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半夜
兩人下樓午膳時，前廳裏幾乎已坐無虛席，最顯眼的當屬早上新入住的彪漢們，他們四人一桌，占了前廳一半的飯桌，桌上已擺滿了好菜，豬、牛、羊和獐子肉，還有一壇酒。這樣的酒肉氛圍，倒是他們江湖匪霸之氣該有的樣子。難能可貴的是，他們吃酒歸吃酒，食肉歸食肉，除了相互敬酒的碰碗聲外，倒是沒弄出太大的噪音。所以這前廳的另一半的飯桌前，才坐著其他的客人。
??前廳裏唯一的空桌，就是與那些人相鄰最近的一處，文祁倒是沒什麽畏懼地走上前去，就在他們入坐的一瞬間，祈雁明顯感覺到他們身體刹那間的凝動，他們雖表麵不動聲色，仍舊埋頭吃酒食肉，實則已在偵測他們二人的異動。
??文祁都落落大方地坐了下來，叫來小二，要了幾道菜，便耐心地等待著。
??祈雁望著門外大雨，趁著店小二上菜時，問道：“小二，這雨何時能停？”
??店小二道：“最少也得有個三四天，我們這裏，最長時間下過整整半個月的大雨。”
??“啊？”祈雁有些驚詫道：“那豈不是要下成洪災了。”
??“對啊，小娘子。”店小二道：“您真是菩薩心腸，我們去年就鬧過一場洪災，這整個城中心全都淹了，不過您放心，像這種情況還是比較少見的，更何況去年已經淹過了，今天肯定不會了，估計再下個三四天，天就放晴了。”
??祈雁點點頭，剛想對文焰說些什麽，就聽見隔桌一聲謾罵：“他娘的，怎地如斯倒黴！讓我們撞上個這麽個破天氣！”
??“行了，別抱怨了，又不敢時間，你急什麽。”另一人邊吃酒邊淡定說道：“吃你的飯，別囉嗦！”
??那人悻悻地沉悶一聲，吃了口酒，又不爽道：“要是按我說的，提前幾天出發，咱們現在已經到京城了，又何必困在這裏空等！”
??“夠了。”那人鄰桌一人發出一聲低沉地嗓音，斜眼過來，道：“閉嘴。”
??那人此時才安靜下來，繼續吃酒喝肉了。
??文祁互望了一眼，都明白對方所意，原來這些人跟他們一樣，也是去京城的。
??兩人用完午膳後又去了房間閑聊，到了晚上又下樓用了晚膳，再回房閑聊幾句，文焰便回了自己的廂房，各自睡了。這樣重複的日子過了兩天後，就在第三天的夜裏，祈雁睡意正酣，忽被“咚咚咚”的敲門聲給吵醒，她立刻警醒了過來，躡手躡腳來到門邊，屏住呼吸，沒有哼聲。
??“阿雁。”門外傳來文焰近乎氣音的呼喚。
??祈雁即刻打開了房門，像做賊似的問道：“文焰，你大半夜不睡覺，站在我門口幹嘛？”
??文焰伸出食指放在唇邊，做了個“噓”的手勢，隨即揮揮手，示意她進門。
??文焰進屋後，輕輕將門關上，兩人在夜裏摸著黑相對說話。文焰道：“你聽見什麽聲音沒有？”
??祈雁搖頭道：“沒有啊。”
??文焰道：“可能是你房間隔的遠，我方才聽見，有很多人搬運箱子的聲音，我趁著他們走開，溜了過來，從你房間的窗口，應該能看到他們廂房的走廊，走，跟我過來。”
??祈雁應道喏，輕手輕腳的跟著他來到窗口。文焰伸手將窗門向外支出一點，露出一丁點的細縫。兩人半蹲下身子，兩顆腦袋並列湊成了一對，雙雙望向窗外。果然，祈雁房間窗口對著的右手邊長廊裏，有些許人影閃動，一對接著一對，分站在左右兩邊，他們在兩間廂房內來回互換。
??文焰看了半晌，扣上了窗戶。兩人同時扭頭看向對方，隨著“砰”的一聲脆響，兩個人的腦門都猝不及防地撞向了對方。
??兩人同時“哎喲”了一聲，又同時揉了揉被撞的生疼的腦門。
??文焰忍著痛道：“你怎麽樣？”
??祈雁道：“腦門開花了。”
??兩人同時笑了笑，轉身並肩坐在了窗沿下。
??祈雁納罕道：“他們三更半夜的不睡覺，為何要把箱子從一個房間搬到了另一個房間？這麽做有何意義？”
??文焰搖了搖頭道：“我也不清楚，我隻是聽見門外有異響，就支了個門縫瞧了瞧，見他們正在搬箱子，覺得奇怪，就溜了出來找你，想看看他們把箱子搬去哪裏，沒想到，隻是換了一間廂房。”
??祈雁道：“難道是因為風水？”
??“你看他們像是相信風水之說的人嗎？”
??“不像。”
??“行了，別想那麽多了，已經三更了，快睡吧。”
??“哦。”
??文焰看著祈雁躺好，替她蓋好了被子，柔聲道：“我等他們消停完了，我再了回去，我先睡。”
