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出征
文祁回到明初宮後，月如銀光般灑在園中，二人一起晃悠晃悠地小碎步走著，也算是飯後消食。
祈雁在桌宴上多飲了幾杯酒，此時有些暈暈呼呼，全身也有些軟綿無力，頰邊更是像抹了胭脂一般桃紅，唇色也如點了櫻花的花汁般豔麗。整個人在月光下更顯嬌柔嫵媚。
祈雁一個踉蹌摔進了文焰的懷中，就勢抱住了他，好半天也不吱聲，隻鑽在他懷裏不動。
文焰知道她舍不得自己離開，輕輕撫著她烏黑絲般的長發，心中歎了口氣，悠揚地看著遠方，默默陪著她。
好半天後，祈雁終於在他懷裏悶悶地說道：“我、不想你走。”
文焰揉了揉她的腦袋，輕柔道：“我也不想走。”
“那你能不能不走。”
“我要不走的話，拿什麽來跟父皇談判呢？阿雁，不管是為了我們的將來，還是為了巴蜀的百姓，這一次，我必須要去。”
祈雁又沉默了一陣，迤邐抬起頭來，雙眸已噙滿了淚花，扁著嘴，哀哀戚戚、可憐兮兮地凝望著他。
文焰心疼地伸手為她拭去眼角的淚光，輕輕在她眼睫上吻了一吻，道：“放心，隻要一穩定下來，我一定第一時間就趕回來。”
祈雁雙唇翕合道：“一言為定，你一定要盡快趕回來。還有，一定要寫信給我。”
文焰微笑道：“這個自然，我一定常寫信給你。你答應我，待在宮裏一定要乖乖的，實在無聊了就去馬場騎馬射箭，再不然，就去玫瑰園玩。”
“嗯。”祈雁點點頭：“你別為我操心了，我倒是有愛好打發時間，練拳劈掌耍劍，這麽一天也就過了，就是每天都見不到你了，我就……”說著，又流下淚來。
“傻瓜，我又不是不回來。”文焰替她擦了淚，道：“記住，小心文爝，別讓他找上你麻煩。不過他找你麻煩的目的還是為了對付我，現下我暫時不在宮中，我想他應該會收斂點。但還是要小心。記住了嗎？”
祈雁又點了點頭。
“還有，那個巫衣紫，我派出去的人發現，昨日有一非常可疑之人出了宮，我懷疑就是她。”
“你說巫衣紫離宮了？”
“沒錯，但讓我感到震驚的是，帶著她出宮的人……竟然是殿前都指揮梁廠。”
“禁軍總統領？”
“沒錯。”
“巫衣紫的靠山是梁廠？”
“恐怕沒那麽簡單。”文焰道：“這事我會一直調查下去，但現下知道巫衣紫不在宮中，總算解除了一個危機，她武功不弱，若是一直潛在宮裏，終歸是個禍患，對你我都不利。”
“沒錯。她就是來搶玉環的。”
“阿雁，一定要守好玉環，莫不能叫巫衣紫奪了密函去。”
“嗯，你放心，我把玉環藏在一個非常秘密的地方，他們絕對想不到的。”
“我相信你。”文焰說著，又摟緊了她，“阿雁，我不在你身邊的日子，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嗯。”祈雁在他懷中輕喃一聲，反手也摟緊了他。
月色溫柔下，兩人緊緊擁抱著對方，依依不舍。可是要麵對的終該是要麵對的。次日一早，文焰便整裝待發，集結了所有同去的副將，領著一萬精兵，先從皇宮出發，在中轉處與大軍回合後，正式向巴蜀出發。
祈雁躲在宮門外遙遙望了他最後一眼，黑鬃毛戰馬上的他身著鎧甲，頭戴戰盔，甚是威風凜凜。直看到他的身影化為模糊的一個小黑點，這才罷去。
“祈娘子，回明初宮嗎？”朵兒問道。
祈雁心情鬱鬱，錘了錘廊下的木柱，搖頭道：“我不想回去。”
“那去……馬場？”
“我也不想去馬場。”
“那……”
隔了半晌，祈雁歎口氣道：“回明初宮吧。”轉身剛提起步子，就見文爝精神抖擻地向她走來。
祈雁木然瞄了他一眼，心情低落，提不起勁來跟任何人說話，在他走近停下後，隻欠身行了一禮。
文爝隱著點歡躍垢語氣道：“六哥走了，恐怕這一年半載的，是回不來了。”
祈雁早有心裏準備，也自有一番打算，倒並不在意他說的話，隻無精打采地說道：“殿下要是沒什麽事，小女先告退了。”說完，又施了一禮，便要離去。
“站住。”文爝喊住了她。
祈雁停了一停，等著他的下文，等了半天也沒聽他說半個字，便也不再理會，轉身徑直走了。
文爝又想脫口說點什麽，卻隻能翕合著兩瓣朱唇，什麽也說不出，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她離去，心裏莫名閃出一股子的惱怒。
