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第 105 章
「不太對勁兒？」
「他……可能不是人。」
這話出來, 顧景夜自己都覺得荒謬, 作為一個生活在二十一世紀的當代青年，他雖然說不上社會五好吧, 但也是在科學教育下長大的。
換句話說，他絕對是個唯物主義者。
而現在, 他的記憶竟然告訴他，荷蘭爾身上的種種疑點似乎在暗示著——他不是個正常人。
「這怎麼可能？老大你是不是撞壞腦子了？」楊林看著顧景夜, 一臉擔憂, 甚至在考慮要不要給他轉腦神經科。
是啊，怎麼可能？
顧景夜都想這麼反駁自己, 但是沒法解釋大腦里那些零零散散的回憶，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其實他早就發現荷蘭爾身上有很多奇怪的地方了, 比如一直冰冷、蒼白的身體, 比如很少吃東西，再比如一直查不到的過去……只是他從來沒往這方面想過。
現在最重要的是, 他找不到證據來證明這些記憶是真實的。
或許真的是只是他的臆想, 只是做夢, 只是車禍後遺症？
顧景夜自己都不敢確定了, 看楊林憂心忡忡的模樣，深深嘆了口氣，把這些都先壓了下去了。
不管怎麼樣，得先找到荷蘭爾。
「楊林你剛說聯繫不上他了？」
「嗯, 我問過他們公司的人了, 誰都不知道綿羊學弟去哪裡了, 都以為是跟老大你在一起呢。」楊林晃了晃手機：「打電話過去說是關機。」
「麗麗安呢？」
「不知道，好像也不見了。」
「把我的手機給我。」顧景夜接過楊林遞來的手機，給那隻小綿羊打過去，果然是提示已關機，又打給麗麗安，同樣如此。
他努力回憶著之前發生的事情，卻發現記憶仍然很混亂，準確來說是突然冒出了太多亂七八糟的信息，導致思維略有些紊亂。
時不時還有一些零散的畫面閃過。
顧景夜思索了一會兒，就要下床：「楊林，我的衣服呢？」
「啊？」楊林趕緊扶住他：「老大你去哪？你才醒呢，要多休息。」
「去找荷蘭爾。」顧景夜推開他的手，一低頭，又是一陣頭暈目眩，而且扯著額頭上的傷口隱隱作疼，捂著臉好一陣子才緩過來，感嘆道：「媽的，再也不買沒安全氣囊的車了……」
有些跑車為了減輕車身重量，增加車輛性能，追求速度跟造型會捨棄安全囊的設計。
顧景夜當初買這車只是覺得造型很酷，放在他公寓的私人車庫裡，請了專人打理，一放就是好幾個月，開出來的時候都已經忘了這回事，出了車禍才想起這個問題。
「對啊。」楊林也是一副后怕的樣子，連連點頭表示贊同：「還是安全第一，安全最重要……誒，老大等等，你真要去找綿羊學弟啊？」
「你不是說他已經失聯一天一夜了嗎？」
「嗨呀，說不定他只是跟麗麗安一起出去玩了。」
「不，恐怕不是……」顧景夜皺眉，心裡有點不好的預感，沒把腦子裡那些閃過的奇怪畫面說出來，只是說道：「我有點擔心。」
先不說他回憶里的那些畫面是真是假，就荷蘭爾這麼不靠譜的人，只要沒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他就有點心慌。
既擔心他的人身安全，又擔心是不是被從哪裡冒出來的情敵拐帶了。
那傢伙從不會拒絕別人，也沒什麼警戒心，給顆糖就屁顛顛地跟著走了，在他看來，能平安活到現在已經是一種奇迹了。
他怎麼放心得下？
「可是該上哪去找啊？」
「我待會叫人去查前天晚上會場門口的監控，楊林，我們先回去，我給過他公寓的鑰匙。」荷蘭爾在s市即沒有什麼靠譜的朋友，又沒有房子，他能去哪裡過夜？
顧景夜說著爬起來換了衣服，不顧護士的阻攔，硬是要離開，楊林沒辦法，只好開車帶著他去了。
他們去了顧景夜的公寓沒有找到人，問過保安也說沒看到他回來。
然後顧景夜又親自去了晉江影視詢問每一個成員和經紀人，直到被顧景晨抓住親自押回醫院躺下。
