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 13 章
福豆趁他沒反悔,在自己床上一把抓起被子褥子,就跑到柳崇床下打地鋪去了。
爹是用來幹啥的,爹是用來靠的啊,福豆躺在他床根,用被子把自己捂起來,用求疼愛的眼神看著柳崇:「乾乾乾爹,您上榻,兒子就在這兒。」
柳崇脫了木屐上榻,但見她在底下還仰頭瞪著倆眼望著自己,就跟私窺似的,實在讓他煩躁。
福豆心想,乾爹這麼擔憂怕什麼呢,她又不能QJ了他。不過柳崇對床有極端潔癖,絕對不許人碰的,到底過去是因為什麼心理創傷呢?
柳崇渾身不舒服,「你你你,把臉給咱家往外扭,這一晚上你要是敢回頭看咱家,就把你丟外面去!」說完憤恨朝里睡下。
福豆說:「知道了。」她才沒有偷窺欲,她就是害怕而已。馮均順在外面要進來滅燈,結果柳崇大叫:「出去!」
馮均順還道福豆又怎麼惹了他,可不敢沾染這晦氣,小跑著溜出去了。
大半夜,黑燈瞎火,外面聽到蛐蛐的聲音。福豆還是不太敢閉眼,只能卧縮在床根,時不時發個抖。
她心想今日這事,正是給她提了醒,御前牛鬼蛇神這麼多,尤其是皇帝本就難測,一有個什麼過錯,隨便弄死她都不帶在意的。
就像今天這小內監,說白了也就是吐了一口唾沫,說犯了多大的罪過吧,也沒有,最多是對她造成了精神損失。
但這麼直接就打死他,打得屁股骨頭都爛成了渣,這是封建社會行徑啊,她都差點忘了,這是萬惡的沒有人權的封建社會啊!
不行,她必須得手握速效葯,能痛快死絕對不受疼!
正想著,突然聽見柳崇在床上囈語了一句:「嬢嬢,嬢嬢抱我~」
福豆知道他睡熟了夢話,所以大膽湊著月光望過去,見他身子還扭了扭。
不知道他今晚會不會起來夢遊呢。
「抱我,抱我啊。」柳崇又說了兩句,這回帶著點哭音,抽了一抽鼻子。
福豆坐起來,心裡覺得他這是和他娘有故事吧,不知他娘遇到了什麼。說來,自己對自己的這個爹,還真是一點都不了解。
她不由得也想到這副身子的原主,原主家中是舊朝忠臣,因為新皇登基,全都被發配了。現在在流放地,不知道過得如何。至於她自己……她想著想著,也鼻酸哽咽了。
「嬢嬢,為什麼不抱我,我要……」柳崇突然坐了起來,但眼睛是閉著的。他閉著就好似睜著一般,突然開始啪啪捶打自己。
福豆嚇了一跳,他就像個嬰孩一樣,見娘親不理,就暴躁著要引來娘親的注意一樣。
有一點他還真說對了,他這的確比鬼還動靜大,鬼只是吐唾沫,不帶動手的!眼看他有要下地找工具的意思,福豆一時膽大,立即撲到床上,從後背抱住他,「嬢嬢在呢!」
柳崇的手突然垂下,頭也聳拉著,過了一會兒打了幾聲鼾,不再鬧了。
福豆終於鬆了一口氣,緩慢把他放下,悄沒聲地鑽回地上被褥去了。
這一晚福豆挺晚才睡著,直到腿被踢了幾腳,一睜眼,朦朦朧朧看見柳崇又昂著下巴眯縫著眼瞧自己:「怎麼,你還不去御前報到啊?」
福豆想起他昨晚上那扭捏樣,生怕被問起來,臉紅著低頭說:「兒子這就去!」立馬跑開了。
這一日白天又看到了二皇子,瞪得她渾身發涼,心想不行,今天就得去御葯院。
換了班溜去御葯院找陳明晚。他是原主在牛羊司就認識的小內監,原主那性子哪敢宰殺牛羊,就算已經殺好的,她看見血紅和肉絲都分分鐘要捂眼哆嗦,都是陳明晚替她打的下手。
陳明晚一看見她在門口探頭來找,就抓了個東西,把手背在後面,臉上硬憋著興奮出來。福豆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要讓她猜東西。過去陳明晚喜歡讓原主猜,都拿什麼生羊心羊腰嚇唬她。
陳明晚在福豆面前站定:「猜我又拿了什麼?」
福豆斜眼看他,沒說話,陳明晚伸出手張開:「活蜈蚣哈哈哈哈哈!」
福豆嘆了口氣,這出息。她直接道:「你幫我一個忙,我給你介紹一個爹,怎麼樣?
