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第一百二十一章
惠裊裊的話, 不僅是說給寧姚聽的, 也是說給殿里的人聽的。
太子的女人們均是驚訝地抬起臉來, 看了看太子妃, 又看了看玉奉儀,最後面面相覷, 都有些尷尬。
此時, 她們也都才想起過往的那些事。
宮裡的生活不容易, 能在宮裡活下來的人, 更是沒有一個會是簡單的。
她們在皇宮裡生活, 自然也是處處小心謹慎, 可總的來說,還是比較愜意的,因為太子妃並不是個氣量狹小的人。最難過的事情, 莫過於有了身孕卻又失掉孩子了。
看著太子妃隆起的腹部,麗良媛幽幽地道:「娘娘是個極重視子嗣的,自己還懷著身孕呢,怎麼可能還備著會傷胎的東西?就算是所喝的茶和香熏相佐能致滑胎,也不可能出在娘娘的身側。更何況,娘娘並不知道玉奉儀有孕在身。」
她跪著向前行了半步, 伏身行禮,「娘娘, 妾受了蠱惑, 被豬油蒙了心才會相信這樣的事情和娘娘有關, 請娘娘責罰。」
另幾人也變了臉色, 伏低了身子。
太子妃抬看了她們一眼,「受了誰的蠱惑?」
麗良媛還未答,玉奉儀的哭聲便大了起來,「娘娘要給妾安罪名,何必這麼大張旗鼓?就算娘娘要妾的性命,妾也不敢不從。」
「哦。那你現在就去死吧。」太子妃似笑非笑地看著玉奉儀,語氣平平,好似只是在說天氣一般輕鬆。
見後者明顯一哭聲一頓,心裡大叫痛快。
寧姚反應過來,指著玉奉儀道:「你不是說娘娘要你性命你不敢不從嗎?倒是從啊!」
惠裊裊笑道:「漂亮話誰都會說,是真是假就只有臨到事前才知道了。你們怕是都不知道,我以前那個庶妹惠蕭蕭,總是表現得很孝順一般,結果真到了老太太病倒在床的時候,她將老太太一個人拋下跑了。老太太被人發現的時候,身體都幹了,睜著眼睛死不瞑目。」
「嘭咚」一聲,隨著惠裊裊落下的話音響起。
眾人聞聲看去,卻見玉奉儀摔到了地上。
她白著臉,以帕掩唇,「惠大小姐說這樣的話,怪嚇人的,妾身子弱,受不得驚嚇,失了儀……請娘娘恕罪。」
寧姚嗤笑一聲,「我還以為你心虛得要死了呢。」
玉奉儀咬了咬唇,很委屈的樣子,「安逸郡主,妾好似不曾得罪過你……」
寧姚眼睛轉了轉,「我說過你得罪過我嗎?」
玉奉儀不說話了,泫然欲泣的模樣,我見猶憐。
偏在這時,有人高聲叫道:「皇後娘娘到——!」
惠裊裊的眉心跳了跳,面上如常,與寧姚太子妃等人先後向皇後行禮。
皇后直接上前,坐了太子妃原本的位置。
太子妃的臉色微微一變,不動聲色地讓人給她在皇后的下手設了個座。
皇后的目光從眾人身上掃過,便落到了玉奉儀的身上,「這是怎麼了?才失了孩子,該在屋裡好好養著,怎麼還到這裡跪上了?」
不待旁人接話,她又道:「既是太子妃這般不喜她,本宮便將她領回去,等太子回來,再替她向太子要個公道吧!」
這擺明了站在玉奉儀那邊的態度,讓東宮的女人們大吃一驚。但她們看太子妃的神色,發現後者好似習以為常了一般……忙垂下頭去,假裝什麼也不知道。
寧姚被皇后的態度驚得睜大了眼,這也太明顯了吧,「皇後娘娘,玉奉儀謀害太子妃娘娘不成又自己故意打掉自己的孩子嫁禍,而後又找慕女官頂罪,這樣的事情,就算太子回來,也是該給她定罪而不是討公道吧?想當初,我們家裡那個妾室害我母妃和我的時候,哥哥處置她根本就不需要等父王回來。父王回來知道了還誇了哥哥呢!」
皇后:「……」
當年那美妾死的事情,皇后得到消息時晚了一步,心中遺憾,但想到夜簫影身體受了損,便又覺得解了些氣。當時她又忙於謀奪后位,無暇他顧,便將那些事情置於腦後,可自己精心放進去的一條毒蛇,只咬傷了人沒咬死人,到底還是心中的一根刺,此時被寧姚提及,心中惱恨。
「這是東宮的事,安逸郡主不該過問。」
冷冷的斥責和拒絕,讓寧姚一噎,竟無言以對。
她嘟著嘴,又一次希望寧澤在了。若是寧澤在,此時必是淺笑輕斥她。她願意被哥哥斥責,覺得那是哥哥在給自己台階下,是關心自己的。不願意被魏后訓斥,那一聽便是讓她心裡抵觸的語氣,讓她一聽就覺得生氣。氣得腮幫子都鼓了起來,一雙眼睛用力地瞪著皇后,雖然看起來一點威力都沒有。
「這是東宮的事,皇後娘娘也不該過問。」
惠裊裊一面扶額一面在心裡叫好。這種頂撞皇后的事情,只有寧姚能幹得出來,還幹得這麼理直氣壯。可寧澤不在,要怎樣才能保她周全呢?