祈雁回了明初宮後，一連幾天都過的鬱鬱寡歡，不是在房中睡覺，就是坐在秋千上發呆，直到這一天，文靈找上門來。
“祁姐姐。”文靈輕喚著屈膝躺在長椅上的她。
祈雁微睜開眼睛，刺烈的陽光已被文靈的身軀擋了大半。她翻身坐起，道：“十七妹妹，今天怎麽有興致過來？”
文靈急道：“祁姐姐，明天就是秋獵的日子了，你準備好沒有？”
“準備什麽？”
“哎呀。”文靈一屁股坐到她的身邊，“從皇宮去獵宮要走兩天的路程，行獵期間還要在獵宮住上幾日再歸，你當然得準備準備了。”
“哦。對。是得準備準備。”祈雁腦筋有點轉不動地答道。
“祁姐姐。”文靈撒嬌道：“我知道六哥走了你很傷心，很想他，我也很想他。但是，我看到你這幾日日漸消瘦，有氣無力的樣子真的很心疼，我相信如果六哥要是知道你這樣，他肯定會難過死的。他走的時候還特意交待過我，說要經常去看看你的祁姐姐。你看我這都來了好幾回了，你總是在睡覺。祁姐姐，等六哥忙完他的事情，他一定會很快回來的，你可千萬別等到六哥回來了，看到你精神憔悴，瘦得跟柴火似的，那他肯定要說叨我了。”
祈雁微微笑了笑：“你放心，我沒事，就是這幾天有點不習慣而已。”歎了口氣，接著道：“你說的對，如果文焰看到我這樣消沉，他一定也不會開心的。我要高高興興、精神百倍地等著他回來。”
“對嘛。這才我認識的祁姐姐嘛。”文靈拉著她的胳膊雀躍道。
祈雁點點頭，似乎堅定了些什麽，道：“靈兒，你方才說明天就是秋獵的日子了？”
“對，就是明天，祁姐姐，你快準備準備吧。明天一早，你跟我一車一起出發吧。”
“好啊。那我跟你一起。不過，我要帶靚靚公主一起去。”
“靚靚公主？”
“就是咕葉多養的馬。”
一提到咕葉多，文靈的眼色霎然黯色了下來，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祈雁小心問道：“咕葉多……他有去找過你嗎？”
文靈微微點點頭，突然又抬起了頭，問道：“你怎麽知道？”
“你先別問這個，我問你，他有跟你說什麽了嗎？”
“這個……”文靈小臉揪了起來，“他說他上次拒絕我，是因為事發突然，他來不及反應，所以才回絕了我，又說……我是公主，高高在上，他怕般配不上，還說……叫我以後去馬場找他，他還是會教我騎馬的。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啊？”祈雁吃了一驚，不可思議道：“就這些？他就說了這些個廢話？”
“對啊。”文靈忽然笑道：“祁姐姐你也覺得是廢話啊？我也這麽覺得。而且，我實在搞不懂他幹嘛要跟我說些？拒絕都拒絕了，還解釋那麽多又有何意義？反正我現在對他，也不再多做幻想了。我母妃昨日還跟我說，父皇又跟她提了梁懷之一事，這一次，他還叫母妃先去試探試探我的意思。總之，不管我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罷，父皇就是想叫我做好心理準備，跟梁懷之成親一事，怕是跑不了了。”
祈雁搖頭道：“這個咕葉多，真是笨的可以。”
文靈道：“關他什麽事？祁姐姐，你別怪他，我不怪他的。他能據實以告，其實我很感謝他的，讓我早點死了這份心思。”
“可是他……”
“祁姐姐，我……我不想他了。雖然喜歡他的這份感覺很美好，但我知道，我是公主，我有擺脫不掉的自己的命運，我現在隻希望梁懷之是個心善之人，這就夠了，我也沒什麽其他奢求了。”
“你就這樣……低頭了？”
文靈長長歎了口氣，似乎歎掉了所有的喜怒哀樂、悲歡離合，以一種極無可奈何的語調說道：“不低頭又能怎樣呢？誰叫我是父皇的女兒呢？生在帝王家，看似錦衣玉食，光鮮亮麗，其實就是一個被人擺弄的玩偶而已。皇家貴族女子向來的作用都是和親、結親，隻是男人們為爭權奪利的一個工具而已。誰會管我們是否願意，是否開心，是死是活呢？”
“靈兒……”
“祁姐姐，我已經想通了，既然擺脫不了這般的命運，我就期望著我不能自主選擇的那個人，至少是個良善之人，這就夠了。你不也是這樣說嘛。還有，我母妃昨日還跟我說，被父皇拿去外族和親的四姐姐，死了。”
