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0章 陸海寧的苦衷
陸海寧的手一頓,停住。
這話,他曾經對她說過。
他讓她把頭發留長,如果嫌麻煩,他可以替她洗頭、吹頭發。
他對她的承諾沒法實現,終會有別的男人替她實現。
門板上,他壓著她,胸口起伏不定。
“他對你好嗎?”他平靜問道。
“跟你沒什麽關係。”張雨欣不想回答,“你放手吧,我去機場,不會打擾你的生活。”
“今天去芝加哥的班次是十點。”
張雨欣怔了一下。
十點。
肯定來不及了。
“陪我吃個早餐,明天走。”陸海寧道。
“吃早餐?你不是不肯吃嗎?吃什麽早餐,餓死不是很好?”張雨欣冷嘲熱諷,嘴角邊是淡漠的弧度。
明知她是嘲諷,他倒笑了。
“嘴巴更厲害了。”陸海寧伸手,捏了她一下。
“你別動手動腳,我們已經沒什麽關係。”張雨欣偏過頭,推開他的手。
“嗯。”他的手落下,沒有反駁。
他往病房的餐桌邊走去。
張雨欣這才發現,桌子上有很豐盛的早餐,什麽都有,但其中有幾樣卻是陸海寧不愛吃的,比如燕麥。
“張雨欣,我上次說過,以後別回天海市了,這兒有什麽讓你留戀的人?”陸海寧坐到餐桌邊,打開保溫盒。
“我知道是我自作多情,以後就算你病重,我也不會來了,好嗎?”
陸海寧的手稍稍頓了一下,沒有開口。
他拿出一碗八寶粥:“過來,這個是你喜歡的。”
“我不喜歡了!”張雨欣咬著唇,“人總是會變的,知道嗎?”
“我知道了。”陸海寧低頭,又默默放下粥碗。
大概是穿著病號服的緣故,他看上去愈發憔悴,臉色蒼白,沒有一點血色。
平日裏淩厲的眸子,這會兒也顯得較為溫潤,即使是發脾氣,也沒有平時那麽凶狠。
陸海寧忽然也沒有了吃早餐的欲望,摸出一盒煙來。
他從煙盒裏抽出一根煙,又摸出打火機。
張雨欣睜大眼睛,看著他的動作,覺得不可思議。
病成這樣還抽煙?
她沒有見過這樣不要命的。
陸海寧點煙的動作很自然。
張雨欣幾乎是小跑過去,伸手就去搶他手裏的煙:“你不要命了嗎?住院還抽煙?”
陸海寧雖然是病人,但力氣比她大。
他稍稍用力就推開了她的手,皺皺眉頭:“你不用管。”
張雨欣被他推了一下,一口氣噎在喉嚨裏。
“嘶……”手指頭一不小心燙到了煙頭,很疼。
陸海寧眉頭蹙起,他抓起她的手指頭:“對不起。”
“陸海寧,我知道,沒人有資格管你。可是你對得起自己的身體,對得起小隆隆嗎?你知不知道這樣下去,你很快會沒命?”
他輕笑一聲:“嗬。”
“你不愛惜自己就算,我知道,關心你的人很多。”張雨欣道,“你愛怎麽樣就怎麽樣吧。”
張雨欣跑進洗手間處理燙傷。
手指頭很疼。
陸海寧跟了過去,他掐滅煙頭,從背後抱住她:“行了,我不抽了,你陪我吃早餐。”
“你是沒有人陪吃不下?可以喊李浩傑過來。”她別扭地動了一下身子,企圖掙脫開他的手。
“是,沒有人陪吃不下。”
陸海寧抓住她的手,替她處理了一下燙傷。
還好沒有大礙。
他眉頭皺著,身上是淺淡的藥水味和煙草味。
“你鬆手。”張雨欣不習慣這樣的觸碰,他們這樣,算什麽?
陸海寧沒鬆,靠近她時,他聞到了她身上久違的芬芳。
他抬頭,看著鏡子裏的她。
一年不見。
原來真得是一年了。
“衣服很漂亮。”他從背後摟著她,“就是太瘦了。”
張雨欣錯愕,抬起頭,看著麵前幹淨的鏡子。
鏡子裏,他的頭和她挨在一起,他將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
“陸海寧,這算什麽。”她淡淡道,“我有男朋友了,你應該知道。”
“我不會對你怎麽樣,我有東西送給你。”
“我不要。”
“收下。”他的語氣裏含了命令,命令裏卻有幾分無奈和溫柔。
說著,他抱了她一會兒後就走出了洗手間。
很快,他取了一張銀行卡過來,塞進她的手裏:“給你的嫁妝。”
“陸海寧!”張雨欣猛地轉過頭,紅著眼睛看向他,將銀行卡摔在地上,“我不要你的東西!一樣都不要!這些年,你沒有虧待我,我不會再收你任何東西!”
