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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第139章

  翌日。


  如今他倒要好好看看, 這個膽大妄為的小丫頭,潛入他的府宅中是要做何。


  這時, 謝正卿眼尾的餘光瞥見, 自東跨院兒中急急跑出一個荏弱的身影。正眼去看時, 那人懷裡還抱著一個藍色的布包。裡面顯然是藏著剛剛偷來的『臟物』。


  這便是令謝正卿好奇的。到底是何物, 值得她一個不愁吃喝的縣令府小姐, 跑來他府里偷?


  ……


  得手后的蘇妁抱著懷裡的東西, 沒命的往西向跑。


  這個時辰府內各院兒的門早已落鎖了,即便是她最熟悉的後院兒後門, 那門上的鑰匙也是由大嬸兒貼身放著, 指望不得。


  傍晚回來時她散盡爹爹給的月銀,買了一車的柴!自然不是為了感動那個大嬸兒好交差,她的目的便是讓那後院兒的小柴房放不下, 而只能將那些柴堆在院牆跟兒。


  柴堆雖虛, 但總算有個踮腳處, 堆高了總能爬出去。


  邊謀划邊一路狂奔,就在蘇妁跑得離琅琊台越來越接近時,倚坐於高台之上的謝正卿, 突然指間輕輕一彈!

  那枚細長的花生便如一粒彈矢般,「咻」的自上而下劃過空際,不偏不倚的擊中了蘇妁的髕骨之處。


  「唔——」伴著聲沉悶的痛吟, 蘇妁應勢跪倒於地。


  她之前緊緊抱於胸口的那個藍色布包, 經這一摔也給甩了出去, 裡面的東西掉落在地上。


  謝正卿不由得蹙眉, 略顯狐疑的微側了下腦袋,心道她千辛萬苦混進府里來,竟只是為了一本書?


  趕忙將地上的書撿起,蘇妁重新用藍布將其包好,小心揣進懷裡。根本顧不得去撣衣衫上的灰,她只稍微揉了兩下腿,便又急著跑開了。


  對於長期不怎麼跑步的她,之前就已跑得腿軟腳麻,故而這回摔倒也沒怎麼令她疑心,只當是自個兒打了個軟腿。


  匆匆跑回後院兒,蘇妁趕忙將柴堆高高架好,邊努力向上爬,邊心中暗慶,終是把這要命的東西給拿回來了。


  只是這柴堆兒看似架的高,真踩上去偏偏又會塌陷!加之這趙府的青磚院牆本身也高,單是那琉璃瓦頂就加高了近一尺。


  一會兒是書掉了,下來撿書。一會兒又是柴堆兒塌了,下來重新磊。如此往複,折騰了一柱香的時辰,蘇妁硬是連那琉璃瓦的邊兒都沒摸著。


  「這可怎麼是好……」她站在院牆下急了一頭細汗。不甘心的四下環顧了圈兒,確實除了這處沒有別的突破口了。


  偷鑰匙的事兒是萬萬使不得的,監工的大嬸兒與執管後院兒的那些婆子們同住一處,便是自己動作再小心,這人多眼雜的,驚動不了這個也能驚動那個。


  就在蘇妁擼了把袖口,妄圖再爬之時,驀地瞥了眼那後門兒……怎麼竟好似虛虛掩掩的?


  她小心謹慎的輕挪過去,伸手推了推,那門兒竟『咣』的一下大敞開了!

  站在門口愣了須臾,蘇妁始終不敢置信這一切竟是真的。直到她以手背使勁揉了幾下眼,待再睜之際,仍見那門大敞開著,這才確信不是夢境亦或蜃景。


  心虛的回頭看了眼,見無異動,蘇妁便一溜煙兒的躥至門外。左環右顧一番,四下無人,她這才謹慎的將那門重新闔上。


  府外已是黝黑一片,即便月色皎潔,仍是索途不得。


  這個時辰,早已無車可雇。蘇妁緊緊抱著胸前的布包,往前面稍許亮些的大道走去。她更多的是出於害怕,想要抱緊自己。


  其實她亦可在趙府睡一覺,待明日早起時,跟著出府採買的丫鬟一併出府逃走。那樣縱然是更安全一些,但她還是不想。


  自小到大,她還從未在蘇府外過過夜。哪怕是回到蘇府再晚,至少是當夜返家,爹爹與娘親不至為尋她而大動干戈。到時頂多就是將她打一頓,禁足幾日,但那遠好過害爹娘擔整整一夜的心。


  走著走著,驀地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在這靜謐的夜裡格外響亮。蘇妁如獲救命稻草般,一雙桃花眸子圓瞪著,緊緊盯住那馳來的方向。


  這時哪怕能遇到一輛私家的馬車,將身上的首飾金釵悉數贈人,換得送她回朗溪縣,那也是值得的。她往道路中央站了站,儘可能讓自己明顯一些。


  果然,不遠處已可見朝她駛來的,正是一輛裝裹華美的私家馬車。那粉綢裹飾,便是如此夜幕下都依稀可辨。


  「喂——」蘇妁高舉著雙手,大幅度的用力揮舞!

