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采茶
雲起又被人叫去了爹的書房，問道：“爹，您有事找我？”
??雲瀚天道：“起兒，這兩位是負責你們大婚的人，顧掌事，還有他的徒弟，小柯，他們剛剛去了洪府，說洪小娘子已經把婚服、喜餅、紅綢啊什麽的，都定了下來，爹叫你過來看看，有沒有什麽想法？”
??雲起道：“爹，洪小娘子定下就好，我沒意見。”頓了頓，續道：“爹，孩兒說過，你全權作主就好，我沒意見，以後這種事情，別再來問我了。”
??雲瀚天氣不打一出，在外人麵前不好發作，強忍著怒氣道：“你看看圖鑒，看看。”說完，遞給那兩人一個眼色。那兩人趕忙上前，把圖鑒奉上。
??雲起心不在焉地接過，剛翻了一頁，就覺分外刺眼，一把合上，丟給那人，說道：“爹，您作主就行了，孩兒沒意見。”
??那人查覺氣氛不對，打圓場道：“雲小郎真是懂事，跟洪小娘子一樣孝順雲莊主。”
??雲瀚天奇道：“洪小娘子？此言何意？”
??“哦，是這樣的。”那人訕訕道：“本來洪小娘子對婚禮事宜很有想法，要求在婚服上用湘繡刺上鬆鶴和芙蓉花，還有紅綢，要用錦緞，並刺上鴛鴦，花轎是紫檀木的，至於器皿、喜餅，自然都是最好的。”頓了頓，瞅了眼雲瀚天，又斜睨了眼雲起，見他們認真在聽，續道：“不過，後來不知為何，突然又改了主意，隨意選了些圖鑒上的樣式，其實吧，這圖鑒上的樣式，都是普通老百姓會選的，怎能配得上洪小娘子和雲小郎呢？”
??雲潮天納罕道：“洪小娘子為何會改變主意？”
??那人雞賊道：“聽她的口氣，說是不用那麽麻煩了。不過，在下倒是跟她提過，如果按照她的要求來呢，那價錢，可是要翻上百倍，後來，洪小娘子就突然改變主意了。”
??他故意把問題往錢上扯，一是知道，雲洪兩家都是大戶，但洪家三代茶商，已有百年基業，茶園就好幾個，全國的茶鋪更是不計其數，更是與權貴結交，實力相當雄厚。而雲瀚天以武白手起家，也隻近二十年來才掙得名聲，後來才開始幫著嶽父，繼承他糧食的生意，雖然越做越大，但跟洪家比，還是差點意思，現下要娶洪家千金，自然是不想被人瞧扁了去。
??果然，雲瀚天的臉色不太好看，說道：“顧掌事，就按洪小娘子說的辦，費用問題，不用擔心，隻要洪小娘子喜歡就成。”
??顧掌事連連點點，心中竊笑，說道：“好好好，有雲莊主一句話，在下就放心大膽去做，定叫洪小娘子，還有雲小郎，都滿意，都滿意。”說完，帶著小柯退了出去。
??雲起不悅道：“洪家是瞧不上清靈泉莊嗎？”
??“胡說！”雲瀚天道：“瞧不上能同意嫁給你？”
??“爹，孩兒不稀罕洪家。”
??“你又在胡言亂語些什麽？”雲瀚天氣道：“人家洪小娘子隻是一番好意，你可別瞎誤會別人。”
??“您自己還不是誤會了，不然，您又何必叫顧掌事照她原來的意思辦，就按照她最後定下的不就好了，還不是怕洪家瞧不起。”
??“哎，起兒啊，你何時才能懂姑娘家的心思啊？爹讓顧掌事那樣做，不是怕洪家瞧不起，而是因為洪小娘子喜歡，不管她出於什麽原因改了主意，一定是出於好意，絕不會是瞧不起你，你怎地如此沒有容人之量？”
??雲起有如當頭棒喝，當下歉意道：“爹，是孩兒小氣了，您說的對，孩兒以後再不計較。”他也不知為何，一提到與洪家婚事，就心情煩躁，總是想找些岔子出來。