“我的一點心意。”
“我說了我不要!”
張雨欣胸口起伏不定,喘不過氣來。
她通紅的眼睛定定地看向他,她咬緊雙唇。
“你結婚我就不去了,這銀行卡你若是不收,我心裏頭過意不去。畢竟這些年,我一直將你當妹妹。”陸海寧彎腰,從地上拾起銀行卡,“密碼是你生日。”
“妹妹?陸爺,那你可還真是禽獸,跟妹妹上床?我沒記錯的話,我二十歲那年,我喝醉了,你沒喝醉。也就是說,你完完全全可以推開我,可你沒有。陸爺,這會兒說我是你妹妹了?”
陸海寧一下子倒無力反駁。
張雨欣拿過他手裏的卡,用力——
“哢”一聲,銀行卡折成兩段!
“你愛給誰給誰,別給我就好。我結婚你不用來,我也不想看到你。以後,我也不會回天海市,你不想見到我,我也不想見到你。”張雨欣用力推開他,往洗手間外走。
說到底還是她自己笨,輕易就相信了胡鵬亦的話。
他隻是生了病而已,還不至於到那種地步。
“張雨欣!”陸海寧喊了她一聲。
張雨欣沒有理會,扶著牆壁飛快地往病房門口跑。
她再也不要見他了,再也不要見了!
每見一次,心口就像是被人用鋒利的刀子劃開一樣,疼得麻木,疼得沒有知覺。
為什麽會有這種感覺,她不知道。
為什麽啊!
心髒整個就像是被撕裂,四分五裂,鮮血淋漓,那種痛覺會像螞蟻一樣,撓著她的心口。
而每撕開一次,傷口都很難再愈合,這種痛是終生的。
張雨欣跌跌撞撞打開門,飛快地往外麵跑!
她再也不要見他了!
病房門口,李浩傑還在守著。
張雨欣跑走,他連忙進去:“陸爺,要追過去嗎?”
“由她吧,她明天就走。”
李浩傑點點頭。
明天就走的話,不會出什麽問題。
陸海寧神情淡漠,他走到窗口,默默從樓上看著下麵。
他沒有想到今天會見到她,見到她的時候,多多少少是驚喜的。
陸海寧的手搭在窗戶邊上,幽沉的目光一直落在醫院下方。
不一會兒,視線裏出現了張雨欣淺黃色的身影。
她圍巾也沒有來得及拿,離開了醫院。
張雨欣走到路邊,招了一輛出租車去酒店。
她沒有想到會是這樣,來一趟,被人趕了出去,陸海寧那嫌棄勁兒,看她跟看什麽似的。
張雨欣的眼底籠起清淺的水霧,淚水掛在長睫毛上。
她伸手擦著,可是眼淚兒就跟擦不幹似的,不停地掉落。
她本就是個眼窩子淺的人,這會兒也不知道是什麽情緒,難受,就像是石頭堵在心口。
車上,她給胡鵬亦發了一條短信:以後不要再騙我,騙人很有意思是嗎?
騙她,很好玩嗎?
陸海寧騙她,胡鵬亦也騙她。
她活該就是他們拿來尋開心的小白兔嗎?
她怎麽就這麽好騙?
到酒店,張雨欣再也忍不住,趴到床上,嚎啕大哭了一場。
也不做別的,她隻是哭。
在飛機上時就默默哭泣,這會兒還是哭,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要把一輩子的眼淚都哭光。
哭光了,就不會哭了,是嗎?
房間裏很安靜,隻剩下她哭泣的聲音。
她的眼睛哭得通紅,肩膀抽搐,淚水就像是斷了線的珠子,怎麽都流不盡。
哭得沒力氣時,手機忽然響了——是胡鵬亦。
“雨欣?你在天海市?”
張雨欣哽咽著,肩膀顫抖,抓著手機說不出話來。
“雨欣?哭了?”那頭的胡鵬亦聽見啜泣聲,“雨欣?在哪?”
“胡鵬亦。”張雨欣聲音沙啞,斷斷續續,“你別給我打電話了,別打了,騙子。”
“我……”胡鵬亦語塞,怎麽就成騙子了,“你到天海市了是不是?某人又欺負你了?怎麽哭了?”