??祈雁應道喏，閉起了雙眸，沒一會，便進入了夢鄉。
??次日，從睡夢中悠悠轉醒的祈雁舒服地翻了個身，意興闌珊地睜開雙眼，似是見到什麽不該見到之物，倏爾瞪大了眼睛，“啊”的一聲輕叫，吵醒了正雙手環於胸前，仰靠在床框上沉沉入睡的文焰。
??“你、你、你、你怎地還在這裏？”祈雁手足無措的裹了裹薄被。
??文焰撐了撐眼皮，揉了一把臉，帶著些沙啞地嗓音道：“我……怎麽睡著了？”
??“你不知道你睡著了嗎？”
??文焰晃了晃腦袋，道：“不知道，我就想著靠一會，沒想到竟然睡著了。阿雁，沒嚇著你吧？”
??祈雁秀眉一擰，道：“沒有，不是不是，是嚇著了，沒有嚇著了，不是嚇著了……哎呀，不是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
??文焰愣愣看著她半天，道：“阿雁，你到底想說什麽？”
??“哎呀。”祈雁撓了撓頭，道：“我就是想說，我一醒來就看看見你在這，確實是有點嚇著了，但是，我是絕對相信你的人品的，所以，也沒嚇著，你懂我的意思吧？”
??文焰撲哧一笑，見她局促解釋的模樣真是可愛至極，笑道：“我懂，我懂，你的意思我全都懂。”
??祈雁偷偷窺了他一眼，眉梢一挑，道：“文焰，你是在笑我嗎？”
??“沒有，我哪敢笑你啊。快點起了，我們下樓吃飯去。”
??“哦。”
??文焰剛打開房門，就見店小二端著滿盆的水從廂房轉角處走過來，經過他們身邊時，停下了腳步，禮貌客氣的對他們點了點頭，詢問道：“客官昨夜睡的還好吧？屋頂沒出現任何狀況吧？”
??文焰疑惑道：“小二為何這麽問？這屋頂是有什麽問題嗎？”
??“沒有沒有，就是昨夜有一間廂房的屋簷漏水，雖然那間廂房沒有住人，但掌櫃的還是過意不去，就派我們如果見到客人的話就詢問一下，這些天連日連夜的大雨，可能將一些不甚結實的瓦簷衝壞了，如果客官發現此種情況，還請多多包含，我們會為其更換廂房，等天晴時分，我們一定會重整屋簷。”
??“原來是這樣，多謝小二提醒，我們的廂房暫時沒有問題。”
??“好，客官請便，我就不打擾了。”
??看著小二離去的背影，文焰心中一閃，見四下無人，對祈雁小聲說道：“阿雁，你方才聽到了嗎？”
??“嗯。”
??“昨天漏雨的廂房一定就是那些人存放箱子的那間屋子。”
??“所以他們才會深更半夜的搬箱子，就是怕雨水淋濕了箱子。”
??“沒錯，難怪他們一開始就不要一樓的庫房，非要花力氣把東西搬上二樓，就是怕下大雨時，一樓濕氣重，有可能會壞了箱子裏的東西。”
??“難怪他們就算半夜三更的不睡覺，也要搬那些箱子，相必那箱子裏麵的東西一定很貴重。”
??“貴重？”文焰沉吟道：“貴重的東西會怕潮濕嗎？金銀古玩玉器，就算沾濕了點水，也無所謂的，更何況他們的箱子密封良好，就算被淋了些雨，應該也不礙事。”
??“你說的也對，我記得大勇哥以前走鏢時，運送過一批茶葉和絲綢，也是在路上突遇大雨，為了防止貨品受雨，隻能在客棧停留，結果延誤了幾天，沒想到了那個雇主不依不饒，非要叫我爹爹陪錢。”
??“茶葉？絲綢？”文焰有些想不通，突然問道：“阿雁，你覺得他們是走鏢的嗎？”
??“不可能。”祈雁斷言道：“我們鏢局走鏢，每家鏢局都會有各自的旗號，在江湖上行走，就是靠著這些旗號掙得麵子，就拿我們祈門鏢局來說，每次出鏢，車馬隊上都會插上祈門鏢局的旗號，就連鏢師們的外服上，都有祈門鏢局的鏢號，就算沿途遇到了那些匪盜之徒，丟些銀兩給他們就是，不會太為難我們。但是那些人的車馬上，沒有任何旗號，反正絕對不是鏢局的。”
??“原來是這樣。”文焰點點頭：“好了，不說這麽多了，你餓了吧？下樓吃飯吧。”
??祈雁應道喏，兩人並肩下了樓，這次倒是沒看見那些莽漢。兩人叫了吃食，吃完飯後，文祁各自回房小憩，一覺睡到了黃昏時分，驚喜的發現，窗外那瓢潑般的大雨居然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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