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佛系定角
葉凌深呼吸了幾下, 朝裡面的包廂走了進去。
她注意到, 這間房門上不僅寫有「梅花」二字, 旁邊還有巧奪天工的印雕花紋。
雕刻的圖案自然也是梅花。
隆冬時節, 梅花卻猶有傲霜枝。
她也要像梅花一樣，迎難而上。
葉凌在心底為自己鼓了鼓氣。
她敲門進去。
葉凌頗有禮貌地朝他們鞠躬：「兩位導演好。」
趙曉峰指了指旁邊的蔣城, 擺了擺手, 對葉凌開玩笑道：「我是導演, 他可不是。」
葉凌的唇角勾起了美好的弧度, 朝他們笑著：「兩位前輩好。」趙導這話一出口, 她有那麼一瞬間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不過還好她反應快，這才順利接下了他的話。
她這麼回答……應該沒什麼大問題吧？
趙曉峰輕咳一聲，瞬間恢復了一本正經的模樣, 「別太緊張，試鏡很簡單的。」
葉凌但笑不語。
她也不想緊張，可是參加考試和監考人員對這場考試的感覺，肯定是不一樣的。
趙曉峰開門見山：「還記得白子佩要嫁給呈孝宗通元的前一天發生的事情吧，你就演那一段。」
「嗯，我記得。」葉凌很肯定, 因為那一段情節她不止記得，而且還記得尤其清楚。
趙導沒有直接說要試鏡的片段, 而是只給了簡要提示。
葉凌心裡明白——他要看的不僅僅的一名演員的演技, 還有她對於演戲這件事所持有的態度。
但凡認認真真研究過幾遍劇本的人, 都能對裡面幾個主要的小高.潮記得很清楚。
葉凌當然記得。
當初她第一次看劇本的時候, 便不由自主的將自己代入了進去。
因此葉凌對於白子佩那種愛而不得的感情，說感同身受尚不為過——
白子佩在自己嫁人的前一夜，偷偷潛入白子衿的房間，妄圖以吻作別，想要給自己這麼多年來的對子衿的情意畫上一個句點。
哪怕結局不算圓滿，她也不介意。
然而天不遂人願，白子佩雖然進了她的房間，但映入眼帘的卻只是一具空床罷了。
呈孝宗通元已經將白子衿連夜趕回了北疆。
北疆乃苦寒之地，白子佩自然知曉。
如今那裡戰事連綿不斷，她也明白，子衿是做大事的人，斷不會把時間浪費在這些兒女私情上。
可，可她明日的大婚——
她這輩子最美好的時辰——
子衿豈不是也看不到了？
葉凌要演的就是這時候的白子佩。
沒有一句台詞，全靠演員本身展露出來的神態和表達出來的情緒。
完全的無實物表演。
一切全憑想象。
「準備好了嗎？」趙曉峰問。
「準備好了。」葉凌道。
「那就開始吧。」
葉凌深吸了一口氣，很快便進入了狀態。
白子佩一開始心裡是欣喜的，雖然她就要嫁給別人了——
因為她明白即便是以後自己不嫁人，她和子衿也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她一個人沉淪便夠了，不能把子衿再拖下水。
夜色濃厚，月光撩人。
白子佩趁著白府上下都沒什麼人的空隙，悄悄繞過她的閨房，溜進了子衿的房間。
她原以為在這兒，自己便能夠見到她心心念念的意中人，卻沒想到這裡卻已經成了一間空房。
白子佩盯著並不存在的木床凝神已久，眼底的落寞一閃而過。
她早該想到了，這樣的結果，其實無論是對子衿還是她，都好。
如今的子衿是大將軍，是呈朝獨一無二的重臣，更是先帝的孤女——
她前途無量，不可估也。
將來的子衿甚至會坐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
可她呢？
她白子佩不過是個什麼都做不了的廢人罷了，還是個連自己愛的人都留不住的廢人……
白子佩倚靠在子衿的那張木床邊，重重地垂下了眸子。
哀莫大於心死。
她現在已經不想掙扎了。
滾落下來的淚珠沾濕了雙頰，她顧不得擦，便從子衿房裡跑了出去。
「啪」的一聲，房門被關上了。
……
趙曉峰自認為算是一個特別理性的人了，但是當他看完葉凌這段表演之後，雙眸竟然蓄上了一層清淚。
他拿紙巾抹了兩把眼淚，繼而對葉凌報以熱烈的掌聲：「了不起！了不起！」他的確是真的被她的表演打動了。
他這一舉動，卻惹得旁邊的蔣城目瞪狗呆——
蔣城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趙曉峰。
趙曉峰心下思忖著：雖然葉凌的演技很好，讓他滿意到不能再滿意了。
可是他總隱約覺得，葉凌不太適合這個角色。
倒不是演技上的不適合，而是說她的氣質和形象。
他在審閱簡歷的時候就注意到她了，照片上的葉凌還是短髮。
這樣的她相較於現在的模樣看起來多了幾分凌厲，少了幾分溫柔。
再說葉凌的身材和高度，她看起來足有一米七二，如果再穿上內增高的話——
