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古氏
二十多年前，古方遠隨手救了一位年輕娘子，長得如花似玉，年芳十八，名喚袁清。袁清當時已家破人亡，又舉目無親，淚眼婆娑地求他收留，願意跟他回府作個丫鬟，能有個安生之所，有口飯吃就成。古方遠見她可憐，莊中也不在乎多個丫鬟，便把她帶了回去。
??當時他已四十多歲，跟結發之妻吳翾已育有四子，而他的心思一直都在莊子上，並無納妾之意。沒成想，那袁清十分聰慧，年紀輕輕，處事成熟，莊中大小事務，都能幫他出謀劃策，又生得美貌，溫柔體貼，對他更是崇拜敬仰，哪個男人能不動心？一年後，便納她為妾，再過一年，袁清便懷孕生子了。
??袁清產子後，身子較為虛弱，整日裏麵容蒼白，又要親力親為的帶娃，方遠莊看著心疼，而他的四個兒子早已成人，也是時候放手讓他們磨練，便將莊內事務慢慢交給四個兒子打理，自己也得空清閑下來，常年陪著袁清一起照顧孩子。
??古喜自小就在他膝下長大，幾乎寸步不離，算得上是他一手帶大的孩兒，感情自是十分濃厚。古方遠對他十分溺愛，疼在了心尖上，這份感情，更是他那四個哥哥都比不上的。
??古方遠老年又得子，好幾個孫兒的年紀都比古喜要大些，所以古喜與他那四個哥哥年齡更是相去甚遠，尤其是古一南和古二北，平日裏幾乎不搭話，他們也拿古喜當透明一般存在。雖然古喜能和古三東和古四西聊上幾句，但又玩不到一塊，很是無趣。
??古方遠長子——古一南，一妻一妾，都育有兩子。
??正妻生有長子古勇平，今年二十三，性情穩重，頗為精明；三子古勇順，今年十八，性情外向，頗為自負。
??妾侍生有次子古勇安，跟古勇平同年，隻是月份小些，；幼子古勇利，今天十六，因為早產，身體孱弱，整日裏病懨懨的，也不怎麽喜歡出門。
??原本古一南今年還想再納個妾，已經看好了人，是一戶佃農家的女兒，年芳十七，長得挺水靈，沒成想，人家娘子看不上他，不願給他做妾。古一南十分著惱，便帶著一幫子人跑到人家屋裏，喊打喊殺，把那戶人家嚇得瑟瑟發抖，最後答應了這門親事。
??後來這事不知怎地，被古三東知道了，攪和了他的好事不說，還害的他被父親臭罵一頓。
??古方遠次子——古二北，一妻一妾，正妻育有兩子，妾侍育有一子。
??正妻長子古勇強，今年十九，直語直語，又有些愚鈍；次子古勇壯，今年十四，雖然跟古喜同齡，但兩人經常吵得不可開交，互不相讓。
??妾侍三子古勇為，今天八歲。
??古方遠三子——古三東，一妻。
??正妻長子古勇健，今年十歲；次子古勇康，今年五歲。
??古方遠四子——古四西，至今未娶。
??若大個方遠莊，男丁十分興旺，但古喜縱使有一堆哥哥，侄兒，卻都跟他們玩不到一塊，一直覺得寂寞的緊，直到昨天在溪邊遇到文祁二人，倒是覺得新鮮的很，尤其是那個祈雁，滿口謊話，還騙他什麽流星雨，真當他是個三歲小兒哄騙。他早已看穿，但不說破，就是等著看一出好戲。
??昨夜祈雁一提出爬山比賽，他就知道這兩人打的什麽主意，於是便跟著裝傻，其實早就悄悄跟在他兩身後，隔的老遠，就看見後院的牆上多了兩個人影。當下就跟了過去，直到看見他們爬上客屋的屋頂，他這才悄然退去，引來了護衛。一直等到古二北帶人來捉，他一直隱藏在人群中，靜神觀望。
??他方才一直守在正堂外，聽到他們說的差不多了，真相也大白了，這才大搖大擺，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走了進來。
??古喜眼珠一轉，說道：“爹，既然祁姐姐和文哥哥是您的客人，不如就安排他們住在我的‘喜舒園’吧，好不好？”
