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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1章 生與死,是世間最遙遠的距離

  他動了動身子,韓雨柔也跟著動了一下。


  韓雨柔揉了揉額頭:“幾點了……”


  容錦承看了一眼手表:“下午三點半。”


  “哦,我想一個人看會書,你回錦園吧。”


  “這麽好的天氣,看什麽書。”容錦承抓住她的手腕,“我帶你出去玩,你不是喜歡聽音樂會,我帶你去啊,我今天心情不錯。”


  韓雨柔看了一眼窗外,這麽好的天氣?


  他沒瞎吧。


  “我這幾天沒心情,以後再說吧。”韓雨柔拒絕了他。


  “那你看書的話,我也坐著看會文件好了,最近事多,我又要忙很久。”容錦承的酒醒了不少,也記不得喝醉的時候做了什麽。


  “你真得不用跟我呆一起,我會拘束。”


  “拘束什麽?我對你裏裏外外已經非常了解,你對我應該也已經很了解,既然都互相了解了,還拘束個啥。”


  韓雨柔真心不想跟這個惡魔說話。


  根本就不在一條線上。


  “算了。”韓雨柔站起身,幹脆往桌子邊走去。


  “別不理我啊,你要是還不了解的話,我可以讓你了解了解。你對我哪裏不了解?技術?還是尺寸?”


  “閉嘴,滾。”韓雨柔狠狠睨了他一眼。


  她拿過一本金融學的書,打開台燈,捂上耳朵,自己默默看書。


  容錦承又被甩了臉,不過他倒嘻嘻笑了。


  他也沒有太生氣,走到韓雨柔的身後,俯下身,雙手環住她的腰,將頭擱在她的肩膀上。


  他呼出的熱氣噴灑在她的脖子間,讓韓雨柔很不自在。


  韓雨柔看書,他也跟著看。


  “小仙女學習真好,都沒有幾道做錯的題。”容錦承忍不住勾起唇角,誇讚道。


  韓雨柔皺眉,真是煩死他。


  走到哪都跟著,就像牛皮癬一樣。


  “喲,這個自測卷還考了滿分,厲害厲害。”她每翻一頁,他都要點評一下。


  韓雨柔幹脆不動了,放下手:“容錦承,你能不能離我遠點?”


  “你看你的,我也跟著學習下。有這麽一個學習好的小仙女在身邊,我覺得我也會愛上學習的。”容錦承心情是真不錯,就算韓雨柔對他冷言冷語,他似乎也不怎麽在意。


  韓雨柔真不知道拿他怎麽辦才好。


  如果他像個惡魔一樣跟她惡言惡語,她也會毫不客氣地回擊。


  偏偏,她衝他,他還笑。


  伸手不打笑臉人。


  這樣一來,她的脾氣都沒處發。


  她幹脆從桌子上拿了筆,也不管他在不在,權當他是空氣,開始做題。


  做了三四道,容錦承還是沒有離開的意思。


  他就彎著腰,也不嫌累,低著頭默默看她做題,倒像個家庭教師。


  “你能不能走?”韓雨柔“啪”地甩掉手裏的筆,眼底都是咬牙切齒的煩躁。


  遇到不會做的題,她就會特別煩躁。


  再加上容錦承在身邊,她根本沒法全神貫注。


  “別啊,我又沒打擾你。”容錦承很無辜,反倒很欠揍地道,“題目不會做啦?”


  “走開。”韓雨柔用手肘推了他一下。


  容錦承沒走,反而低下頭,用手指了指:“這個,我會啊,你怎麽不問我。”

  “嗬。”韓雨柔冷笑一聲,“你能不給我添麻煩了嗎?我真得已經很糟心。”


  “我真會……”容錦承的臉上越發無辜,他從她的手裏拿過筆,“我做給你看……”


  喝過酒後雖然有些氣息不穩,但他的腦子和思路還是很清晰。


  尤其是在做自己拿手的東西時,他的眼睛裏都是晶亮的光彩。


  黑色水筆在韓雨柔的草稿紙上畫了畫,給她理出這道案例題的線索和切入點。


  很快,白色的草稿紙就密密麻麻寫滿數字。


  “你看……我會的。”


  容錦承解完後放下筆,笑得像個求表揚的孩子。


  他解題的時候,她一直看著草稿紙。


  原以為他會畫個烏龜或者把她的草稿紙弄亂,隻是沒想到他會做。


  而且,把她卡住的點完美地接上了。


  韓雨柔拿過筆,淡淡道:“哦。”


  “對不對啊,你說我寫的對不對。”容錦承的語氣裏帶了幾分撒嬌的意味。


  “應該是對的。”


  “我聰明嗎?”


