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0章 這樣一想,她越發咬牙切齒
陽光下,寧安扶著墓碑站起來,視線落在顧回音的身上。
蒼白的背景,淒涼的寒意,蕭條的風光。
放眼看去,四周都沒有太多的顏色,猶如單調的水墨畫。
一年多了,她看到顧回音變化很大。
頭發已經從黑長直變成了挑染了棕色的卷發,從前倒還有幾分小姑娘的樣子,現在是完完全全像一個成熟的女人。
顧回音背了一隻暗灰色的包,臉上沒有太多表情,她也看著寧安。
也不知道為什麽,寧安覺得顧回音瘦了些,臉色也有點憔悴。
甚至,她在顧回音的眼角邊看到了一點點魚尾紋。
宋少焱在世的時候,把顧回音捧在手心裏寵著,哪裏忍心她皺一下眉,長一條皺紋。
如今宋少焱不在了,寧安也不會跟顧回音再較量什麽,她也已經不是宋少焱的妻子。
“你來看少焱麽?”寧安站在她的麵前,“你看看他吧,我該走了。”
“是看到我就想走了嗎?”顧回音看向寧安,目光裏依然帶著銳氣。
上大學時,她們就不怎麽和睦。
後來因為宋少焱的事,她們更加水火不容。
如今寧安倒是放開了,隻是不知道顧回音是怎麽想的。
“倒也不是,我隻是覺得,少焱可能更想看到你。”寧安示弱,微微莞爾,“我們倆站在一起,自然不合適。”
“你也知道少焱更想看到我?寧安,看到一塊墓碑,你就一點想法沒有?”
“你說的是什麽想法?”
“你不覺得自己是罪人嗎?要不是你執意要跟少焱結婚,他怎麽會過得那麽痛苦,怎麽會心灰意冷去南非,又怎麽會在那個混亂的城市出事?你就沒有捫心自問過嗎?還是說,寧安你沒心?”
顧回音的目光逼視寧安,字字句句都帶著控訴。
四目相對,顧回音依舊是咄咄逼人的姿態。
在這一點上,她倒是沒有變。
寧安聽後,淡淡道:“我自責過,可這也改變不了什麽。”
“寧安,你根本沒心!你對少焱不是愛,是霸占,是強迫!明知道少焱不喜歡你,還要跟他結婚,你這樣子跟惡魔有什麽區別?你毀了他的婚姻,也毀了他一輩子,他還這麽年輕。”
“是,我毀了他。”
寧安抱緊雙臂,心底是陣陣寒意。
這寒意侵入骨髓,她的四肢百骸都變得很冷很冷,猶如身處冰窖。
顧回音說的也沒錯。
若不是她當初要嫁給他,又怎麽會衍變到今天這樣的局麵。
她甚至不敢去想礦山爆炸時的場景,爆炸的一瞬間,血肉模糊。
寧安的身體,很涼很涼,連帶著肩膀都在顫抖,眼底是微弱的光芒。
“你想過沒有,如果當初少焱娶的是我,現在我和他會過得很幸福,我們相戀那麽多年,我們彼此都很相愛。而你呢?你橫插一腳,破壞別人的感情,該躺在那裏的不是少焱,是你!你才是罪該萬死!”顧回音氣得嘴唇發抖,手指頭指著墓碑處。
“少焱已經不在了……”寧安抱著手臂,呢喃。
“是,不在了。”顧回音緊盯著她的眼睛,“你就一點不想承認,他也算是被你害死的,對嗎?”
“能去別的地方說話嗎?我不想打擾他……”寧安淡淡道。
顧回音大概也意識到自己聲音有點大,怔了一下,咬住唇瓣。
寧安個子比顧回音高一點,但兩人並肩往墓園入口處走去的時候,顧回音的壓迫感卻更強一些。
寧安向來不是一個太弱勢的女人,可在感情世界裏,她卻不得不承認,自己是作為一個破壞者存在的。
這一點,讓她在顧回音麵前,沒有任何底氣。
她也承認,顧回音說的沒差。
宋少焱是她間接害死的。
如果不是對婚姻失敗的心灰意冷,他怎麽會去南非。
就算得不到宋氏,宋家家業也足夠他一輩子衣食無憂、前程似錦。
寧安渾身都是冰涼的,明明今天是個豔陽高照的日子,她卻格外得冷,冷進骨子裏。
墓園入口處的休息室,寧安和顧回音走進來。
遠遠的,可以看到宋少焱的墓碑矗立著,孤獨又寂寞。
“寧安,我也是剛得知少焱去世的消息,我沒想到你會過來看他,不過我覺得,他一定不想見到你。生前,他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就說過,他這輩子最討厭的人就是你。你剝奪了他的婚姻,霸占了宋太太的位置,隻可惜,你再怎麽強勢,也得不到他的心。”
顧回音壓低了聲音,但字字句句都還帶著控訴。
她的眼睛紅了,幾乎是瞪著寧安。
“寧安,如果不是你,我和少焱會結婚,會在一起,會過得很幸福。”
“顧回音,我承認你說的對,可是現在你再跟我爭執這些,還有用嗎?”
