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我來自二零一八
威爾遜是美國知名的導演, 同樣也在一所大學里任教, 教授電影方面的專業知識。
他教過無數的學生，美國的，俄國的，日本的, 也有中國的。許多學生對他來說不過是匆匆過客, 真正記住並保持聯繫的也就只有那麼幾個。
宋約翰是其中之一，倒不是他有多特別。而是這個學生經常在他面前晃，畢業后也時不時地給他寫封信。
郵局給他寄了個包裹, 是他學生宋約翰隔著一個太平洋寄來的。
宋約翰在來信中跟他說想請他見證一下中國電影的發展，保證他會大吃一驚。
威爾遜心中不屑，在他印象中，中國從來都是撿別的國家剩下的東西。說見證發展還不如說是見證一場笑話。
他把宋約翰寄給他的東西隨意就扔在了角落，連看都沒看上一眼。
周末的時候，他請了同為導演的朋友來家裡吃飯。上菜的時候他正缺幾張紙墊在碗下面，想到上周宋約翰寄給他的那堆東西，於是就從角落裡翻了出來。
吃飯的時候, 喬治道：「威爾遜，你還看中國報紙？不過下面還有翻譯。我來看看寫了什麼，倩女幽魂開場，官道上的馬匹漸漸遠去, 由近到遠, 用到了拉攝鏡頭來交代環境……」
其餘兩人原本是在碰被, 聽到喬治嘴裡念念有詞后, 忍不住放下了酒杯，威爾遜臉上則難得露出認真之色。
他不待喬治念完，就把壓在碗下面的報紙扯了出來。
「威爾遜，似乎是電影鏡頭的語言分析，這玩意你從哪來的，好像很厲害的樣子」，喬治鼓大眼睛問道。
「一個中國學生給我寄過來的，說是中國電影的學問都在裡面，我一開始沒當一回事，你不是不知道中國有多落後。」說著他就閉嘴了。
威爾遜突然起身，語氣也變地高揚了起來，「這一定是宋約翰那小子耍我玩的，我不相信中國的電影理論比美國還要出色。我要立刻馬上就趕到中國去，把那個敢欺騙我的小子抓出來，他是撒旦派來的魔鬼嗎？」
*
二零一八年，在高樓大廈林立的上海灘有一座老別墅，這座老別墅的歷史可以追溯到上個世紀初。一百年過去了，房子幾經易手，最後被女孩的父親買了下來。
後來一場車禍讓家裡就只剩下了她一個人，而她的雙腿也在這場車禍中被截掉。自此之後，她把自己封閉起來，終日躲在家中，逃避現實，也逃避別人異樣的眼光。
在一次舊牆翻新的時候，女孩無意間在牆壁里發現了一個鐵盒子。鐵盒子除了幾封發黃的信之外，還有半塊有字的玉和一張男人的黑白照片。
讓她吃驚的是上面的字竟然就是她的名字，小小。讓她略微感到有些遺憾的是，信上的字跡早已模糊不清。
此後，更為詭異的事情發生了，她像是得了幻聽一樣，耳邊經常能聽到一個男人的聲音。
這個男人似乎總在自言自語，說他的苦悶。
發生在她身邊神奇的事情，讓小小開始找到了新的寄託，她現在每天最大的樂趣就是成了傾聽來自叫曲陽的男人的聲音。
她知道曲陽活在上個世紀，那個最動亂的年代。相距她無限遙遠的一個時代。
今天，曲陽參加了姑姑家舉辦的一場舞會，他喜歡上了舞會上遇到的一個姑娘。姑娘熱情開朗，像是一盞聚光燈一樣吸引著無數飛蛾撲火的少年，為她傾慕。曲陽並不是唯一，他甚至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敢告訴對方。
小小最羨慕熱情開朗的女孩，她們就像一束陽光。而她卻只是一個斷了腿的瘸子，像一隻老鼠一樣躲在暗無天日的房子里。
她喜歡陽光，卻又害怕陽光。
有了以前的實驗，小小早就知道曲陽的聲音是從那從半塊玉裡面傳出來的。
她想對玉說話，但卻不敢。她怕對方如果聽到她的聲音就會嚇到，於是不再跟她說話，這樣她就會失去她現在唯一的樂趣。
「你在聽我說話對嗎？我能感覺到你，你叫什麼名字？我叫曲陽。」
「我叫小小，大小的小。」
小小既吃驚，又開心。她開心自己與曲陽的聯繫並未斷開。
此後，兩人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小小告訴曲陽活在二零一八年，與他的一九一八相隔整整一個世紀。
曲陽告訴小小他的苦惱，他連踏出追求心愛姑娘第一步的勇氣都沒有。
