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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往事

  祈雁帶著咕葉多剛踏進明初宮,沒走幾步,迎麵就看見彩兒朵兒哭喪個臉跑了過來。


  ??朵兒幾欲落下淚來,急切切地道:“祈娘子,您跑哪裏去了,急死奴婢們了。”


  ??彩兒也急急地道:“奴婢們將整個皇宮裏的園子都要翻過來了,也沒找到您。”


  ??祈雁一擺手,道:“沒事沒事,我去馬場騎馬了。”


  ??“啊?”彩兒奇道:“您在馬場?”看了朵了一眼,小聲咕嚕道:“那地方我們還真沒去找。”


  ??祈雁笑笑:“我肚子餓了,有飯吃嗎?”


  ??“有有有!”


  ??“這是我的馬場裏交的新朋友,咕葉多,他跟我一起用膳。”


  ??彩兒朵兒同時向咕葉多行禮道:“奴婢參見咕葉王子。”


  ??咕葉多點了點頭。


  ??“哎,六殿下呢?他還沒回來嗎?”


  ??朵兒喏喏道:“六殿下派人稍了話來,說是今天晚上要宿在殿下的母妃媛妃娘娘那裏,就不會來了,還叮囑奴婢們照顧好您。”


  ??“哦。”祈雁點點頭。


  ??彩兒朵兒退下後,祈雁便領著咕葉多去了飯廳。


  ??滿桌的飯菜擺滿後,兩人一同食指大動。一個是因為打架消耗了不少體力;一個是因為嚇得出了不少冷汗,都餓得慌。


  ??吃到一半時,祈雁突然問道:“彩兒朵兒,你們吃過沒有?”


  ??彩兒道:“回祈娘子的話,奴婢們已經用過晚膳了。”


  ??祈雁點點頭,又繼續埋頭填肚來。


  ??朵兒站在一側,向彩兒拋去了一個眼神,彩兒抿了抿嘴,小聲問道:“祈娘子,飯菜還合味口吧?”


  ??“不錯。”


  ??“那個……祈娘子,您今天為何突然從園子裏跑走了?就是為了騎馬嗎?”


  ??“哦。這個啊。”祈雁咽了口飯菜,不以為然地說道:“我是聽見有人喊救命,就想著過去看看,能不能幫上什麽忙。”


  ??“什麽?”彩兒神色懼變,驚道:“真的嗎?您真的聽見有人喊救命了?在什麽地方?您找到了嗎?”


  ??祈雁輕歎一聲,搖了搖頭道:“沒有,我跑到一半時,那個人的聲音突然消失了,後來我就發現我迷路了,我就跟著感覺隨便走了走,再也沒有聽見有人喊救命,估計是我聽錯了吧?”


  ??彩兒和朵兒都十分謹慎的互瞥了一眼,支支吾吾的沒人敢答話。


  ??咕葉多插話道:“你在哪裏聽到有人喊救命的。”


  ??“就是離那個荷塘不遠的一個園子裏。”


  ??“你是說靠近煜風宮的那個荷塘?”


  ??“對啊,我聽到喊聲後,就從園子裏奔了出去,後來那聲音消失了,我就走到那片荷塘附近,碰見了九殿下,不過當時我並不知道他是九殿下,心想,如果真有人喊救命的話,那人應該不會無動於衷吧……”祈雁話說到此,倏然頓住了,總感覺哪裏不對。


  ??“怎麽了?”咕葉多問道。


  ??“咕葉多,你說九殿下如果聽見有喊救命,會去救人嗎?”


  ??“不知道,那得看他心情吧。”


  ??朵兒突然小聲插話道:“就怕……就怕……”


  ??“就怕什麽”祈雁蹙眉問道。


  ??朵兒猛搖了搖頭,膽膽怯怯地不敢說話。這時,一旁的彩兒倒是大了膽子,說道:“就怕是九殿下要了那人的命。”


  ??“你說什麽?”祈雁驚訝道:“那我是沒聽錯了?”


  ??咕葉多倒是一副看慣了這場麵似的,心緒寧靜道:“小祈,我都跟你說了,九殿下殺人不眨眼,你這回該知道了吧。”


  ??“那他殺的是什麽人?”


  ??朵兒兩行清淚汨汨直流,不住地自責道:“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


  ??彩兒瞥了她一眼,倒不似她那般傷心。


  ??祈雁急道:“朵兒,你別哭了,到底發生何事?”


