呢，就是會在出其不意的時候發生，而且不要輕易小看自己，也許你不經意間的魅力已經深深吸引了欣賞你的人呢。」


  「那你會繼續幫我嗎？」藍蜜兒問。


  「當然會。我真心希望你的愛情有個好歸宿。」我給予了我最溫暖的微笑。


  抱著藍蜜兒，我內心裡有了一個新的想法，在她最脆弱的時候，應該是黑澤感動她最好的時機。可是要怎麼表白呢？他們兩個的身份都如此特殊……


  「謝謝你，凌淺草。」藍蜜兒突然想起了什麼，一把推開了我：「對了，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你上一次安排的『暗殺事件』怎麼變成了真的暗殺？」藍蜜兒表情嚴肅，她看到我時，我已經人仰馬翻地摔到地上了，她的力氣真是非常大。


  「我安排的假殺手根本就沒有出現。那些刺殺者，應該是真的要殺安爵希。」我從地上爬起來。


  「那安爵希的處境還真是十分危險。」藍蜜兒若有所思，忽悠一下從我的落地窗里奔出去。又是玻璃破碎的聲音，她又廢了我一塊玻璃。


  看著她離開的背影，我馬上聯繫了黑澤。


  幾乎就是幾秒鐘，我家的門鈴被人暗響，我急忙去開門，可是門外一個人沒有。我關門，轉過身來，看到了黑澤就面對面飄在我眼前，嚇得我驚叫一聲。


  「鬼叫什麼啊！你見到鬼了啊？」黑澤笑嘻嘻：「找我這麼急，肯定有好消息了。」


  「你明天就去向藍蜜兒表白。我幫你想好了一整套表白的方式，一定會讓藍蜜兒感動。」


  「好呀！凌淺草，你真好！來，我們一起商量一下。」黑澤心情大悅。


  「我們還需要Easylove的幫忙。」


  「我去叫他！」黑澤打兩個響指，人消失。不到1分鐘，兩個人齊刷刷站在我的客廳，Easylove明顯睡眼惺忪。


  我告訴Easylove，我要請他幫我設計一個精彩的告白投影。


  「黑澤，迷戀上藍蜜兒的那個晚上，我需要你用魔法把它重現。還要配上優美浪漫的音樂。」


  「這個技術，對我來說，倒是簡單。好吧，幫你。」Easylove爽快答應了。


  「除了這個告白的投影之外呢，我還需要一段回顧黑澤獵殺軀殼的投影，配樂就是黑澤的搖滾樂好了。」


  「為什麼要做這個？」Easylove和黑澤雙雙表示費解。


  「做了，就知道作用了。」我胸有成竹。


  於是，我們配合默契。Easylove負責重現黑澤的記憶，我負責剪輯記憶的場景，黑澤負責配樂。弄好了記憶投影，我又當場寫好了表白的「台詞」，又指導黑澤練習了幾次，直到我們都滿意，天已經亮了。


  黑澤滿意地離開了，我們也都期待著他今晚的表白。


  不過，這世界，計劃永遠沒有變化快。


  我們原本的打算是，黑澤他們四個人完成了今天的拍攝工作之後，我就會聯絡藍蜜兒，把她邀請到一個浪漫的地方見面。但是在那個地方等待她的人，將是深情款款的黑澤。然後呢，黑澤把我們編排好的表白戲碼一一上演，讓因為安爵希而傷心的藍蜜兒在脆弱的時刻被感動，也許黑澤會獲得一個靠近她的好機會。


  不過呢，我們的安爵希在公演那天輕吻了小魔女之後，就一直陷入了一種隱匿性的焦慮中。這不，在四個人同住的別墅里，本來晚上6點就應該結束的拍攝，卻安爵希的頻頻出錯而遲遲不能收工。