小小不知道該怎麼安慰曲陽，所以她把此前扔到儲物間的電腦重新找了出來，斷開網就意味著她斷開了與這個世界的臍帶，這是她自我逃避的一種方式。
為了能幫到曲陽，小小親手把這個令她害怕的紐帶又重新繫上。
這個世界日新月異，小小卻已經和它脫離整整兩年了。她把她從網上看到的那些有趣的事情都記下來，告訴曲陽。
今天美國總統又做了什麼令人發笑的事情，明天世界盃比賽，國足又被人國人群嘲白斬雞。
「有個名人說全中國的人都去看世界盃了，就只有國足沒去」，小小笑道。
每天都有新花樣，小小還告訴曲陽該怎麼討女孩子歡心。
在兩人的努力之下，曲陽終於追到了姑娘。卻只交往了不到一個星期，就被姑娘單方面說分手了。
曲陽傷心失落之際，心靈深處卻更多的是鬆氣。他猜想如果自己和小小說失戀的事情，她肯定還要比他失落。想到她那副小心翼翼想安慰他又不敢說的樣子，曲陽就覺得好笑。
可小小甚至還沒來得及聽他講失戀的事情，就和他斷了聯繫，彷彿人間蒸發了一樣。整整半個月，曲陽的心像是缺失了一半，在此時他才發現他愛上了那個他一輩子也觸不到的姑娘。
原來不知不覺中，小小已經成為了他生命里不可或缺的那一部分。他不知道小小發生了什麼，越是無知就越是恐懼。如果小小發生了意外，他連想都不敢想。
就在曲陽日益消沉的時候，小小回來了。
她斷腿的傷口又感染了，讓她不得不在醫院待了半個月。小小沒告訴曲陽自己去醫院的事情，也沒告訴他自己曾經在死亡線上徘徊過。她只是說陪朋友出去玩了。曲陽也閉口不提失戀的事情。
兩人的生活又恢復如常，但有些東西卻又變地有些不一樣。異樣的情感在兩人間不知不覺的生長著。
如果說以前更多是小小逗曲陽開心的話，那麼從小小生病歸來后，更多就是曲陽逗小小開心。
他知道小小腿斷的事情，他教小小怎麼重新去擁抱陽光，怎麼嘗試擁有一段新的人生。
就在兩人的感情已經引而不發卻又彼此心知肚明之時，曲陽的玉碎了。隔著一個世紀，連接著相愛的兩人之間的唯一紐帶斷了。
曲陽找了各種辦法想要恢復兩人之間的聯繫，卻始終無能為力。
痛不欲生之際，曲陽找人在碎裂成兩塊的玉上分別刻上了自己和小小的名字。他把刻有小小名字的碎玉連同一紙情書，藏在了牆壁之間。
他希望在未來的某一天，小小能在某個午後找到他們。然後告訴他，她叫小小，來自二零一八。
小小已經敢獨自一個人出門。兩年後，小小戴上了假肢，可以拄著拐杖出門了。黃埔江畔，小小與一個蒼老不堪的老人擦肩而過。等兩人漸漸遠去之時，小小臉上卻早已是淚流滿臉。
等一個百年，只是為了能見心愛的人一面而已。
*
「我現在想敲開你的腦子看看，裡面的構造是不是都跟我們不一樣，不然怎麼會有這麼多的奇思妙想。」
二零一八，也虧她才想地出來。毫無疑問，這又是一個凄美曲折的愛情故事。就像她前一部作品倩女幽魂一樣，徐小冬總是有把人虐地死去活來的本事。
兩個時空之間的碰撞是劇本最大的賣點，放在二零一八，穿越什麼自然都是爛大街存在，但在一九一八的話，那就完全新鮮了。
在徐小冬的描述下，二零一八是一個和平而有序的年代，中國也在變地強大，不再是一個再受人欺凌的小可憐。
這是他們每一個有著愛國情懷的人的共同願景，而徐小冬卻直接將她描述了出來，還描述的那麼具體。
寬敞的馬路，隨處可見的汽車。能夠帶在身上的電話……
「我管你來要錢的，小老闆。」
秦深在風聲公司裡面雖然股份最低，但財政大權卻掌握在他手中，拍電影的投資都要經他手審批才行。
「錢沒有，人你要嗎？」秦深笑。
老子信了你的邪！
「電影我下個月開拍，在這之前，我要看到第一筆資金到位，不然你就等著瞧吧！」
秦深就知道，指望徐小冬像唐清漣一樣跟你撒嬌是永遠不可能的事情，一輩子都不可能，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
「演員你定好由誰來演了嗎？」
「主演用唐清漣和蘭生這對老cp沒問題，寫劇本的時候我就照顧好了兩人的人設問題。其實如果你願意，我也可以破例為你開一次後門，男主讓你來演的，雖然你演技水了點。不過你放心，就算是豬我也能把你□□成人的。」
秦深：……
你開心就好。