??雲瀚天滿意地點點頭，說道：“好孩子。”頓了頓，續道：“起兒，洪家主在井桐塢有座茶園，他邀我明天去參觀，不如你跟我一起去看看，順便學習學習，如何？”
??雲起道：“好。”
??第二天一早，父子兩驟馬一起去了茶園，沿著九曲回腸的小道一路盤旋而上，少時，茶園景色盡收眼底。
??綠蔭青，葉嫩翠，漫山沁幽香，盎然生機；蜿蜒道，層層環，歌聲繞山穀，洋洋盈耳。山尖盤氤氳，紅日駕雲騰，飛鳥鳴聲絕，悠靜似仙靈。樸樹相思情，青苔前納涼，落花沾黃塵，坐笑人間事。蜿蜿綿綿，春光旖旎照斑斕；曲曲折折，金菊遙臥畔暖塘。小亭一座山間立，夜伴螢煌舞輕幡。
??洪開笑嗬嗬迎來，二人翻身下馬，互相拱手作揖後，洪開道：“起兒也來了啊，來來來，裏麵坐。”
??雲瀚天笑嗬嗬跟在他身後，回頭對雲起丟下一句：“你自己先去茶園轉轉吧。”擺明了打發他走。
??雲起隻得止住了跟隨的腳步，一人在茶園裏閑逛起來。沿路遇見幾位茶農，頭戴鬥笠，身著粗衣，背上搭個竹筐，以極及純熟的手法，迅速摘得茶尖，往竹筐裏放。
??正看的入神，就聽見馬車的軲轆聲，抬頭望去，就見一小娘子掀開了車簾，從馬車上下來，緩緩向自己走來。
??小娘子輕喚：“雲郎。”
??雲起道：“洪娘子，你也在這兒。”
??洪裳欣喜萬分，本隻是想來山中泡個溫泉，知道爹爹過來了，順道跟他打個招呼，沒想到竟偶遇到他，當真緣分，不由喜上眉梢，笑道：“雲郎為何會來茶園？”
??雲起道：“跟我爹過來看看。”
??洪裳道：“要不要我帶你去轉轉？這裏有一處溫池，池水常年冒著熱氣，周圍都開滿了芙蓉，甚是好看，雲郎，要不要一同前去看看？”
??雲起心想：反正來茶園就是要到處轉轉的。點點頭道：“洪娘子請帶路。”
??洪裳欣喜之情溢於言表，一路心情大好，嘴角上揚，就算雲起沉默不言，但就這麽跟他並肩走著，都覺滿心幸福。
??穿過幾彎道路，雲起跟著她來到一處偏林，滿地綠草，芙蓉花隨風搖曳，幾株桃樹邊有一彎小池，池水汨汨冒著熱氣。他心下新奇，從未見過此景，便走了過去，隻聽洪裳說道：“這是池溫泉，池水常年溫熱，如是浸泡其中，有緩解疲勞，消除疼痛的功效。”
??雲起伸手在池水裏劃了兩下，果然水是熱的，點點頭道：“確實神奇，不過，這池水是如何發熱的呢？”
??洪裳搖頭道：“我也不知，隻知這池水一直就是這樣，也是有趣。”嬌羞地瞥了眼他，續道：“雲郎，你要不要……要不要……”她想問：你要不要下去泡泡？可話到嘴邊，還沒好意思問出口，就聽“撲通”一聲，雲起已經跳下池中。
??洪裳驚呆，忙道：“雲郎，你……你……”話還未完，就見他將腦袋鑽進水裏，整個人沉了下去，洪裳驚呼：“雲郎……雲郎君……”
??雲起探出頭來，全身濕漉漉地躍出水麵，全然忘記，今天著的一身白衣，又是絲緞的麵料，經池水一泡，已全然濕透，全身肌肉線條若隱若現。
??“啊”的一聲，洪裳燥紅了臉，趕忙轉過身去，容雀護住她，也紅著臉，背對著雲起，憤道：“雲郎君，請自重！”
??雲起這才發現自己失禮了，老大不好意思道：“兩位小娘子，對不起，在下失禮了。我隻是好奇這水為什麽是熱的，想看看池子底下有何古怪？”
??容雀急道：“行了，你快快走開，去曬一曬衣服，別叫我們瞧見你！”
??雲起又說了一句“失禮”，便匆匆走開，來到遠處一陽光下，坐在地上硬曬。