  那馬車果真就在離她三丈之外,駐停了下來。


  車夫是位正值不惑的大伯,頭帶羅帽,看上去慈祥溫厚。他摘下馬燈,提著往蘇妁這邊兒照了照,聲音帶著幾分沙啞的問道:「我說小姑娘啊,這大晚上的,你怎能隻身一人在大街上閑逛?」


  蘇妁趕忙上迎了幾步,眼中水汽縈繞,語帶哀婉無助:「大伯,小女來戊京做短工,因著不小心開罪了主子,被連夜趕出府,眼下想回家都雇不到馬車。」


  「求大伯行行好,求您家主子通融通融,捎小女一程吧。」邊說著,她將發間的一支細金釵取下,往車上遞去。


  誰知大伯將她捧著金釵的手輕輕一推,溫言道:「小姑娘,這車裡可沒什麼主子,我這是幫府上送了趟貨才回來到這個時辰。既然你這般不易,那就捎你一程,快上車吧!」


  這一刻,蘇妁是真心要哭出來了,不摻一絲假意。連著向大伯鞠了兩個躬后,她才抱著那個布包上了馬車。


  夜間並無車轎相擾,一路暢行,不到半個時辰,馬車便停在了支磯石街。


  再三禮讓過,見大伯仍是不肯收那金釵,蘇妁也沒什麼辦法,只得目送好心的大伯駕車離去。然後才往半裡外的蘇府走去。


  因著先前扯的那謊,若是再被大伯知曉她其實是縣令之女,那便拆穿了。故而她在未抵蘇府大門時,便請停了。


  也沒多會兒,蘇妁便走到了蘇府大門外。望著眼前朱漆大門上的銅獅銜環,她伸出的手幾經遲疑,最終還是叩響了。


  她將書塞進後背的衣裳里,因為她知道,接下來等著她的,定是爹娘的一番棍棒說教……


  ***


  別苑的寢室內,宵燭朦朧。謝正卿正斜靠於羅漢榻上,似在等什麼人。


  沒多會兒響起兩下輕緩的叩門聲。


  「進。」他只隨便應一字,岑彥便推門進來。


  先是如平素那般行禮,接著岑彥便小聲稟道:「大人,白日里行刺的那六人已照您的吩咐,各抽打了二十鞭子后,又敷了上好的金創葯,扔到汪萼府上去了。」


  「嗯。」謝正卿狀似不太走心的應了下。


  頓了片刻,岑彥又稟道:「還有蘇姑娘,也照大人的吩咐安排了馬車,將她送回蘇府了。」


  不經意的哼笑了聲,謝正卿難得有興緻的追問了句:「她是如何逃出府的?」


  問完這句,他分明從岑彥的臉上看到了一種少見的窘色。


  岑彥沉聲回道:「原本屬下也是想著讓蘇姑娘自行出府,免得協助多了令她生疑。結果孰料折騰了半個時辰她也出不去,屬下只好令人開了後門兒。」


  聞言,謝正卿嘴角那絲並無惡意的嘲弄,瞬時便化開了似的,暈染至滿面。


  隨後他擺了擺手,顯得有幾分倦意:「罷了,送走便好。一個姑娘家的半夜來府上做客,總不能失了待客之道。」


  岑彥正欲退下,驀地謝正卿又補了句:「對了,明日將書房藏書的引錄給我拿來。」


  藤黃鎏金的華蓋為頂,朱紅滾著金邊兒的華貴絲絨為幔,尾部則是金黃流蘇攜著磅礴威壓的旌旗,車轅上盤龍騰踔,象牙浮雕作祥雲……


  這儼然就是玉輦的氣派!


  蘇妁收回視線看著正拉自己前行的爹爹背影,不由得娥眉輕蹙。她早知謝正卿權傾朝野多年,只是未曾想到他竟敢明目張胆的帝姿示人,行所無忌!


  這樣的一個人,爹爹如何招惹得。


  蘇明堂將女兒帶至監斬台後方,彎腰拱手給翰林院學士汪萼行了個禮,這人乃是一手提攜他坐上一縣之令的恩師。


  「汪大人,這是小女。」說著,他拉了一把身旁的蘇妁。蘇妁立馬識眼色的沖汪大人屈膝行禮,雖未敢說話,禮數倒是恭謙到位。


  汪萼捊了捊花白濃密的鬍鬚,敷衍的寒暄了句:「噢,這就是妁兒?都長這麼大了。」


  蘇明堂立馬又道:「回大人,正是妁兒。韶光似箭,大人上回見她時還是在襁褓之中。」


  「這回是這丫頭不懂事,讓她在家裡呆著卻非要出來湊熱鬧,眼見被擠進人堆兒里,下官只得先將她帶進來……還請汪大人通融通融,行個方便。」


  只見汪萼眉頭一皺,似乎並不想通融。


  「爹,」蘇妁顯得有些不樂意了,悻悻道:「女兒不是來湊什麼熱鬧,女兒是聽聞過楊大人的威名,真心誠意想來送他最後一程的。」說著,蘇妁的眼中已泛起瑩瑩水汽,一副隨時就能哭出來的悲天憫人狀。