陳明晚見他對蜈蚣無動於衷,只好將蜈蚣放回袖裡的丹瓶。
他也已經聽說福豆攀上了柳大官的高枝,倍感羨慕嫉妒恨。
御葯院的規矩比牛羊司多多了,每天搗葯製藥驗葯,一點也沒樂趣,學記起來也很困難。但困難都能克服,可怕在於嘗驗,一不小心要嘗掉小命的。他想儘快調出去,如果福豆能幫他的話就好了。
至於爹,有沒有無所謂,但是如果爹的地位較高,那自己的調動是不成問題了。
「可以啊,我手活兒不錯。」他伸手出來活動了活動手指。
福豆心想,這個詞不能亂用,知道的是你會按摩倒背,不知道的以為……咳咳。
「是我原先後苑的劉勾當,他一直想尋個體己聰明的兒子,我就像他推薦了你。」
陳明晚高興啊,這勾當官是后苑最高的內官了,不說別的,后苑那是好地方,他也有的是力氣,搬花石、掏淤泥什麼的沒問題。
「行啊行啊,等我換班了就過去拜見新爹!除了腳盆,準備什麼見面禮呢……不過你要讓我幫什麼忙?」陳明晚一思考就掏耳朵。
福豆是個現代人,她比較嫌棄人在她面前掏耳朵,因為下一個動作就是把掏出來的耳屎往地上彈,這個彈的不準會誤傷她的!
福豆摁住他的手不讓他掏,並把他拉到隱蔽的角落裡,說,「你給我拿點砒/霜。」
陳明晚瞪大了眼:「砒砒砒砒……?!」
福豆趕忙捂住他的嘴,四下看了看沒人,才把自己的擔憂顧慮說出來。萬一要是得罪了什麼大人物,死痛快一點兒,一想到那骨肉盡爛的下場,如果要是被杖打,或者酷刑,皮肉真的受不了。
陳明晚已經聽說了打人打成爛泥的事,知道她在御前有風險,但她也怕死得過分了吧。一聽砒/霜都暈了,腦袋嗡嗡地,注意力都在她要那可怕的東西到底準備幹什麼上,瞬間腦補了幾十種可能,都快嚇出汗了。
福豆拍他,悄聲提醒:「你想什麼呢,打死我也不敢對官家不軌啊,就我那膽子,肯定是自己吃!」
說完想他可能不信,乾脆直接掏底一了百了:「其實我不是男的,這下你理解了?」總不能直接就說出來「女「字,她覺得陳明晚這點理解力還是應該有的吧。
陳明晚嗯嗯了兩聲,腦袋還沒從砒/霜的震驚里解脫出來,她後面那句也沒過他的腦,一心想著,論他們倆過去也算在皮鞭底下相依為命,他是應該信她只拿來自己吃的,可是她自己想吃,他就應該給嗎?不給的話,她鐵定得想別的辦法死,這怎麼辦啊……
思來想去了半天,他有了主意,硬著頭皮說:「砒/霜肯定不行,查得緊,帶不出來的。川烏半夏我可以給你點兒,搗碎了粉,不細看不認得。這東西,二錢就能奏效,不過你一定留到萬不得已啊。」
「嗯!」福豆淚水盈盈,這些天愁苦的大事終於是解決了,她同志般握了握陳明晚的手,陳明晚又朝她猛嘆一口氣,回去偷取去了。
實際上福豆也很清楚,這是讓陳明晚也冒了生命危險的。要不是他們兩人過去相依為命,這樣的事他一定不會同意。
站在門口等了很久,陳明晚才鬼鬼祟祟地出來,迅速地給她一個小荷包,擺擺手小聲說,「趕緊走!」
福豆像得了什麼寶貝一樣,裝在身上就跑回去了。這下她鬆了一大口氣,再也不怕像那吐唾沫的內監一樣,屁股被打開花了!
