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月下
祈雁和咕葉多離開了煜風宮，夜又更深沉了些，皎皎月輪空中掛，眾星璀璨以多繁。
??咕葉多早已汗濕了後背，這會子被夜風一吹，隻覺得涼絲絲一片。他從小生長在大漠，學得都是些彎弓射大雕的手法，蒙古人打架都是近身肉搏，拚得是硬力氣。他早就聽說中原武功深不可測，今日一見，果真是讓他大開眼界。
??咕葉多抬眼看向祈雁，道：“祈娘子，沒想到你的武功這麽高強，連九殿下都不是你的對手。”
??祈雁並未見贏了九殿下有多高興，不在意地說道：“偷偷告訴你，其實不是我武功高強，隻是那個九殿下武功實在是不咋地。”
??咕葉多又道：“祈娘子……”
??“哎哎哎，打住！”祈雁切斷了他的話，道：“你以後也別祈娘子祈娘子的叫我了，咱兩今天也算共患難了，就叫我小祈吧。”
??“哦。”咕葉多道：“小祈，今天真是驚險，你就不怕九殿下砍你腦袋嗎？”
??“他憑什麽砍我腦袋？”祈雁不解道：“是他邀請我們去他宮裏坐坐，又是他先動手，又是他要找我比武切磋，我又沒做任何錯事，不就是打贏了他嗎？他堂堂一個九殿下，心胸如此狹隘？輸不得嗎？他自己那點武功還沒點數嗎？”
??咕葉多吞了吞了口水，道：“話是沒錯，若是換了別人，可能還好說點。但他是九殿下啊，殺人不眨眼的文爝九殿下！”
??“什麽意思？”
??“他殺人是不需要理由的，隻任心情。”
??“啊？難道皇宮裏這般沒規矩嗎？怎能隨意殺人？”
??“不是不是，別人大多都是有規矩的，但他沒有。”咕葉多小聲說道：“陛下去年剛剛封九殿下為親王，但他這親王的頭銜還沒帶滿一個月，就殺了樞密院院事的兒子，結果被陛下褫奪了‘赤王’的封號，禁閉在煜風宮半年都不給出門。”
??“他為何要殺樞密副使的兒子？”
??“不知道。”咕葉多道：“沒人知道，傳說就是看樞密院院事的兒子不順眼，就一箭射死了他。”
??“啊？這麽草率？”
??“對啊，不能拿九殿下當常人般來對待，指不定惹到他哪根神經，他就把你給跺了。”
??“他怎能如此草菅人命？陛下都不管嗎？”
??“管是管，不過……”咕葉多擼了擼嘴道：“九殿下是陛下最寵愛的蘭妃之子，愛烏及烏，陛下護他的緊，所以，就算他殺的人是樞密院事的兒子，陛下也就褫奪封號，禁閉了事，沒讓他受半點苦。那可是掌管兵權、正二品的樞密院副使啊，這麽個大官的兒子說殺也就殺了，更別提他宮裏的下人了，就如踩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
??祈雁聽完突然有些後怕起來，再想到他冷如霜雪的眼眸，不禁全身一顫，道：“那我今天打贏了他，讓他如此沒麵，他為何要放了我？”
??咕葉多歎息道：“小祈，你真的是不知者無畏啊，別說跟九殿下交手了，就是你跟他說的那些話，他要是一甩臉子不高興了，想砍你的頭也是分分鍾的事，我在一旁都為你捏一把冷汗，更何況你還在他的宮裏，當著那麽多下人和侍衛的麵，把他鉗在手裏，讓他在眾人麵前丟臉，我到現在都在後怕，真不知道你是怎麽能活著走出他的寢宮？”說著，用手撫了一撫他的胸口，又道：“小祈，你看你看，我的心又在抖了。”
??祈雁咂了下嘴，道：“他看起來確實陰森森的，哎呀，你也別擔心了，大不了我以後見著他躲起來就是，他還能追著我打不成？再說，他也追不上我啊。”
??咕葉多搖搖頭道：“小祈，你別以為我在危言聳聽，他真的很可怕，別接近他。我覺得他今天能放了你，多半還是因為六殿下的關係，你畢竟是明初宮的人，在明麵上，他這點麵子還是要給六殿下的。”
??“咕葉多。”祈雁突然皺了皺眉，問道：“你說他會不會因為這件事，暗中報複六殿下？”
??咕葉多摸了摸下巴，咂巴了一下嘴，道：“不知道，很難說。但是，你也別擔心，六殿下聰穎過人，自會有解決的辦法。”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啊。”祈雁擔心道，心裏愧疚，十分後悔正麵剛了九殿下，萬一他要是暗漆漆地對文焰使壞，那自己豈不是害了文焰。
??咕葉多瞧她滿臉憂愁，戳道：“你現在知道怕了，剛才不是氣焰囂張的很嘛。”
??“氣氛都烘到那了，那我還能退縮不成？這可不是我們江湖人的作派。”
??“哎喲，我的天哪。”咕葉多一拍腦門道：“夏大娘子，你現在可不是在江湖，你是在皇宮！皇宮，懂嗎？皇宮裏有皇宮生存的法則，誰還跟你講什麽江湖作派？”