“寧安,你沒有一點懺悔的意思!”
“我懺悔,也不會對你懺悔。”寧安淡淡道,“你明知道我和少焱結婚了,還心甘情願當小三,你懺悔過嗎?”
“我們是真心相愛!”
“相愛就不要底線了,對嗎?”
“寧安,你不要強詞奪理!”顧回音的眼睛更紅了。
她沒想到寧安會反駁她,在這件事情上,明明寧安才是罪魁禍首。
“顧回音,你如果要去看少焱就去看看吧,我以後也不會回國了,祝你幸福。”
“你別裝好人,少焱死了,我還有什麽幸福可言?這世上,沒有人比他對我更好。他在世的時候,我感冒頭疼,他都會細心照顧我,我夜裏想吃石榴,他都會連夜去買。再沒有人對我這麽好了,你知道嗎?我還怎麽幸福……”
寧安的頭本來就很痛,聽到顧回音的這番話,頭越發痛了起來。
她知道,宋少焱是真得很愛顧回音。
夜裏頭應酬回家,明明才跟她上完床,隻要顧回音一個電話打過來,他立刻就走。
想起這些,寧安對宋少焱分明又有些恨。
然而,愛也好,恨也好,都已經是鏡花水月,縹緲白煙。
不管怎麽說,宋少焱都已經不在了。
以後也不會再有一個男人會讓她有這樣強烈的感覺,愛恨交織。
除了恨之外,多多少少也有點羨慕吧。
能得到心愛男人的照顧和寵愛,是一件多麽幸福的事,可遇不可求。
至少,顧回音曾經擁有過,而她,唯一的溫馨也隻是和宋少焱逢場作戲的時候。
逢場作戲,或者去見宋爺爺,他會對她很好,會給她夾菜,會幫她披衣服,也會照顧她的情緒,甚至會牽她的手。
然而,也僅僅限於逢場作戲。
隻要身邊沒人,他就會像避瘟疫一樣躲開她。
他那時候看她的眼神都是嫌棄和厭惡。
回想起來,就像是夢一場。
現在夢醒了,他也不在了。
“寧安,因為你的自私,毀了我們三個人的幸福。你這樣的人,不配得到幸福。少焱死了,我希望你以後也不安生。”顧回音還在喋喋不休說個不停,更多的是指責。
寧安抱緊手臂。
遇見宋少焱起,她這輩子就亂了,就算再平靜,也不過是表麵的平靜。
“寧安,說不出話來了嗎?你這種自私自利的女人,如果不是你,我和少焱會很幸福。我們彼此相愛了那麽久,你怎麽知道……”
“顧回音。”寧安喚了她的名字,“我們以後也不會有交集了,誠如你所見,我過得也不是很好,我隻是沒想過少焱會出事。”
“還不是因為你不肯放手,不肯離婚!你要是早點離婚,也能彌補!”
寧安兀自笑了笑,笑容裏有幾分淒涼:“是他跟你說我不肯離婚的嗎?”
“你……”顧回音忽然語塞,“不是你不肯離婚,難道還是少焱不肯離?少焱那麽討厭你,你就沒有一點自知之明嗎?”
“是啊,如果能早點離婚,也能彌補……”寧安呢喃自語。
結婚的時候,她多麽高興,以為他接受她了,以為他也是喜歡她的。
結婚後沒有幾天,她就發現,他從來就沒有喜歡過她,也經常夜不歸宿。
又過了一段時間她才發現,原來他有愛的人。
如果能早點離婚,一切都不一樣。
他也不會死。
“寧安,說什麽都晚了,你這樣的人,以後都不配擁有幸福。你這麽自私的人,以後生了孩子也是個自私鬼,自私自利……”
“啪”!