如果僅僅是因為他騙她,她是不可能哭的,最多罵他兩句。
那隻有一個原因,又被陸海寧欺負了。
那隻老狐狸,能不能行?又欺負雨欣?
“騙子!”張雨欣哭訴。
“唔,雨欣,你在哪裏?我承認,我是騙子,我是騙子。不過我有話跟你說,你告訴我,你在哪。機場?陸宅?醫院?”
“我不見你。”張雨欣哭著就要掛電話。
“等等!你別掛!我有事情跟你說!重要的事!”
張雨欣還是把電話掛了。
她已經不想相信胡鵬亦,他也是個騙子。
心口還是堵著,一口氣怎麽都緩不過來,如果可以,她現在就想回芝加哥,不想留在這個地方了。
哭著哭著,張雨欣哭累了,她趴在枕頭上,將小腦袋埋在枕頭裏。
清晨的天海市陽光明媚。
她卻因為太累,在酒店臥室裏睡著了,淚痕掛在臉上,漸漸吹幹。
也不知道睡過去多久,張雨欣是被一陣敲門聲吵醒的。
她昏昏沉沉睜開眼,太陽穴突突直跳。
“誰……”
張雨欣迷迷糊糊扶著牆,披散著頭發跑過去。
門一開,原來是胡鵬亦。
她淡淡瞥了他一眼,不讓他進:“不歡迎你。”
胡鵬亦穿著一身灰黑色的大衣,整個人看上去倒比平時認真許多。
他從門口擠進來,關上門,定定地看向張雨欣。
“哭過?”他在張雨欣的臉上看到了滿臉的淚痕,妝都花了,眼睛都腫了。
他伸手,想要替她擦一擦眼淚。
張雨欣躲開:“不要裝好人。”
胡鵬亦倒笑了:“對不起啊,騙了你。我等會兒得去法國出一趟差,等我走了,你想怎麽罵我都行,詛咒我飛機失事也行。”
“煩死了。”張雨欣推開他。
胡鵬亦笑得更厲害。
他對張雨欣的性格已經非常了解,她比陸海寧簡單多了。
見慣了娛樂圈見風使舵的女人,相比而言,張雨欣真得就像是一張白紙,白紙上僅有的過往也基本來自於陸海寧。
“哭這麽厲害可不行,女孩子不能經常哭,哭多了就不好看了。”胡鵬亦用濕巾替她擦了擦臉。
“……”張雨欣低著頭,沒吭聲。
“是我這個做哥哥的不對,欺負妹妹,罪該萬死。好了,別生我氣了。這次去法國給你帶香水,要不要?”
“誰要你的香水。”張雨欣不屑。
“那巧克力要不要?你不是愛吃嗎?不,香水、巧克力、裙子……都給你買,不哭不哭了。”
胡鵬亦哄張雨欣的語氣,就像是哄小女孩。
張雨欣咬住嘴唇,再大的氣也消了。
胡鵬亦看她這副哭得梨花帶雨的模樣,忍不住心疼。
眼睛都腫了。
“雨欣,去過醫院了?”
“你是怎麽找過來的?”
兩人同時開口。
胡鵬亦笑了:“這還不是很簡單的事,你呢,去過醫院了?”
“嗯。”
“對不起啊,雨欣,我知道我騙你了,我也不耍賴。確實,我大哥他既不是重症也不是絕症,但情況也不容樂觀。聽張管家說,又是發燒又是吐血。你也知道,不管什麽時候,吐血都不是什麽小事。”
“你不該喊我過來。”張雨欣眼底是淡漠的光芒。
“他把你趕出來了?”
“……”張雨欣沒吭聲。
胡鵬亦猜到就是。
陸海寧還真做得出。
張雨欣千裏迢迢趕來天海市,二話不說就把人趕出來,這麽對一個女孩子,還真不懂憐香惜玉。
“雨欣,我給你看樣東西。”
胡鵬亦打開手機,調出幾張照片。
張雨欣眉頭皺起:“這是什麽。”
幾份文件一樣的東西,她看不懂。
放大仔細一看,才發現是法院的文書,上麵有“陸氏集團”字樣,還有陸海寧的親筆簽名。
陸海寧的字,她認得,而且不會認錯。
她心口咯噔,一顆心像是被攥了一下,這是什麽東西?法院文書?
張雨欣的眼底是一層朦朦朧朧的光澤,水汪汪的大眼睛緊盯著照片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