  韓雨柔沒吭聲。


  這道題難度不小,她解了幾天都沒解出來。


  如今容錦承喝醉了還能一眼解出來,她撇撇嘴。


  “你的這個思路是對的,隻不過你忘記把個案從樣本中篩選出來,比例和概率做出來當然就有偏差了。還有這個數值比較,如果一一精準計算,工程量太大,你可以取個絕對值,再用修正的方法。教你一個我自己研究出來的截位修正,你看好,這樣做……”


  容錦承說得神采飛揚。


  這類題目對他而言就是小case。


  容錦承握住她拿筆的手,在草稿紙上不停地寫。


  韓雨柔皺眉。


  “這題,你先把分子乘以5倍,分母取整用9200,這樣計算是不是容易很多,省去很多麻煩。”容錦承寫寫畫畫,握緊她的手。


  他一邊寫一邊給她講。


  韓雨柔起初有些排斥他的氣息,聽著聽著,倒入了神。


  他的方法簡單又便捷,省去了繁複的計算過程。


  “好了,你看,輕輕鬆鬆就解出一個算術。再教你一次……”


  “我會了。”韓雨柔淡淡道。


  “那你做給我看。”


  韓雨柔用筆解出下一道算術的答案,眼底是格外認真的光芒。


  “聰明,我家小仙女真聰明,一教就會。”容錦承笑,在她的臉頰吻了一口,“親一口,獎勵下。”


  “滾。”


  “利用完就不認人啊……”


  韓雨柔沒有理他,既然這道題解了,她就接著做剩下的題。


  隻不過容錦承也會做題,很出乎她的意料。


  容錦承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一樣,嗬嗬笑道:“是不是覺得我很聰明?我從小就聰明,我也不知道為什麽。”


  韓雨柔:“……”


  韓雨柔覺得容錦承聒噪,戴上耳機,自己一個人默默做題。


  容錦承還在說個不停:“我高中的時候得過五次天海市數學競賽一等獎,三次全國數學競賽一等獎,考大學的時候是斯坦福商學院第一名……”


  後來。


  天空還在下著雨,朦朧的雨水順著窗戶流下,匯聚成細密的線條。

  韓雨柔戴著耳機做著題,容錦承在病房裏喋喋不休說個不停。


  那一天的時間仿佛走得很慢,韓雨柔也不知道容錦承說了多久。


  隻知道,他真得挺吵。


  一個男人也能這麽多話,她服氣。


  病房的桌子離窗戶不遠,有時候韓雨柔會抬起頭,眼底是迷離和恍惚的眼神。


  仿佛,她還在上著學。


  喜歡在下雨天的時候趴在桌子上做一個長長的夢,夢裏有鮮花,有明月,有溪流。


  什麽都是美好的。


  容錦承大概是真得喝高了,話出奇得多。


  “你在哪所高中上的?”容錦承跳到她的身邊,問道。


  “天海一中。”


  “這麽巧,我也是,學姐好。”


  雖然韓雨柔比他大兩歲,但韓雨柔因為跳了一級,所以並不知道還有一個叫“容錦承”的學弟。


  “當年怎麽就沒遇見你,要是遇見你,我會追你的。”


  韓雨柔的嘴角邊是凝聚的淡漠弧度,她沒有做聲,繼續看著書。


  透明的窗戶已經是模糊一片,從裏頭已經不怎麽能看到外麵的風景。


  隻知道,夜色漸漸深了。


  牆上的掛鍾“滴答”“滴答”走動,十分機械。


  台燈散發出亮澤的光,一圈圈的光暈打在韓雨柔白皙的臉龐上。


  她低頭看書的樣子就像一個還沒畢業的學生,身上是寬寬鬆鬆的病號服,頭上是一根淺藍色的發帶。


  不知道何時,容錦承安靜了下來。


  他坐在不遠處的沙發上,也沒做什麽事,就托著腮,默默看向韓雨柔。


  他帶著酒意的眸子裏是幾分清澈的光亮,視線一直落在韓雨柔的臉上。


  她長得……真漂亮。


  長睫毛,鵝蛋臉,柳葉眉。


  雨水一直未停。


  天空黑暗不見光亮,宛如那一年的她,走在泥濘的路上,尋遍方向。


  丫丫不知道從哪裏蹦了出來,它聰明地跳到沙發上,又跳進容錦承的懷裏。


  因為容錦承的衣服裏暖和。


  容錦承咯咯笑:“小東西,還知道往我懷裏鑽,你這聰明勁,倒像那位小姐姐。”