  這些話雖的確出自真心,但這會兒特意說出來,卻是因著她知道楊靖是汪萼最得意的門生,如此說多少能討得些巧。


  果然,汪萼漸漸眉心舒展開來,點了點頭算是默許,未令蘇明堂難堪。


  就在這時,突然鐘聲敲響,蘇妁向那邊望過去,見日晷上指,正當午時。


  守著囚車的四名錦衣衛將鎖一層層打開,把楊靖押了出來。脫離囚車的楊靖根本已無法自立行走,全靠幾人拖著上了行刑台。


  他脖子上還帶著一副看起來有百斤重的木枷鎖,令他根本無法抬起頭。一左一右的兩名錦衣衛輔一鬆手,他便氣力難支,不用人推便癱軟的跪到了地上。


  楊靖面如死灰,相容枯槁,甚至還不如押送而來時的樣子。那時雖虛弱,起碼有囚車架著脖頸,加上骨子裡的傲氣支撐,頗有幾分慷慨就義的英勇。


  楊靖緩緩抬起頭,看向前方遠處正對的輦車。上面的人居高而坐,睥睨萬物,宛如目空四海的君王。


  他心中只憤憤的恨著!為何他要來……


  玉輦內,謝正卿略顯慵懶的斜靠在椅背上,那修長身量裹以紺紫的絲綢蟒袍,再以玉帶束之,舂容華貴,魁梧軒昂。


  他見錦衣衛指揮使岑彥正往這邊來,不由得唇角勾起一抹淺弧,立時將那白皙不似真人的面容趁得有了幾分人間顏色。


  「首輔大人,」岑彥在玉輦前恭敬行了一禮。


  謝正卿雙眸輕垂,睨向輦下:「事情辦妥了?」


  岑彥言語與神色間交替著恭敬與狠厲:「大人放心,他們妄圖當作替死鬼的那個死囚已被屬下劫走,如今這個楊靖是要假戲真作,非死不可了!」


  「哼,青天?想當青天就應老老實實去頭頂上呆著,不該呆在人間。」那抹嘲弄的淺笑,如今已在謝正卿的臉上泛動開來。


  端得是一張明媚無匹,俊美無儔的絕世容顏,然殺伐之間卻絲毫不曾手軟,說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也不為過了。


  「傳下去,行刑吧。」


  「是!」


  行刑台上,錦衣衛得了指揮使傳來的行刑令,便將楊靖背後的犯由牌抽掉,大刀架好,仔細看著監斬台那邊的汪大人,只等他那令簽一下,便即時問斬!

  而汪萼此時手中拿著令簽,微微顫抖,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


  楊靖雖是汪萼的門生,但二人同效忠於慶懷王,慶懷王是當今朝野中唯一敢與謝首輔過兩招的人。


  早前他們便籌劃下此計謀:


  先派人在民間四處放風,塑造出楊靖剛正不阿的青天形象,再由他以玉璽之事給謝首輔難堪,之後必然會被謝首輔處以極刑。


  這時民間怨氣基礎已成,再由慶懷王所掌的宗人府出面,當眾揭發效忠於謝首輔的六部二十四司的諸多罪狀。


  最後,再由禁軍首領王濤帶領禁軍剿了錦衣衛的老巢。任他錦衣衛再是高手如雲,也未必敵得住千軍萬馬的突襲!


  如此,便有望搬倒那人……


  可誰料楊大人剛以身犯難掀起了這場風波,禁軍首領王濤當夜就被暗殺了!直接導致這場策動中途夭折。


  非但如此,眼下就連新任的禁軍首領都成了謝正卿的人,往後再若是想動他,便更是難上加難了。


  而被謝正卿問責的楊靖,本來汪萼已與其它幾位大人商定好找個死囚在行刑時替換下來,卻不料還是走漏了風聲。方才屬下來報,那個替死鬼業已被錦衣衛給劫走了……


  汪大人與跪在行刑台上的楊靖遙相對望,眼中是遲疑不決。這令簽一但扔出去,他就當真要人頭落地了!

  楊靖從汪大人的眼中讀出了自己的死期,雖然他尚不知代自己死的那個死囚已被劫走,但自打謝首輔一出現,他就自知這回或許真要栽了。


  楊靖轉頭看了眼身後那寒光鋥亮的砍頭刀,突然,他強撐起腿和身子,竭盡全力的想要站起來!口中拼力喊道:「謝首輔……刀下留人吶……下官願遞投名狀……」


  只是他這行將就木的身子,喊出來的聲音也是氣若遊絲,又如何能讓隔著百步之遠的謝首輔聽見。倒是一旁監斬台上的那位大人,此刻已將這話聽得一清二楚。


  原本還心存不忍的汪萼,這會兒毫不猶豫的就將令簽扔了出去!大吼一聲:「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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