可是顧景夜躺在病床上根本睡不著，又奇怪又擔心。
荷蘭爾到底去哪裡了？
很快，又是兩天時間過去了。
顧景夜派人查遍了s市大大小小的酒店賓館，又詢問了每一個荷蘭爾認識的人，答案都是沒有看到。
憑顧家的人脈，鐵了心想在s市找一根針都能找著，別說是兩個活生生的人了。
除非他們已經不在這裡了，可是不在這裡又會去哪裡呢？
顧景夜還派人查了離開s市的火車票、機票，甚至是車票，以及各個火車站、機場、高速路上收費站的監控，48小時，一分鐘都沒漏掉，可是居然沒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這可把顧景夜急壞了，要不是顧景晨派人盯著，他早就親自跑出去找人了。
同時，他腦子裡那些混亂的記憶正在逐漸形成一些完整的畫面，但只要他一認真回憶，就像是有一把尖銳的刀子，刺在神經上，有幾次疼得他差點從床上滾下去，可是醫院卻查不出原因來。
其實這是血族之眼引起的，當腦部受到刺激的時候，喚醒了真實的記憶，但是這跟荷蘭爾下達的命令相抵觸了，於是就刺激到了脆弱的腦部神經。
不過隨著時間與反覆的刺激，顧景夜的真實記憶也在慢慢恢復。
第三天早晨，顧景夜生無可戀的躺在醫院做完了檢查，聽說哥哥出國辦事去了，趕緊讓楊林偷偷過來帶著他溜了。
再呆在醫院裡，他覺得自己傷還沒好，病又得憋出來了，而且是相思病。
路上，他輕靠在座位上的時候，一閉上雙眼，腦子裡就又開始出現那些奇怪的畫面。
靜坐了十多分鐘，他突然理清了那些混亂的記憶並且回想起了車禍發生前的事情！
——有人拿槍指著荷蘭爾！
他猛然睜開雙眼問楊林：「那兩個人呢？」
「哪兩個人？」楊林又被問懵了。
「我撞的那兩個人呢？」
「沒人啊，老大，你是不是真的撞壞腦子了？對了，你那天怎麼會突然跑到人家小區里去？」
還把牆給撞塌了。
顧景夜沒有回答，臉上的表情更加沉重了，手指在大腿上輕點了幾下，突然想到了什麼：「楊林，去學校。」
「啊？」
「去荷蘭爾的宿舍看看。」
……
自荷蘭爾一月份去了晉江影視后就沒有回過宿舍了，開門的時候，裡面都落了一層厚厚的灰。
「老大，綿羊學弟不可能在這裡的。」楊林往後退了一步，滿臉嫌棄。
顧景夜捂住口鼻走進去，這裡相比他以前來的時候更空了。
s大的普通單人宿舍里本來就沒什麼東西，標配只有一張床、一套書桌、兩個衣櫃，以及獨立的衛生間。
顧景夜環顧四周，床單被子還在，地面除了灰塵之外很乾凈，書桌上空蕩蕩的，只是書架上有幾本書。
他湊過去翻了翻，是之前買給荷蘭爾的遊戲雜誌，看來他搬去晉江宿舍的時候並沒有帶走。
他走到衣櫃邊拉開櫃門，裡面有一隻小皮箱子。
這隻箱子他見過，荷蘭爾最開始帶來學校的那個。
他曾經好奇，問過荷蘭爾裡面裝的什麼，能不能打開看看？
那個時候的荷蘭爾還是個耿直boy，直接回答他說不可以打開。
而現在……
自然是找人要緊。
顧景夜把這個箱子從裡面提出來，仔細一看，才發現這個箱子相當復古，連拉鏈都沒有，只有兩個最原始的皮扣。
打開一看，裡面有幾件衣服，拿起來抖了抖，是幾件頗有歐洲古典風格的華麗襯衫和馬甲外套，在衣服的下面還有一個用報紙裹起來的畫框。
顧景夜正要拆開它，突然聽到了楊林的聲音。
「老大，你快來看！」
顧景夜轉身，看到楊林把放在桌子下的垃圾桶給拉出來了，伸手從裡面提出了一個奇怪的袋子。
他們用紙巾擦掉了表面的灰塵，發現這是一個長方形的塑料密封袋，裡面空空如也，只有一根長吸管從介面的地方插進去。
楊林不知道這是什麼，顧景夜卻覺得非常眼熟，思索了一會兒，想起來了。
「這是血袋！」
果然他那幾次在深夜裡醒來后看到荷蘭爾站在陽台上飲血的事情不是夢！
「啊？」楊林懵逼地看著顧景夜突然變得激動，在垃圾桶里快速翻了起來，裡面居然是有好幾個這樣的袋子。