  ??朵兒收住了眼淚,啜泣了幾聲,忍著滿容的悲傷道:“奴婢猜多半是宮女香燭,她與奴婢同歲入宮,又同時被分配到勤政殿當過差,後來奴婢來到明初宮伺候六殿下,她被分去了煜風宮,本來也沒什麽,可是,就在前幾日,奴婢照例去內務府去拿這個月的月銀,就在荷塘邊碰巧遇到了香燭,就跟她聊了兩句,沒想到正好九殿下走過來了,香燭神色非常不安地回了煜風宮。就在昨日,奴婢又在花房看見她,發現她精神很不好,手臂上還有……還有被毒打的痕跡。奴婢細問之下才知,她說九殿下懷疑她是六殿下宮裏派去監視煜風宮的,所以就……”朵兒心有戚戚,含著淚接著說道:“九殿下把奴婢們……”她想說“把奴婢們不當人看”,但又自知身賤,怕有不妥,改口道:“……甚為嚴格,稍有不甚,就會丟了性命。我怕是香燭已經……”她不敢再說下去。


  ??祈雁忿忿道:“他怎能如此草菅人命!”


  ??咕葉多雖然有氣,但他已見慣了宮中的爾虞我詐,命如螻蟻之事,並不似她那樣憤慨,道:“跟你說吧,他就是這樣的人。”


  ??“太過份了!”祈雁氣的一拍桌子,震的碗盤皆原桌跳起,又順聲而落,道:“那香燭是六殿下派去的人嗎?”


  ??朵兒搖頭道:“當然不是,六殿下根本都不認識香燭,見都沒有見過她。”


  ??祈雁更發生氣了:“就因為他腹誹香燭,就可以不分青紅皂白的取她性命嗎?”


  ??朵兒哀思道:“讓他腹誹而丟了性命的下人,又何止香燭一人?”


  ??彩兒輕瞪了朵兒一眼,道:“朵兒,休得在背後議論主子。”


  ??朵兒弱弱地應道喏,不敢再多說一句。


  ??彩兒這時突然輕聲問道:“祈娘子,您說您在荷塘遇到九殿下時,並不知道他的身份,那又是何時知道那人就是九殿下的呢?”


  ??“呃……”祈雁還未答話,就被咕葉多搶言道:“是我告訴她的,她跟我說在荷塘遇見一個英俊瀟灑,不苟言笑的人,我一猜就是九殿下了,他不是就喜歡去那裏嗎?這也不是什麽秘密了吧?彩兒,你還有什麽問題嗎?”


  ??“奴婢不敢。”彩兒屈了屈膝,低聲道。


  ??咕葉多拍了拍肚皮道:“飯也吃飽了,天色已晚,我也該告辭了。”說著,從雕花紅木椅上站了起來。


  ??“你要走了?”祈雁問道。


  ??“哎呀,天色晚了,我一個大男人留在這裏不好,要是不小心傳到旁人耳朵裏,會說你閑話的。”


  ??“這裏就我和彩兒朵兒,誰會傳出去?況且,你能算什麽大男人啊?也就跟我二弟一般大吧。”


  ??朵兒立刻說道:“奴婢們絕對不會亂嚼舌根。”


  ??咕葉多嗬嗬笑道:“又沒說你,緊張什麽。”


  ??彩兒接道:“奴婢們知道規矩,不敢在背後妄議主子。”


  ??咕葉多擺擺手道:“也沒說你,不用緊張。”


  ??祈雁一撇嘴道:“難道你在說我?”


  ??咕葉多道:“算你聰明,告訴你,要是宮外有人亂傳,肯定就是你大嘴巴,可不關彩兒和朵兒的事。”


  ??咕葉多瞥了一眼彩兒朵兒,雖然臉上笑咪咪的,實則是在暗示她們,要是今夜他與祈雁同食之事傳了出去,被人搬弄是非的話,這筆賬就算在她們頭上。意思就是警告她兩閉嘴,別亂說話。雖然她們是明初的宮女,但咕葉多見多了下人出賣主子的陰險之事,他對這些人,一個都不相信。


  ??祈雁“哼”了一聲,道:“那我送你。”


  ??“別!就讓彩兒送我吧。朵兒,你就留下吧。”


  ??“是。”彩兒朵兒同時答道。


  ??目送咕葉多出了飯廳大門,祈雁帶著朵兒一起回到了東廂房。


  ??朵兒欠身問道:“祈娘子,需要沐浴嗎?”


  ??“要!要!太要了!”她跟九殿下切磋的那一下,雖也不至於大汗淋漓,但也出了不少汗,當然得舒舒服服泡了澡了。


  ??朵兒道:“那奴婢這就去給祈娘子準備熱水。”正要退下時,卻被她叫住:“朵兒,你真的確定那人是香燭嗎?”