  「喝『紅色』，讓你的生活更吸引；讓你的愛情更精彩。」安爵希說完了這句台詞，夏爾在攝像機後面大喊「卡」。


  「是讓你的生活更精彩；讓你的愛情更吸引！已經是第15次說錯了！」


  「抱歉……」安爵希皺一下眉頭，臉色慘白，看起來十分痛苦。


  「看來你不在狀態，我們明天再拍。」夏爾看了看牆上的時鐘，已經是夜裡12點多了。


  我和Easylove在魔幻禮帽前等得十分著急。


  而他們拍攝現場的局面則十分詭異：安爵希瞥向小魔女；小魔女偷瞄黑澤；黑澤凝望藍蜜兒；藍蜜兒盯著安爵希。


  我總覺得，這次的愛情撮合事件，是我們愛魔社有史以來最混亂的一次撮合。連我這個策劃師都有點搞不清楚到底應該把誰配給誰。


  「我就覺得，你不應該違背藍蜜兒的原意，人家本來就是愛著安爵希，你非要拆散。」方夜爵突然冒出來，嚇了我一跳。


  「你怎麼知道我改了方案？」


  「他告訴我的！我們兩個還打了賭。我賭安爵希會和藍蜜兒在一起；他賭黑澤會和藍蜜兒在一起。」方夜爵指了指一旁吃著大包薯片的Easylove。


  「你們兩個成了朋友？不是互懟的死對頭嗎？」


  「他上次幫我吻到你，我就和他成朋友了。」方夜爵一臉曖昧笑意。


  「其實你到底是不是神仙呢？我為什麼覺得你活得那麼庸俗呢？」我戳了戳Easylove的腦門。


  「總看你們打情罵俏卻不能相愛，我也著急啊。」Easylove打了個哈切。


  「噢，安爵希出去了！」方夜爵指著魔幻投影。


  的確，安爵希不對勁兒的情緒被藍蜜兒盡收眼底，在安爵希滿臉愁容地離開拍攝別墅大廳的時候，藍蜜兒也跟了出去。


  別墅附近有一個種滿了玫瑰的花園，安爵希走入花叢中，兩隻已經變得猩紅的眼睛隱藏在紅色玫瑰之間。跟在後面的藍蜜兒憑藉她靈敏的嗅覺和直覺，已經知道了安爵希的藏身之處。


  安爵希站立的身體開始晃動，他的眼睛也瞬間變成藍色，又瞬間變成紅色。他在努力控制自己的異常，他看起來十分痛苦。就在他做了一個緊捂胸口的動作之後，他實在支撐不住，轟然倒地了。


  一個穿著紅色風衣的女人跳落下來，一步一步走向倒在地上的安爵希。藍蜜兒頓時警覺起來，她害怕這又是要暗殺安爵希的吸血鬼。


  女人蹲了下來，兩隻猩紅的眼睛盯著安爵希蒼白的臉。


  安爵希睜開眼睛，看到女人，叫了一聲：「林若染。」


  「杜克在哪裡？我要找他！」女人聲音冰冷。


  「25年前的今天，你離開他。現在，又為什麼回來找他？」安爵希露出冷笑。


  「我用了25年的時間，來消化一個事實——他咬了我，他把我變成吸血鬼的事實！」


  「那你已經接受了嗎？」


  「比起我對他的恨，也許，我更愛他……」


  「你回來晚了。在你離開他之後的一年，他自殺了。舉起帶有銀制子彈的手槍，射向了自己的心臟。然後，灰飛煙滅，永遠消逝在這個世界上了。」


  「不！你騙我，他不會……」女人表情震驚，全身顫抖。


  「他用了幾百年的時間研究『代血液體』，可你的出現，卻讓他因為愛情而忍不住要吸你的血。愛情的誘惑力太大了！他吸了你的血之後，他就無法控制自己想要吸人血的慾望。他怎麼能背叛自己的理想。」


  「他因為背叛了自己的理想而自殺？所以，他不是因為失去了愛情而自殺？」女人突然發出狂笑的聲音，那聲音震落了玫瑰的葉子與花，月色下，就像惡魔來臨。


  「所以愛情，是這個世界上，最危險的事。你根本就不應該出現，不應該和他相遇，如果你們不曾遇見彼此，他就不會失去幾百年的生命，我也不會失去相處了幾十年的如父親一樣的他。」


  「你在胡說！他不會後悔和我相遇！」女人鮮紅色的眼淚流了一臉。她嘶吼一聲，身體飛躍起來，眨眼間就不見了蹤影。


  安爵希依舊痛苦地躺在玫瑰花叢中。


  另一個影子出現，站在他身邊：「主人，你的『難過綜合症』每年都要犯一次嗎？」


  「今天是杜克自殺的紀念日。每年的這一天，我都十分痛苦……我想念杜克的時候，就會告誡自己，不能愛上任何女人，還有，替他完成理想。」


  「走吧，明天，你就會好起來的。」男人扛起了安爵希的身體，也閃電般跳躍起來，消失了。


  噢噢，看到這裡，我才明白，安爵希的反常是為了什麼。他不僅是有「難過綜合症」，他還有「愛情恐懼症」啊！


  而躲在暗處的藍蜜兒，則流著一臉的紅色眼淚，默默站在原地，悲傷得不能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