一聲脆響。
寧安的一巴掌落在了顧回音的臉上。
從見麵開始,她就一直挺克製自己的情緒,畢竟她有錯。
可是,她不允許顧回音說小糖果的不是。
寧安的眼睛紅了,冷漠地看著顧回音:“我讓著你,不代表我時時刻刻都會讓著你。”
顧回音也是被寧安的一巴掌打懵了。
從一開始,她都是占據主導地位,而她不管怎麽說寧安,寧安似乎也不會還嘴。
偏偏這會兒她也沒說什麽,寧安就扇了她一巴掌。
顧回音是直接懵了,等到反應過來時,雙手揪住寧安的大衣:“你憑什麽打我?因為少焱不在了,你就欺負到我頭上了是嗎?他要是活著,他不會讓你這麽欺負我!寧安,活該少焱不喜歡你!活該他討厭你,你就是個潑婦!”
寧安抓住她的手,用力推開:“現在誰更像潑婦?”
“上大學的時候你就沒少欺負我,現在少焱不在了,你就更加肆無忌憚了,這還是在他墓前!”顧回音的臉腫了,紅通通的。
白皙的臉上是清晰的巴掌印。
寧安這個女人憑什麽扇她巴掌?她有什麽資格?
“你也知道是在他墓前?顧回音,我不想跟你爭執,我說了,我以後也不會回國,你不必揪著我不放。你失去了幸福,我失去的也不比你少。起碼宋少焱給過你愛情,起碼你也擁有過他的愛。”
“顧回音,不是人人都叫宋少焱,也不是每一個人都得讓著你,以後我希望你好好做人。”
她對顧回音的避讓隻是因為她今天沒有吵架的心思,也沒有那個必要。
如果不是宋少焱,她這輩子也不願意和顧回音有什麽糾葛。
說著,寧安理了理圍巾,轉身就準備離開這裏。
“少焱還在等著你去看他。”寧安淡淡道,“我不打擾你們了。”
她知道宋少焱想見的人不是她,而是顧回音。
說完,寧安離開了休息室,走進風中。
外麵陽光晴好,但風很大。
一出來,寒風就吹起她的長頭發。
寧安微微眯起眼睛,往路邊走去,她還得回紐約,小糖果還在家裏等她。
一想起女兒那張和宋少焱神似的臉,寧安的心裏頭就猶如有一隻手抓了一下。
曾經很多個夜晚,她看著小糖果時都會神思遊離。
陽光落下,她的長睫毛微微一動,眼底似有晶瑩的水珠。
顧回音沒有再追出來,隻是咬牙切齒地看了一眼寧安的背影。
她對品牌一向很有研究,她認出來,寧安的大衣是Chanel家的冬季新款,靴子也是ChristianLouboutin家的經典款,都是價格不菲的東西。
這叫過得不怎麽好?
顧回音的唇角都是鄙夷的弧度。
明明,她顧回音比她過得要慘多了。
寧安這女人一向有手段,去了紐約,還不知道又勾搭上了什麽有錢男人。
估計宋少焱給她的離婚贍養費也不菲。
顧回音摸了摸臉頰,滾燙滾燙,似乎還腫了。
她可沒有從宋少焱這兒得到任何好處,除了早前宋少焱送給她的一些房子、車子、衣服外。
她到底還是不如寧安有手段。
離婚時,寧安肯定狠狠敲詐了宋少焱一筆。
這樣一想,她越發咬牙切齒。
她在天海市過得很不好,離開了宋少焱後,她輾轉跟了好幾個男人,要麽年紀太大,要麽很醜,要麽有特殊癖好。
後來她想想還是覺得宋少焱好,宋少焱除了在床上不行外,別的倒沒話說。
要錢有錢,要顏有顏,要權有權,對她也很不錯,幾乎完美。
她是過得真不怎麽好,眼看著自己年紀越來越大,以後更攀不上好男人。
此時,她對寧安越發嫉妒。
一個離了婚的女人憑什麽這麽囂張?憑什麽配擁有好東西?
若不是寧安,她和宋少焱也許早就結婚了,宋太太的位置應該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