“為何死了？”
“她是……被逼的自盡死的。”
“被逼自盡？”
“沒錯，具體什麽原因我母妃也不清楚，總之，肯定日子是不好了，不然也不會去尋死了。堂堂大賦朝的四公主，最後卻被外族逼的自盡，這樣的命運，又豈不悲慘呢？我母妃說，與其日後被拿去和親，不如現在就近嫁了，至少梁家還在京城，梁廠還在父皇眼皮子底下做事，就算往後日子不合，也不敢太拿我怎樣。”
“你母妃的顧慮也無不對。以我對梁懷之的初次印象，我倒不覺得他是個紈絝子弟，隻有一點……”
“什麽？”
“他跟赤王走的很近，令我很費解。雖說他們有同病相憐之感，但赤王為人冷漠絕情，殺伐絕斷，我看那個梁懷之，倒不像是個冷酷的人，怎地會跟赤王這般交好呢？”
文靈也搞不明白，隻皺著兩條秀眉想了想，突然道：“哎，祁姐姐，聽說九哥納了一個婢妾，是真的嗎？”
祈雁頷首道：“是真的，她叫雪兒，是煜風宮的宮女，我見過。”
“你見過？那漂亮嗎？”
“是有些姿色的。”
“我一直都不敢相信，九哥居然會納妾侍，宮中一直傳言九哥是……是……”
“是什麽？”
“是那個。”
“什麽那個？”
“哎呀，就是……”文靈湊近了她，在她耳邊吹風道：“斷袖。”
“啊？”祈雁吃驚地張大了嘴巴，“你說赤王是……”
文靈做了個“噓”的手勢，小聲道：“反正宮裏一直有人這樣傳的，還說九哥身邊的那個近身侍衛，衛澤，就是他的心儀之人。”
“不是吧？”祈雁有些哭笑不得道：“我的媽呀，赤王知道嗎？”
“應該不知道吧，誰敢在他麵前嚼舌根呢？”
“衛澤？”祈雁咂嘴沉吟道：“看上去不像啊。”
“你覺得九哥不是？”
“不知道，我哪知道，我壓根就沒往那方麵想過。不過被你這樣一說，我總覺得……”
“九哥向來不沾女色，連跟孟青伶的婚事都拒了，所以宮裏人才會傳出這樣的流言。”
祈雁隨口說道：“怕不是孟青伶被拒婚覺得麵上無光，故意造謠的吧。”
文靈一怔，歪頭一想，道：“還真有這個可能，這個流言也就是近一年才聽到的，以前也沒聽說過。孟青伶真的敢胡亂說九哥的是非？”
“她有什麽不敢的。”祈雁道：“你又不是沒見識過，她不是也胡亂說梁懷之去紅頭門的事嗎？”
“也對。可是孟姐姐為何要這樣做呢？”
“造謠赤王，是因為被拒婚而感到羞憤；說梁懷之是紅頭門常客，怕是嫉妒你吧。”
“嫉妒我？”文靈想不明白道：“孟姐姐天姿國色，家世深厚，又深得皇祖母喜愛，為何要嫉妒我呢？”
“梁懷之相貌俊朗，年輕有為又軍功赫赫，撇開他的人品不說，他又是樞密院院事梁廠之子，家世也好，也算得上是一門好親事了，可是這樣的好事卻落到了你的頭上，她能不嫉妒嗎？”
“可是孟姐姐一直喜歡的人是九哥啊。”
“她喜歡赤王是一回事，但嫁給誰又是另一回事了。你不說了嘛，她被赤王拒婚了，可見赤王不喜歡她。她當然得為自己謀得另一門好親事啊。”心裏思量道：這主意最後就打到文焰頭上了。哼！
“孟姐姐如此美貌，又多才多藝，每年跟她提親的世家公子都大排長隊，何愁嫁不出去。”
“哼，管她的呢。不過這次赤王納妾，倒是狠狠刮了她一巴掌。”
“是啊，九哥納妾，真的讓不少人都吃了一驚，沒人想到是什麽原因，而且那個小妾，隻是煜風宮的一個宮女，沒有身份地位，更沒有娘家可依，九哥居然就這樣……納了？”
“可見還是真心喜歡的。”
“我一定要見見那個雪兒，看看她到底長得何等容姿，能把一向冷若冰霜的九哥給勾走了。”文靈瞪著充滿好奇的大眼睛，拉著她的衣袖道：“祁姐姐，你陪我一起去趟煜風宮吧，我真的想見見那個雪兒。”
“不去。”祈雁搖頭道：“我可不想見到那個赤王。”
“我們不是去見九哥的，是見雪兒，她一定住在偏殿裏，碰不上的，再說九哥現在在上朝，根本不在煜風宮，我們去看一下就出來好了。祁姐姐，求求你了，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嘛。”
祈雁拗不過她的撒嬌賣乖，答應著跟她一起去了煜風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