中途想到最近對柳崇都沒有太盡心,福豆又拐去了御廚房,拿銀兩換了點豆漿、領了幾塊冰,回去做了冰豆酪。
見人還沒回來,她便先去睡覺。這一覺真是睡得安穩,什麼夢都沒有做,只是醒來后額頭又有點熱熱的。可能是低熱反覆,但總歸,精神好了,病就會好的。
今日柳崇回來的格外晚,而且在她睡著后,連李彎和馮鈞順也都不見了。
福豆醒來發覺一個人都沒有,又跑去看房在冰塊中間的豆酪。
做這個很費功夫,缺一分少一分它凝固得都會不漂亮,口感也會略差。豆酪清新些,有甜味但入口主要是甘,不像乳酪和熬糖那樣膩,吃下去身體無壓力,乾爹一定會喜歡的!
心裡想得美滋滋地,聽見外面有腳步聲,於是乖順地站到門口迎接,望見柳崇進了大門,甜甜叫:「乾爹!您回來啦!」
柳崇面色僵硬,負手入內,在桌前站定,眼睛直直盯著豆酪。
福豆瞧他眉頭擰著,不知是今天內侍省出了多大的事,惹他不高興了,於是幫他將筷子拿起來,舉起遞到頭頂,笑吟吟說,「兒子今日做了豆酪,鮮嫩涼爽,入口即化,您嘗嘗吧!」
柳崇盯著半晌沒說話,福豆有點納悶,抬眼覷他,餘光掃到馮鈞順和李灣也一臉嚴肅站在門外。
福豆忽然覺得屋裡冷嗖嗖的。
「又給咱家做了吃的啊,你還真是有心呢!」柳崇尖著嗓子睨她一眼,那一眼陰狠都瞥過,福豆看得驚悚,原主的身體立即反應,腿腳開始劇烈抖動。
柳崇一眼就看到了她腿在抖,轉身向她欺近,越發尖著嗓音說,「我還什麼都沒問,你抖什麼?你怕了?你在怕什麼啊?好兒子?」
「好兒子」三字一字一頓,在他銳利嗓音下顯得越發恐怖。福豆險些都忘了,他可是殺人如麻的軍事太監,雖然不知道是怎麼惹怒了他,但他本性就是如此的,是自己前幾日誤會了他,還真把他當溫柔爹了。
福豆控制不住自己的雙腿,撲通跪下了,心想他這是想起昨晚自己上了他的床,還抱了他,要嚴厲懲罰了?福豆顫抖問:「乾乾乾爹,是不是外面人惹了您……兒子,兒子幫您罵他們,您……您消消氣吧?要不,兒子幫您搗搗腿!」
這上班的火氣帶回家裡來,簡直差評,白瞎她的豆酪了。但總得做點什麼安撫他的情緒,否則還不知他要怎麼拿自己發泄怨氣。
滿臉的淚水滑下來,福豆不想哭,一邊用袖子抹眼淚,一邊仰頭望柳崇,口裡顫顫說:「乾乾乾爹,您辛苦了,兒子給您捏一捏……」
說著就伸出發抖的手去給他捏小腿。
柳崇餘光瞧見她這模樣,心裡一揪,也痛了一痛,但還是一蹬腿,將他甩開,道:「哼,你也有臉。我看著你也不落忍,你還是自己招了,咱家從輕發落。那豆酪里你放了什麼?」
福豆不明白,回說:「就是豆漿,麵粉,還有凝固用的酸漿,沒、沒別的了啊?」
福豆看柳崇根本就不信,更是露出兇狠神色,盯得她渾身發寒,她跪得這麼近,聞到柳崇身上那十八種香花的味道,才發覺他是用這種香味來掩蓋他身上的血腥味吧!
大太監要殺人了,好在,她提前準備了速效葯。只是……現在還沒到最後一步。
福豆下意識摸了摸心口藏的荷包。
柳崇這時,一聲嘆息,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你可真讓人心疼啊……」
說罷,又將手抽走,無力地向後道了一聲,「拖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