??過了半晌，容雀回頭張望，小聲道：“小娘子，他走遠了。”
??洪裳這才抬起頭來，臉上紅暈未消，心髒撲通直跳，又羞怯，又豔羨，問道：“他去哪了？”
??容雀道：“就在蘋果樹那邊。”
??洪裳點點頭道：“我們就坐這等他吧。”
??容雀扶她坐下，不滿道：“小娘子，我覺得這個雲郎君，怎麽傻傻的。”
??“住口。”洪裳護道：“不許這麽說他，他不是說了，隻是好奇嘛，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哦。”容雀閉了嘴。
??過了半晌，洪裳問道：“他還在嗎？”
??容雀看了看，說道：“他躺下了。”
??洪裳點點頭。
??又過了半晌，洪裳又問道：“他還在嗎？”
??容雀又看了看，說道：“他又坐起來了。”
??洪裳點點頭。
??又又過了半晌，洪裳又又問道：“他還在嗎？”
??容雀又又看了看，“咦”了一聲，說道：“小娘子，他不見了。”
??“什麽？！”洪裳立刻從草地上爬了起來，轉身望去，空空無人，急道：“你怎地不看好他？”
??容雀撇撇嘴，委屈道：“小娘子，您也沒叫我看著他啊。”
??洪裳嘟了嘟嘴，心下懊惱，急道：“快回去找找。”一邊說著，一邊快步離開。
??雲起曬幹了衣服，沒瞧見坐在樹後的洪裳和雲雀，心想：也許是自己冒失，把她們嚇走了。心下有絲自責，起身徑直走了。
??他憑著記憶，踅回原地，找到了他爹。
??雲瀚天和洪開正坐在亭中，談笑風聲，見到他來，帶著他一起，跟著洪開參觀了製茶處。製茶過程並不簡單，采—蒸—搗—拍—焙—穿—封，共七道工序，每道工序又各有講究。參觀了一輪下來，洪開留他們吃午飯，雲瀚天欣然答應。
??雲起突然發現，不知何時，洪裳就站在不遠處，想到方才自己失禮之處，心中略感抱歉，向她微微點了個頭。
??洪裳也點頭回禮，隨即害羞地垂下眼簾。
??飯桌間，雲瀚天和洪開推杯換盞，聊的好不開心。
??雲起也陪著吃了幾杯酒，他吃酒掛臉，幾杯下肚，臉頰早已緋紅。
??洪裳靜坐一邊，默默不語，隻時不時偷偷看他，心中花開朵朵。
??吃完午膳，雲瀚天和雲起準備告辭，洪開還有事需要留下，說道：“不如讓起兒送裳兒回去，我也放心些。”
??雲瀚天滿口答應下來。
??雲起心想：洪小娘子不是有馬車嘛，為何還要多此一舉？不過礙於父親的麵子，也便應了下來。
??雲起騎在馬上，看著洪裳上了馬車，一路跟著馬車，緩緩而行，將她送回了洪府。
??下車時，洪裳叫住他，欠身行禮道：“多謝雲郎君相送。”
??雲起道：“洪娘子不必客氣。”說完調轉馬頭，疾馳而去。
??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容雀撅嘴道：“這個雲郎君，怎麽跟個木頭人似的，都不知道把握機會。”
??洪裳笑笑，說道：“這樣也好。”
??“啊？”容雀驚訝道：“小娘子，哪裏好了？”
??“他要對我是個木頭人，成了親後，他對別人也一樣是木頭人，不也挺好。”
??“說的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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