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077、業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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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滿堂正驚詫於鎮族神物里竟誕出了頭異獸, 聞言更加驚詫:「先祖?」
「你們來此, 是要爭少君之位吧。」酒帝君此刻的目光堪稱和藹,語氣卻不容置疑,「你是個有潛力的……走之前, 本君送你個見面禮吧。」復而搖頭又嘆,「本君現在,也只有這點用處了。」
金滿堂正要說話,就見酒帝君輕飄飄抬手, 指尖往自己眉心點來。
這動作看似緩慢,實則快極, 金滿堂根本來不及躲。
微涼的指尖觸上眉心, 金滿堂頓覺眼前一花, 有什麼東西醍醐灌頂般沿著眉心匯入泥丸宮深處。一種難以言說的奇妙感覺, 在那瞬間傳至四肢百骸, 他整個人僵在原地,連眼都不會眨了。
金滿堂的手下見狀,不知自家公子是怎麼了,正待問酒帝君, 就見後者身形越發.飄渺,甚至開始隨風晃動, 顯見是再無法凝實,很快便要潰散了。
郁欠欠這時說道:「你要走了。」
酒帝君應道:「嗯, 要走了。」
郁欠欠說:「走好。」
酒帝君笑了聲, 沒回話。
他目光平和悠遠, 通身的氣質更是被風同化一般,飄飄搖搖,朦朦朧朧,將有不有,將無不無。而他行將乘風去,再不歸來。
他看著遠方因太過激烈的戰鬥,從而導致天與地在寸寸崩塌的慘烈景象,這處以他軀體化成的仙逝之地,也因他的即將消失而加快了崩塌的速度。虛空在碎裂,地面在顫動,他看著看著,忽而曼聲念道:「惟天地之無窮兮,哀人生之長勤。」
「這麼快,就一千年了啊……」
話音未落,一陣狂風吹來,他身體立即化作千萬光點,於剎那間散於風中,吹作了虛無。
便在這個時候,金滿堂眼睫微顫,從那奇妙感覺中醒過來了。
金滿堂甫一睜眼,立即看向酒帝君剛剛所在的位置:「先祖,您……先祖?」
無需旁人說明,看剛剛還站著人的地方,此刻什麼都沒有,金滿堂心下瞭然,先祖這是已經消失了。他心中立時複雜無比,連帶著神情都有所變化。
少頃,他問:「先祖有留下什麼話嗎?」
手下依言把酒帝君消散前說的話重複了一遍。
他聽了,默了默,道:「先祖當乃大人物。」
手下們齊聲應是。
——怎能不是大人物?
且不說金玉宮這千百年來總共出了多少帝君,又各自留下多少世代傳頌的事迹;也不提酒帝君自己,他既能任金玉寶珠舊主,他修為如何,他能力如何,已是管中窺豹可見一斑。
只單單適才他消失之時的那種心境,那種胸懷,便令人敬佩不已,心悅誠服地覺得他是大人物。
生死乃一輩子的大事,越是位高權重者,越是難以正視此事。特別是像酒帝君這等徒留一道殘缺神識存世之人,絕大多數都會為了那麼一線生機,絞盡腦汁,在所不惜。鮮少有酒帝君這樣的人,死了就是死了,散了就是散了,因緣際會而已,不必強求。
如此胸懷,如何不堪為大人物?
金滿堂心道,難怪這位先祖仙逝千年,也仍舊為族人推崇,如今看來,他的確當得。
不過此刻並不是傷感悲哀的好時機,此地也不是值得停留的好地方,金滿堂沒有耽擱,立即指揮人去背郁欠欠,同時把在邪尊手裡死去活來好幾遭的凌夕和沈千遠也讓人帶上。最後再看一眼那邊三人一獸猶在斗得兇狠,他收回目光,下令出發。
紫府一塌,這仙逝之地十有八九也會全面塌陷。
他們務必要趕在塌陷之前,離開這裡。
當是時,即便沒了凌夜當先領路,眾人也還是把速度提升到了極致,火燒眉毛一般朝出口衝去。
被背得穩穩噹噹的郁欠欠打眼一瞧,他們前往的方向,果然和凌夜先前走的一樣。
郁欠欠不由想,看來凌夜是真的知道怎麼離開這裡。
可她之前又沒問金滿堂,也沒問別的人,她是怎麼知道的?至少同為至尊,重天闕和江晚樓就沒能找著離開的方法。
這個人,真的渾身上下都是謎。
轉而又想,那頭異獸的能力著實罕見,也著實厲害,比起尋常精怪都要更難對付。這樣的對手,儘管有重天闕和江晚樓在,但凌夜當真能如她所說,會很快解決掉,趕到玉關湖和他會合嗎?
她說的很快,是有多快?
會不會他才到玉關湖,她就也跟著到了?
她要是沒到的話,他該怎麼辦,是在玉關湖乖乖等她,還是返回來找她?