??祈雁悠然看了他一眼，道：“你不是蒙古人嗎？我爹跟我說過，蒙古人都是豪爽、自由、大氣又不愛受拘束的性子，怎地現在看你，卻一派漢人作風，你的自由呢？”
??咕葉多撇撇嘴，歎息了一聲，那拉長的尾音訴滿了無盡的哀淒，眼光黯淡，悠悠道：“蒙古人？蒙古人也得活啊。我身為質子被囚在這深宮之中，若是不入鄉隨俗，入宮隨流，還能活到現在嗎？怕是連我那質子院都出不去吧？”
??“對不起。”祈雁知自己失言，忙道歉道：“我不該提你的傷心事的。”
??“沒什麽。”咕葉多擺了擺手，又一派輕鬆道：“小祈，我是以過來人的身份關心你，提醒你，宮裏行事一定要處處小心，尤其你初來乍到，能不說話就不說話，能不與人衝突就不要與別人衝突，誰知道誰計著心眼在那呢？冷不丁的報複你一下，你都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以和為貴嘛。”
??“看來這幾年，真是委屈你了。”
??“不委屈，說實話，我倒是學到了不少。”
??“你倒是會苦中作樂。”
??“不然呢，這愁眉苦臉的是一天，這每天發覺新鮮事物的過活也是一天，前者隻會憂思成疾，後者反而會增長見識，強化自身，我為何要放著對自己身心有益的事情不做？偏偏要去做傷害自己的事，我不是有病嘛？”
??“積極、樂觀，向上，你說的對，我以後也要多向你學習！”
??“哎。”咕葉多有些不好意思的一揮手道：“我要向你學習才對，我要是有你這一身超凡武藝，豈不是可以橫著走了？”
??“我爹從教我武功的時候就跟我說過，練武，除了強身健體外，絕不可用來欺負弱小，當見不平之事，拔刀相助，助人為樂。習武之人，不僅要講武德，更要講究武心，心腸爛臭，即使是武功再高，隻會禍害眾生，亦為人所不恥！人不欺我，我亦不會欺人，但今日九殿下出手時不講武德，絲毫沒有切磋之意，勁風淩厲，招招至我命門，我若不全力還擊，定會被他重傷！”
??“真的嗎？小祈，九殿下他今天出手想要你的命？”
??“想不想要我的命我是不知道，但他出手十分狠絕，招式毒辣，也不知道是跟誰學的功夫，總之，不是正人君子之流。”祈雁不屑地聳了聳鼻頭，小聲說道：“咕葉多，我偷偷告訴你，其實我在出鷹爪製服他之前，就可以將他一腳踹飛，讓他四腳朝天的跌在地上，跟烏龜翻身一樣，但是我轉念一想，那樣做的話，未免也太讓他難看，他畢竟是九殿下，還是得給他留點麵，所以我才放棄了這一招攻勢，轉為襲他下顎。”
??咕葉多吃驚地張了張嘴道：“小祈，你是說你早就可以打敗他？”
??祈雁點點頭道：“沒錯。”
??“九殿下武功這麽差嗎？”
??“他招式雖然狠辣，但基底薄弱，很容易就露出破綻，又缺乏真正的實戰經驗，自然不是我的對手。”祈雁頓了頓，又道：“他畢竟是九皇子，平日裏要學習的東西甚多，也不可能像我一樣，一心隻撲在練武上，就算平日裏有高手跟他對招，礙於他的身份，也不敢全力出招，多數都在喂招，讓他對自己的真實實力產生了幻覺，自以為武功高強，再加上他學的招式浮華，看上去很厲害的樣子，但也隻是架勢好看，其實根本不經打。他是遇到了我，沒有跟他動真格的下狠手，要是真正遇到江湖上的高手，幾招就會被人摘胳膊下腿的擒住了。”
??“小祈，你真厲害！”咕葉多由衷地佩服道。
??“也不是我厲害，實在是他太弱。”祈雁認真道：“我隻學了我爹爹一半的功力而已，要論高手，我爹才是真正的高手。”
??“一半就已經厲害成這樣了？”咕葉多砸舌道：“那你爹該是有多厲害？”
??“反正，就是很厲害。”祈雁說的很是引以為傲。
??咕葉多轉了轉眼珠，突然說道：“要是這樣的話，就算下次你不小心碰到了九殿下，也不怕他偷襲你了，反正他也打不過你。”說完，嗬嗬笑了兩聲。
??“我可不想再碰到他了。”
??“對對對，最好是別再碰上他了。”
??兩人一路說著，話，順著月影林斜的青磚道上，來到了明初宮的門口。
??咕葉多道：“明初宮到了，你好好歇歇吧。”
??“我還沒吃晚膳呢，咕葉多，你要不要進來一起晚膳？”
??“這個……可以嗎？”
??“這有什麽不可以的，你是我朋友，當然可以。”
??“這個……六殿上不會介意嗎？”
??“他為何要介意？”
??“這個這個……”
??“好啦，別說那麽多了，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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