??祈雁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心想：他不為昨夜的事情生氣嗎？怎地還要我們住在他那？
??古方遠道：“莊子裏客房多的是，何需住在你那裏。”
??古喜不樂意道：“爹，我的園子又大又空，你讓他們住我那，陪我玩，我每天都好無聊的。”
??古方遠道：“喜兒，不要胡鬧。”
??古喜道：“爹，我沒有胡鬧，我是想請祁姐姐把‘豹肘圈’剩下的那十二式，能不能都教給我？”
??說完，衝著祈雁眨了眨眼。
??古勇強聽的極不樂意，不滿道：“祖父，這套拳法是我爹爹學的，要教也得先教給我爹。”
??古二北沒好氣地斜睨他。
??古喜哼道：“怎地，我學會了，還會差了你爹的不成？再說了，你爹是我二哥，難道不能謙讓我這個幼弟嗎？還有你，長輩們說話，哪有你插嘴的份。”
??說完，古喜雙手環抱胸前，板著個臉看著他。
??古勇強咽了咽口水，不敢再說話。
??古二北立刻打圓場道：“五弟說笑了，你侄兒不懂事，別跟他一番計較。”
??古喜撇嘴道：“都多大個人了，還這番不懂事。”
??祈雁在一旁有些看呆，又覺好笑，這古喜小小人兒，怎地一副老氣橫秋的模樣。
??一旁的古勇壯見哥哥受挫，加之本就和古喜不合，心下不爽，幾不可聞地說道：“就會用輩分壓人。”
??古喜瞥了他一眼，大聲道：“你說什麽？再說大聲一點？”
??“我說……”古勇壯也是頭倔驢，真的就大聲道：“我說你就會用輩分壓人！”
??古喜咂了咂嘴，搖了搖頭，突然喊道：“爹——古勇壯在罵您呢！”
??古勇壯大驚，緊張地慌忙解釋道：“你胡說什麽，我豈會對祖父不敬！”
??古喜道：“你怎地沒對我爹不敬了？我是我爹的親兒子，跟你爹是平輩的，就因為我年紀小，就該降一個輩份？跟你一輩嗎？我能像你一樣，管我爹叫祖父嗎？那我娘不就成我祖母了？那我爹娘是誰啊？你這還是罵我爹，是怪我爹不該生我嗎？那我爹想什麽時候生我，那是我能控製的嗎？我生下來就年紀小，輩份大，怎地了？難道還是我的錯嗎？那不是我的錯，難道還是我爹，也就是你祖父的錯嗎？難不成你想讓我叫你叔叔？”
??古喜東拉西扯，繞得人頭疼。
??古方遠道：“好了好了。”擺擺手道：“老三，喜兒不管年紀再小，終歸是你親弟，長幼有序，切不可亂了輩份，勇強和勇壯都是我的好孫兒，喜兒是你們的叔叔，多尊敬些才是。”
??古二北一直不樂意父親對古喜的偏心，讓兩個兒子總是受他的欺負，有些護犢子的說道：“爹，這些孩子們都年齡相仿，這喜兒雖輩份上是叔叔，但終歸跟勇壯一樣大，這都年輕氣盛的，三言兩語的不合，吵吵打打，不都是正常的，這才親嘛，這才是一家人嘛，何必那麽計較呢。”
??古喜滿心不悅，撅著嘴道：“爹爹，二哥說您偏心，不疼愛他的兒子……”頓了頓，突然大聲道：“他嫉妒我！”
??古二北臉色一歪，忙分辨道：“喜兒誤會了，我絕無此意……”
??“你就是這個意思！”古喜打斷他，“爹，你看二哥，我每次見到他，都恭恭敬敬地叫他一聲‘二哥’，可他呢，見著三哥四哥都稱呼他們為‘三弟啊’‘四弟啊’，可是我呢，他每次見了我，都叫我喜兒，都不稱我為‘五弟’，說明二哥打心眼裏根本就不拿我當回事。”頓了頓，又指向古一南，續道：“連大哥見了我都稱我為‘五弟’，雖然我們不是一個娘生的，難道我們不是一個爹嗎？”
??說著，烏懨懨的傷心起來，“二哥說什麽一家人，他自己都沒把我當成一家人，他的兒子又豈會敬我這個年紀小的叔叔，所以勇壯才會這麽膽大，整日裏處處於我作對，根本不拿我當長輩，我今天，總算知道原因了。哼！”
??語罷，雙手環抱胸前，蜷在坐椅上，兀自生起悶氣來。
??一旁的古一南心裏偷笑，幸災樂禍地看著戲，忍不住又想添油加醋兩句，卻又被身後的長子古勇平給按住了，隻好悻悻作罷，老大不爽地斜睨他，心想：你是爹，還是老子是爹，怎地說個話都要受你控製？