  ??朵兒輕輕搖了搖頭:“奴婢也不敢確定,但九殿下處決下人時,素來狠絕,他既然懷疑了香燭,又烤打過她,自然不會留她性命。”


  ??祈雁內心震驚,問道:“九殿下真的這般殺人如麻嗎?”


  ??朵兒怯怯地道:“奴婢不敢說。”


  ??“你盡管說,我絕不怪你,此事隻你我二人,不會有第三人知道,你隻要告訴我實話就行。”


  ??朵兒抿了抿嘴唇,輕柔地道:“九殿下一直都是冷冷冰冰的,對任何人都不看在眼裏,他以前對他宮裏的下人是並不理睬的,就算是下人做錯了事,也都是交由他宮裏的管事太監或管事嬤嬤做主,他是從不插手的。可是,就在四年前,大賦朝與南邊巴蜀起了戰事,樞密院副使之子梁棟之向陛下湊了一個妙策,陛下聽後龍顏大悅,便封他為震威大將軍,領兵五十萬,前去攻下巴蜀。梁棟之到了巴蜀後,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將天險之地巴蜀攻下,陛下十分高興,就將他爹樞密院副使升為了樞密院院事,掌管整個兵部,而梁棟之帶著這一枚最為耀眼的軍功搬師回朝後,破例被陛下封為郡王,並撥了兩萬精兵由他掌管。可奇怪的是,就在梁棟之回朝後的第二天,煜風宮出了一件大事,九殿下把煜風宮內所有的下人全都殺了,除了他的近身侍衛衛澤,就連他宮裏的侍衛也都殺了,一個都沒留……”朵兒說到此處,已控製不住的眼眶含淚,紅了鼻頭。


  ??“什麽?”祈雁心頭一震,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問道:“為何?”


  ??朵兒穩了穩心神,繼續說道:“當時也沒人知道原因,後來宮裏漸漸傳出一個流言,說是煜風宮裏有梁棟之收買的下人,本意是監視皇子們的動向,卻沒想到那個人無意中聽到九殿下與衛澤的談話,就是在討論如何攻占巴蜀一事,那人就將這件事全盤告訴了梁棟之。梁棟之借著這個妙計,不僅打贏了巴蜀,更深受陛下器重。後來九殿下懷疑他宮中有奸細,惱怒之下,就將他宮裏的下人和侍衛全都殺了。”朵兒說完,頓了頓,續道:“其實奴婢本來對這件事情也是半信半疑,直到去年,九殿下借顧殺了梁棟之,奴婢才相信,這件事情應該是真的。”


  ??“所以他殺梁棟之是為了複仇。”祈雁想起咕葉多跟她說過,九殿下殺了樞密院院事之子,看來就是這個梁棟之了,不過他殺此人不是看梁棟之不順眼,而是咽不下這口惡氣。


  ??“自從這件事以後,九殿下對他宮裏的下人十分嚴苛,就連他跟衛澤在談話時無意間經過的,也都一律杖殺,或者……對衛澤示好的宮女,也全都殺了,甚至是……隻要他對哪個下人有所懷疑,他就……就不留活口。香燭就是這樣……這樣被……”朵兒不忍再說下去。


  ??“這人簡直莫名其妙!”祈雁氣的大叫。暗暗想到:果然是夠陰狠的,此人心如寒石,還是咕葉多說的對,少惹為妙!


  ??“祈娘子。”門外響起了彩兒的聲音。


  ??朵兒退身打開了房門,對彩兒說道:“祈娘子要沐浴,我們去給她添水吧。”說完,將她的房門合上,跟彩兒一起離去。


  ??祈雁坐如針氈,對剛才聽到的那段往事久久無法釋懷,她厭惡九殿下對生命看的如廢紙一張,更不喜他腹誹弑殺,又不禁暗暗後怕起他的冰冷絕情。要是今天在跟他動武前知道他是這樣一個絕心絕肺之人,想必在開打前,也一定會思慮萬千,免得給文焰招至無謂的麻煩。


  ??祈雁反思了一下自己的所做所為,暗暗發誓,隻要還在這宮中一天,她就一定安守本份,絕不冒頭,也絕不惹事,絕不能因為她讓文焰為難。不過,她心裏是這樣想的,也非常誠心,但至於能不能真的做到,也就另當別論了。


  ??彩兒朵兒一盆接一盆的熱水端了進來,直到將浴桶盛滿。兩人守在繡著金絲雀鳥的屏風外,靜靜站著。祈雁褪去衣衫,泡在浴桶裏享受著溫熱的舒適。


  ??洗完澡,換上幹淨的臥衣,祈雁躺在床上後,彩兒朵兒分別關上窗戶,一起退到門外,輕輕合上房門。


  ??祈雁有些疲累,合上眼沒多久便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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