竟然比他還高！
了不起，了不起。
葉凌不笑的時候，她的眉眼便永遠是一副清冷的樣子。
如果不是已經看過剛才她的表演，趙導都要覺得她走的是那種「性冷淡風」了——永遠都不會對人展露溫柔的那一面。
趙曉峰這位情場老手倒也看出來了——恐怕像是葉凌這種性格的人，只有在面對她的愛人的時候，才會抹去全身的清冷氣質，搖身一變，成為一隻「小奶狗」。
葉凌朝兩位導演深深地鞠了一躬：「謝謝趙導。」
她眼眶中的淚珠還沒有完全褪去，蔣城貼心地給她遞過去了一張紙巾。
葉凌向他道謝之後，便側身擦了擦眼角的淚珠。
「抱歉，我有些失態了。」葉凌這次入戲太深，到現在都還沒有完全走出來。
趙導連連朝她擺手：「沒事沒事，你再稍微調整一下情緒，」趙曉峰也是愛才之人，而且像葉凌這樣的演員的確應該被好好呵護，他又道，「等到試鏡全部結束以後，待會兒小梁就會向你們公布結果的，別太擔心，你表現不錯。」
葉凌聽完趙導說的心裡便有了底，別的事情她做不好也就罷了——
但對於演戲這件事，她還是很有自信的。
葉凌出了房門，和旁人一樣在外面苦苦等待著試鏡結果。
這一上午過得很快，女二號的試鏡也已經結束了。
現在就差確定女主角了。
然而前來試鏡女一號的卻只有江語冰一個人。
趙導讓小梁去隔壁房間把江語冰叫了過來。
江語冰進來之後，趙曉峰雖然表面上平靜——
但沒有讓她演白子衿的戲份，卻只讓她演了一下葉凌之前演過的那段戲。
趙導話音剛落，江語冰腦中瞬間浮現了哲學三連：我在哪？我不是內定女一號嗎？為什麼要我演這段戲？
趙導簡單向她解釋了一下：「我需要確定一下你更適合哪個角色，所以你先來試試白子佩的戲。」確切地說，他的確是有些糾結。
但是趙曉峰認為，只要他看到江語冰的演技如何，他就能清楚的知道她和葉凌兩個人之中——
讓誰來演白子佩比較合適了。
畢竟兩個人演的是同一段戲，待江語冰表演完之後，高下立判。
江語冰很認真地演完了全程。
凌兒給她「開小灶」的時間才不過幾天而已，江語冰知道，她想用幾天時間就趕超那些科班出身的演員是不可能的。
其實她的演技水平從開始到現在提升的也不算很大。
意外的是，她這種「一般般的演技」竟然入了趙曉峰的眼。
江語冰走了之後，趙導和蔣副導在包廂內一起商量了一下。
趙曉峰一挑眉：「怎麼？你有什麼意見嗎？」
「我覺得江語冰演技不行，她不太適合白子佩這個角色。」雖然白子佩的戲份不算多，但她可是劇中的靈魂人物啊。
蔣城絕對不允許讓江語冰玷污他心目中的女神！因此他總覺得還是葉凌來出演比較合適。
趙曉峰也有些生氣了：「拋開演技！拋開演技！拋開演技！我跟你說了八百遍了！」演技這東西能提升，多年來養成的氣質一時半會兒改得了嗎？
換句話說，這兩個人裡面，誰更適合出演像白子衿這種女扮男裝的人物呢？
他覺得顯然是葉凌才更合適一些嘛！
包廂外。江語冰乖巧地坐在葉凌旁邊，翻看著劇本。
葉凌沒有和她說話，兩個人就這樣沉默了許久。
包廂外面倒是還挺安靜的。
大家都在等待試鏡的結果，雖然一個個的表面上沒什麼動靜，但是他們心裡肯定全都緊張極了。
到底還是葉凌先綳不住了，她裝作漫不經心的問了江語冰一句：「試鏡怎麼樣？」
「我感覺還挺好的啊。」
「趙導讓你試的哪一段？」
「就子佩嫁人前夕，她去子衿房裡找她那一段。」
「不會吧，我也是！？」這倒完全出乎葉凌的預料。
趙導這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葯？
江語冰仰頭想了想，才對葉凌道：「哦，對了，趙導他說他需要確定一下我更適合哪個角色……」
「臨時變卦？」葉凌心裡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趙導這麼做，難道就不怕得罪人嗎？
畢竟江語冰才是原本內定的女一號。
包廂內。趙曉峰和蔣城兩人依舊爭論不休。
小梁將虛掩的房門輕輕關上了。
趙曉峰靈機一動：「咱再這麼爭下去什麼時候是個頭兒？來，猜丁殼吧！」
蔣城：「猜就猜，我還怕你不成？」以前他們倆在學校的時候，無論是猜丁殼掰手腕還是打籃球，哪一樣不是他蔣城穩贏？
小梁雙臉懵逼：「竟然還有這種操作？？？」
他在一旁看著他們爭論了好久，忍不住小聲嘟囔了一句：「趙導，這樣恐怕……不太好吧？」
趙曉峰義正言辭：「有什麼不好的？猜丁殼猜出來的主角，就證明這是天意，知道不？」
梁助理小聲嘟囔了一句：「那您還不如拋硬幣呢。」
沒想到趙曉峰更來勁了：「好！那就拋硬幣！」
小梁百口莫辯：「？？？」 趙導您這麼隨便真的好嗎？他只是隨口一說而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