??古勇平兩次按住他爹，不讓他插話，就是怕他爹直爽，又說出什麽話來叫二叔反咬一口，最後惹得自己一身腥。因為他知道，他爹把柄太多，之前納妾之事，明麵上是三叔攪和了，暗地卻是二叔搞的鬼，他一直沒把真相告訴他爹，就是怕他衝動，又跑去找二叔計較一番，少不了日後又得防多少暗箭。他盤算過了，就算他爹再怎麽跟三叔胡鬧，以三叔的為人，大不會跟他爹計較太深，所以，他也就任由著他爹找三叔出幾口氣，等時間一長，這事也就過了。
??古二北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怎地好好的，矛頭又指向自己來了？趕忙辯解道：“爹，五弟年紀幼小，是我平日裏疏忽了，但我絕對沒有不把五弟當成一家人的想法，這肯定是誤會了，至於勇壯嘛，他跟五弟一般大，說的直接點，就是兩個孩子平日裏在一起打打鬧鬧的，也沒什麽的，不是什麽天塌下來的大事，咱們幾個兄弟，從小到大，不也是這麽過來的。”
??“好了，好了。”古方遠沉著聲音說道：“這些家務事就別拿出來丟人現眼了，喜兒，你剛才說要讓祈娘子和文郎君住你院裏，還得問問人家願不願意？”
??古喜一掃陰霾，立刻高興問道：“我想祁姐姐和文哥哥是不會不同意的吧？”
??文祁互看了一眼。
??祈雁道：“隻要喜兒不怕打擾，我們都可以。”
??古喜道：“爹，你看你看。
??古方遠道：“那既然這樣，那就請祈娘子和文郎君暫居小兒的別院。”說完，看向古喜，續道：“喜兒，還不快快領路。”
??古喜歡天喜地的從坐椅上躍下，文祁二人抱手行禮後，跟著古喜離開了正堂。
??古方遠正襟危坐，臉麵不怒而威，他冷眼掃向堂下眾人，本該高興自己兒孫滿堂，坐享齊福才是，卻總是被一些家務事糙他的心。
??古方遠道：“老大，佃農女兒的事，辦的怎麽樣了？”
??古勇平搶道：“祖父安心，孫兒已經上門親自道歉，也賠了錢，夠那佃農一家老小活一輩子了，他們也很滿意，祖父，爹爹知道這次錯的離譜，心知有愧，已經懺悔過了，還向積善堂捐了一萬貫錢，希望可以用來幫助有需要的人。”
??古方遠滿意地點點頭，道：“嗯，做的好。”隨即想到了什麽，續道：“勇平，你今年都二十三了，怎地還不娶妻？老大，你得多為你兒子多操心才是。”
??古一南張嘴剛想說些什麽，又被古勇平搶道：“祖父放心，已經說了一戶人家，相信很快就有好消息了。”
??古方遠麵露喜色，問道：“什麽樣的人家？”
??古勇平道：“祖父，孫兒想先保密，很快就給您好消息。”
??古方遠嗬嗬一笑，不再追問。
??古一南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心中滿是疑惑。
??古二北心頭不平，想他大哥為人粗魯無禮，又毫無沉府，怎地就生出古勇平這樣聰慧的兒子，事事麵麵俱到，又得他爹另眼相看，每次他大哥惹出些糊塗事來，都能化險為夷。再想想自己愚鈍的長子古勇強，不免心生哀歎，對古一南更是又妒又恨。
??他這次本想借著古一南強娶民女的事，好好的叫爹罰一罰他，沒想到，又被古勇平輕輕鬆鬆的就擺平了此事，還趁機向爹展示了他的辦事能力，直叫他心頭不快。
??古方遠趁著兒孫齊在的機會，又說了會子家常。隨後，叫上四個兒子去了內堂，卻叫住了正要離開的古通平，讓他跟著一起進去。
??古一南滿臉沾沾自喜。
??古二北心中大叫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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