「好了，我不跟你說了。新定製的一批服裝到了，我要去檢查一下看有沒問題沒有，錢的事你記一記，別出岔子了」，徐小冬邊說邊往外走。
「小冬。」
「什麼？」
「頭髮亂了，你記得理一理」，看了她半晌之後他才說道。其實他是想問她和方啟言是怎麼回事，但是話到嘴邊又縮了回去。
秦深比誰都了解她，貌似八面玲瓏，其實像只蝸牛一樣，身體外面包裹著一層堅硬的殼，誰也打不進去。才稍微露出一點頭來，只要受到一點刺激又會立刻縮回去了。
他怕如果他表現地太過的話會讓她遠遠逃開自己。
「我回去就弄」，徐小冬輕輕把門給關上了。
從秦深辦公室出來以後，徐小冬往服裝間去了。新定製的一批服裝已經到貨了，這是她之前直接聯繫廠家為女主量身定製的幾件衣服。
除了秦深，劇本她還沒給其他幾個主創人員看過。不過唐清漣已經跟她打過包票了，只要她喊一聲，她隨時能到位。
唐清漣如今的名氣早就不是五年前能比了，說是風靡上海灘都不為過，在街上隨便找一個人出來，誰會不認識她。
徐小冬檢查了一遍衣服沒有質量問題之後，才把唐清漣叫了過來。
「下部電影需要用到的服裝，你試一試，看合不合身，不合適再送回去改，也還來地及。」
「小冬導，你這一直神神秘秘的，下部電影咱們到底拍什麼啊！咦！這是什麼衣服，我還沒見過這種款式的。」
唐清漣手裡拿著一件牛仔褲，還有一件印花的白T，拿在身前比了又比。
「未來流行的衣服」，徐小冬坐在桌邊喝了口水。
「未來？」唐清漣臉上露出了一個笑容，「小冬導，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想讓我演未來人。」
「我想讓你演猿人你演嗎？」
唐清漣極具風情的給她拋了一個白眼。美人就是美人，連拋白眼這種事情做起來，都毫無違和感。
「清漣，你把口紅擦掉了再試。」
唐清漣剛參加一個活動回來，大紅唇，大波浪，金線紅色旗袍，一身打扮可以說非常張揚了。
徐小冬要的可不是張揚的女妖精，這和女主的人設不符。
待唐清漣穿好衣服走出試衣間后，徐小冬忍不住滿意的點了點頭。唐清漣身材高挑，腿又長又有形，牛仔褲穿在身上瞬間有了腿長一米八的錯覺。她走到她身邊，把耷拉下來的衣角給塞進了褲縫裡面。就是那一頭黃色的大波浪看上顯地有些違和。
「清漣，找個時間記得把頭髮拉回來，再染回黑色，大波浪太騷了，不適合劇本的人設。」
唐清漣趕忙抓著自己的頭髮，像是護崽子一樣「我昨天剛燙的，還沒來得及給小老闆看呢！」
「你給他看了他也不會搭理你的。」徐小冬說道。
「我這麼美，他為什麼就不能搭理我？」
徐小冬輕咳了一聲，「你難道沒發現他比較喜歡單蠢一點的。」
「那我現在就去把頭髮拉回來，告辭。」唐清漣風風火火走出了門。
徐小冬：……
人走沒問題，倒是把衣服給她脫了啊！當劇組的東西不要錢隨便拿的嗎？她說怎麼每次都丟東西，原來是這些人東一點，西一點全給她搬走了。
*
徐小冬把劇組的班子拉起來已經是半個月之後。這天，她照常給方公館的兩人上完英語課。兩個人進度都不算快。方啟言比孫淼淼要好上不少，大概是要更用心一點，從平時的作業就可以看地出來。
在給兩個人留下了n多作業以後，徐小冬心情都忍不住好上了不少。
到公司后，前台的文員換了一個新面孔。
「小冬導，你來的正好，這邊有你的電話。」
「喂，哪位！」她問道。這迴文員看來是個上道的，電話交給她之後，就老實把頭低下了。
雖然徐小冬的胸看上去依舊很誘人，但是在腦子裡意淫一下也就差不多了，他可不想像上次那個倒霉鬼一樣被開除。
現在經濟大環境蕭條，就業形式不好，有多少人是被迫下崗失業，更別談想找到一分輕鬆又體面的工作。風聲公司算是電影行業的大頭，員工福利薪水待遇都不錯，他全家老小都指靠這一點工資來養活了。
他可不想就為了過一把眼癮，丟了好不容易得來的工作。
「徐小姐，還是我，宋約翰。」
「我記得倩女幽魂的月刊不是已經停了嗎？」徐小冬道。
「想請你幫個忙！」
他實在是被逼的沒辦法，才找的徐小冬，宋約翰看著旁邊虎視眈眈盯著他的威爾遜，忍不住苦笑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