「果然……」顧景夜抿緊嘴唇，目光如刀鋒一般掃過去，緊盯著楊林，問道：「楊林，你發現沒有，其實荷蘭爾他從來沒吃過東西？我是說除了飲料之外的食物，你看到過他吃下去嗎？」
「肯定吃啊，人怎麼能不吃東西？就他以前上學的時候不是每天早上都會拿走你帶來的麵包甜點嗎？」
「我是說，你親眼看到過他吃下去嗎？」
「當……」然，不對啊，楊林猛然一頓，仔細回憶了一下，好像還真沒有！
他跟荷蘭爾接觸的時間不算多，但之前每次一起吃飯的時候，荷蘭爾好像都只喝飲料或者湯，他問過對方為什麼不吃菜。
荷蘭爾都會用胃不舒服，或者不喜歡吃給搪塞過去。
現在細細回憶起來，他好像還真沒有看到過綿羊學弟吃東西啊？
「還有，你看到過他上廁所嗎？」
「靠，這種問題，我哪知道！」楊林嘴上這麼說著，但是轉念一想，再看顧景夜的表情一點都不像在開玩笑，突然一個激靈，抖了抖：「草，老大，你別嚇我啊！」
「我之前半夜醒來的時候，看到過他在喝……」顧景夜話還沒說完，聽到後面有腳步聲，兩人一扭頭，看到門邊探出一個腦袋。
「荷蘭爾！咦，原來是你們啊……」
柳青田剛吃了午飯準備回宿舍休息會兒，大老遠的看到荷蘭爾的宿舍門敞開著，還以為是他回來了呢。
「老田，你來得正好！」楊林一拍大腿，問道：「你看到過綿羊學弟吃東西或者上廁所嗎？」
柳青田也被問得一懵，剛想笑著說你tm在逗我？卻發現不管是楊林還是顧景夜都正以一種極其嚴肅的表情看著他。
他被這陣仗嚇了一跳，張著嘴，想了幾分鐘，突然露出詭異的表情，驚訝地說道：「好像是沒有啊……」
論接觸時間，他可不比顧景夜少，特別是荷蘭爾才來學校的時候，可是每天都住在他宿舍里的。
不說他還沒發現，這麼一說……
好像還真沒有！
平時就算了，以前周末的時候他們偶爾打通宵遊戲，一天一夜都不出門。
柳青田會叫外賣，問起荷蘭爾，他要麼說不餓，要麼說沒胃口，反正他可以一天不吃東西，就喝飲料，喝了還不帶上廁所的。
以前沒覺得有什麼奇怪的，但是現在回憶起來，還真是有點細思極恐。
得到兩人的驗證后，顧景夜更加確定了他在回憶里看到的東西，恐怕都是真的！
他轉身又來到剛才打開的箱子面前，把那畫框表面包裹著的報紙拆掉，隨著報紙一點點的撕開。
一副色彩艷麗的油畫出現在了眼前。
這油畫里畫得似乎是一家四口人，一對西方的夫妻帶著兩個孩子，看背景和穿著都很是復古。
畫面上的男人穿著黑色的禮服站在椅子的旁邊，而女人則穿著一條華麗的裙子，懷裡抱著一個嬰兒，在她的右邊還站著一個穿白色洋裝的女孩。
這張油畫並不大，但是畫得非常細緻，一晃眼讓人差點以為是看到了照片。
因為不管是畫上的男人還是女人，從面孔到神態都描繪得非常清晰，這兩人的嘴角都含著溫柔的微笑，他們甚至可以看出他們眼裡所表露出來的情緒，就連地上趴著的一隻黑貓都刻畫得栩栩如生。
所以當他們的目光移到那個女孩臉上的時候，同時發出了一聲驚訝的尖叫。
「卧槽！！」
「麗麗安？！」
「這畫得也太好了吧。」楊林跟柳青田都沒往深處想。
顧景夜的表情卻已經僵住了。
他將目光投向女人懷裡的嬰兒。
那個孩子小小的一隻，身體被包裹著，又被女人的袖子給擋住了，所以看不清楚臉，只能看到一小撮金髮。
顧景夜把畫框翻轉過去，在左下角寫著一段漂亮的花邊字英文。
「感謝荷蘭爾的出生～」
楊林立刻笑道：「天吶，原來是綿羊學弟的全家福啊，畫得可真好。」
柳青田表示同意：「果然全家都是高顏值！」
顯然這兩個人還沒想到，為什麼荷蘭爾剛出生的時候，麗麗安就已經是現在的模樣了。
顧景夜把包著畫框邊角的紙扯了下來，只見那最下面還寫著一行字。
「1803年5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