郁欠欠胡思亂想著,再一抬眼,就見前方不遠處一塊酒盞模樣的巨石橫亘在虛空之中,其上一點小小的圓形,出口到了。
眾人立時放慢速度,等金滿堂打開出去的路。
和來時一樣,也和來時不一樣,金滿堂雙手掐訣,還是那麼一道道繁複至極的法訣,這回卻是全部打到那形同金玉寶珠的標識上。打得那標識發出的金色愈發深邃濃重,幾乎要變成棕色了,他才停手,繼而上前,把那標識往下一按——
「轟!」
巨石大開,一條並不狹窄的道路,出現在眾人眼前。
不同於進入時的虛脫無力,此時的金滿堂甚至還有閑心取出劍來,把劍上不知何時沾染到的血跡擦去,等眾人都踏上那條道路了,他方才持劍跟上。
隨著他的落地,身後巨石轟然閉合,把那驚天動地的動靜盡數封鎖在內。
這條路不長,走了不過十息時間,已是能望見夜色下山脈起伏連綿,映在山石樹木上的月光並不如何皎潔,偶有烏雲陰沉沉地飄過,外界已是深夜了。
算算時間,再過半刻鐘,這次的少君之爭便要正式結束,金滿堂剛要說話,卻是陡的察覺到什麼,反手把劍往斜側一橫。
「當!」
長劍險之又險地攔住突如其來的另一把劍,沒能傷到金滿堂分毫。
然那兩劍相擊時產生的力道,還是震得金滿堂虎口一麻,緊接著又一痛,險些崩出血來。
金滿堂身上的氣息雖用藥掩蓋了去,不管讓誰來看,都是看不出什麼端倪,但他確確實實是少君之境,這點無可否認。
這樣的他,居然也能被對方偷襲得險些受傷,莫非對方也到了少君之境?
又或者是,拚死一搏,耗盡了所有氣力,方有這麼一回?
金滿堂心中思緒急轉,表情卻沒變。他借著那股力道倏然後退,退到遠離郁欠欠等人的地方,這才轉眼一看,偷襲他的不是別人,正是金樽。
正是在仙逝之地里,和他鬥了一場,斗得瀕臨身死,最後從他手中逃脫的金樽。
——其實以當時的情況,金樽是該死在他手裡的。
孰料酒帝君的紫府一塌,他一個不察,就叫金樽使了招金蟬脫殼,逃掉了。
起初金滿堂還有些惋惜來著。
不過現在……
他單手負后,神色淡淡地看著金樽。
果見此刻的金樽仍舊渾身鮮血,狼狽不已。先前還是昭昭如日月,白衣穿得比誰都好看,這會兒卻是只死死握著劍,站都站不穩。
而他聲音更是被沙礫摩擦后的嘶啞。
「我走不動,你也別想出去。」他死死盯著金滿堂,眼裡都盛了血,「少君之位,本該是我的……是我的!」
他說得咬牙切齒,表情也幾近猙獰,恨不能把金滿堂踩在腳下,死命踐踏。
有血在他說話時從唇角流出,極濃郁的血氣瀰漫到空中,嗅得人喉頭髮緊。月光照在他身上,襯得衣衫鮮紅而臉色慘白,他整個人仿若早就死了一般,渾然沒有半點生氣。
他卻恍若未覺,猶自說道:「我走一步算一步,我算得好好的,你也被我算得好好的,怎麼突然你就全逃了過去?」
不僅沒突破到少君之境,還沒叫狼妖害死,最後更是安然無恙地進了仙逝之地,幹什麼都先他一步,帶來玉關洞天的人也沒一個死的。
這些沒能和計劃一樣,沒關係,他金樽是什麼人,自然還留有后招。
可偏偏,金滿堂明明沒突破到少君,竟也能把他壓著打!
若非他向來謹小慎微,抓住了那一絲空當,怕是他早已死在金滿堂的劍下,哪裡能站在這裡同金滿堂繼續對話。
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金樽想,是有人背叛了他,泄露了他的計劃,還是有人幫了金滿堂,替金滿堂擺平了各種陷阱?抑或是金滿堂真的不愧為帝君親子,於細微處察覺到他的不安好心,這才會有眼下這麼一幕?
否則,憑金滿堂以往對他的態度,金滿堂就算為了少君之爭要對付他,也絕對只會傷他,而不會想要殺他。
更不會像現在這樣,根本不拿他當兄弟,望向他的目光里,滿是欲殺之而後快。
這般境況,比起他想要金滿堂死,金滿堂彷彿更想讓他死。
金樽回視著金滿堂,看似面無表情、無動於衷,實則抓心撓肝,無比急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可惜金滿堂並不會告訴他答案。
於是金樽就看著那身穿華服之人在聽了自己的話后,僅僅只是仔細打量了自己一眼,便恢復了一貫的高傲矜貴,然後冷冷淡淡回道:「你也不逃了過去?」
金樽牙關緊咬,道:「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
金滿堂聞言笑了聲:「我是知道。可我為什麼要回答你?將死之人,何必那麼多廢話。」
音落,提劍上前,漫不經心地一劍掠了過去。
不比尋常兩人點到即止的切磋,也不比未入仙逝之地時,勉力支撐的作態,此刻的金滿堂神態輕鬆,望向金樽的目光亦是平淡,好似他要擊殺的人,僅是一隻毫不起眼的螻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