皇后被她這一句話給氣得變了臉色,「這裡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太子妃暗中朝身邊的人打個手勢,而後拿帕掩了掩唇,道:「母后。容妾多一句嘴,您既已經將玉奉儀給了太子殿下,她便已經是我們東宮的人,東宮的事情,應該我們自己處理才是。」
「放肆!」皇后一聲怒呵,殿里所有的人都跪了下來,就是寧姚和惠裊裊也不能倖免。
太子妃艱難地跪下,「母后恕罪,妾只是實話實說。母后這般偏袒於她,只會讓人誤以為玉奉儀腹中的孩兒才是您的親孫,妾肚子里的這個不是。」
皇后眯起眼睛來看她。
她這話乍聽之下,似乎只是在訴委屈。可細聽之下,很是怪異。
而事實上,她為了一個太子的妾室數次為難太子妃的確易招人非議……
微微放柔了語氣,卻還是威嚴的,「聽說謀害皇嗣的人已經抓來了,太子妃欲待如何處置?」
沒有叫太子妃起身,太子妃便只能繼續跪著。一時半會兒或許還能受得了,若時間一長,哪裡能忍受?
心知這是皇后故意在給她下馬威,責難她的頂撞,心中越發地堅定了起來,「回母后的話,妾不敢處置。打算將人關押起來,待太子殿下回來再行定奪。」
皇后頷首,似是滿意了她的答覆,「那便這樣處置吧。」
這才讓太子妃起來。
太子妃謝了恩,便喚人進來將紓玉帶下去。
皇后眸子一瞪,拖長了音問道:「太子妃這是何意?」
太子妃道:「妾遵母后旨意,將疑犯關押起來,等太子殿下回來再定奪。」
皇后瞪大了眼睛緩緩恢復如常,「你是說,失了孩子的玉奉儀是疑犯?」
「正是。」
「太子妃說出這樣的話就不怕貽笑大方?」
「母后熄怒。」太子妃柔聲道,「滑胎之後多會身體虛弱,需要好生修養。妾這樣做一方面是希望能讓玉奉儀養好身子,另一方面也是等太子殿下回來定奪,是否要定玉奉儀的罪過。」
「那為何那調香的女官不處置?」皇后眯眼笑著,「這樣的小事,難道也要等到太子回來處理不成?」
兩人笑著對視著,如兵戈在空中對撞,硝煙的氣息無聲地在兩人身上迴轉,向殿中悄然散開。
「有什麼事情是皇后不能處理的?一定要等到太子回來?」門外走進兩個人來,立時緩解了殿中的氣氛。
當前一個,花發花須,眸光深沉,腰腹渾圓,一身黃底金龍紋的龍袍加深,語氣不輕不重,卻帶著久居上位者的威嚴。
后一個,身形俊朗,肩寬腰窄,眉目間有經北地洗染過後的霜冷,在京城裡待了這些時日後,更添了幾分霜冷。
看到傅然,惠裊裊悄悄地吐了一口長氣。
強權當頭,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有傅然在,便讓她覺得安心了些許。若是那個人在……
深吸一口氣,將心裡生出的不可能的念想放去一邊。隨著眾人向皇帝行禮。
皇帝看了一眼眾人,免了太子妃的禮,「你坐著說話。」
而後,又對皇后道:「朕聽說你昨日受了驚嚇,去長安宮看你,才知道你來了東宮。正巧聽說東宮的人也受了驚嚇,索性來東宮看看了。」
於是又問太子妃,「聽說東宮的情況比長安宮還要嚴重,朕的孫兒可有被嚇到?」
如尋常與晚輩話家常的長輩一般,讓太子妃受寵若驚,面上帶上的淺淺的笑意真了幾分,「謝父皇挂念,不過,昨夜受驚的不是妾,而是玉奉儀,那場面血腥可怕,妾一靠近便覺得不適,便讓下人處理了。」
皇后驚訝,「東宮發生了什麼了不得的事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