  容錦承的目光看向韓雨柔。


  丫丫不停地往容錦承西服裏鑽,撅著屁股。


  容錦承抓住它,和它大眼瞪小眼:“冷啊?冷的話,我給你裹毛毯。”


  他真得就把一條厚實的毛毯蓋丫丫身上了。


  丫丫委屈地用腿蹬。


  韓雨柔聽到動靜,趕忙起身過來,掀開丫丫身上的毯子,衝容錦承發火:“你知不知這樣會悶死它?你有沒有常識啊?!”


  丫丫窩在沙發上,沒敢動,好委屈。


  容錦承嘴角動了動:“我不知道……我沒養過寵物。”


  “寵物就跟小孩子一樣,小孩子悶上毯子都會難受,更何況小寵物。”


  “我更沒養過孩子。”


  “你!”韓雨柔不吭聲了,雞同鴨講,“笨成這樣。”


  韓雨柔把受驚的丫丫抱了回去,不再給容錦承。


  她抱著寵物的模樣,不知道怎麽的,容錦承覺得有點像抱孩子。


  雨下得很大,夜幕也漸漸拉下。


  病房裏因為多了個小寵物,氣氛有些微妙。

  就像是冰冷的空氣中忽然多了些溫暖的因子,雖然不多,但摻雜起來,也足以讓寒涼的空氣變得舒緩。


  看書,吃飯,聽雨,發呆。


  不知不覺,夜已深。


  後來她不記得自己是怎麽睡著的,大概是太累,再加上吃了藥,她倚靠在枕頭上,睡下了。


  原以為容錦承會出去玩,畢竟她因為流產,很久沒跟他做過。


  以他的屬性,他定然是耐不住。


  隻是,她沒有想到,他洗漱後會在隔間睡下,沒有去任何地方。


  藥裏帶了點安眠的成分,韓雨柔聽著雨聲,翻了幾次身就沉沉睡了過去。


  夜裏頭的雨越下越大,不知道什麽時候,韓雨柔感覺腰被抱住。


  那雙手她很熟悉,她太困了,沒有動。


  很快,韓雨柔和他的呼吸聲就糾纏在一起,如兩團絲線,緊緊纏繞。


  世間百般愁緒,剪不斷,理還亂。


  如這冷雨,反反複複,紛繁錯雜。


  ……


  清明節的前一天,雨還在下。


  天空霧沉沉的,像一塊黑色的幕布壓著,不見天日。


  明明是白晝,看上去卻又像黑夜。


  煙雨籠罩下的天海市已經很多天沒有出太陽,處處白煙籠罩楊柳,嫩綠色的樹葉在雨中顯得格外單薄。


  張雨欣知道,按照慣例,陸海寧早上五點多鍾就會去墓園。


  這一晚,他會在墓園守一夜。


  三四點的時候,張雨欣就醒了。


  為了不讓陸海寧察覺出異常,她背對著他,閉著眼。


  不一會兒,她果然就聽到了細細碎碎的穿衣聲。


  他起床了。


  張雨欣閉著眼睛,心口漾著圈圈波瀾,說不清道不明。


  陸海寧大概是怕吵醒她,去了隔壁的洗手間洗漱,又替她關了燈。


  關上燈的屋子陷入黑暗,張雨欣卻怎麽都睡不著。


  明天就是清明節了。


  他今天晚上也不會回來。


  她從未去過墓園,她隻知道以前墓園離陸宅不遠,後來才修葺到郊外去的。


  她沒法想象墓園是一種什麽樣的情況,她也不敢想。


  生與死,是世間最遙遠的距離。


  這樣的節日,她也想媽媽了。


  很快,她聽到車子引擎的聲音,她知道,陸海寧離開了陸宅。


  寬大的臥室空空蕩蕩,偌大的床上隻有她一個人躺著。


  雙手抓緊被子,她默默打開手機。


  母親的遺物都沒有了,除了那一本日記本。


  日記本在芝加哥,她的手機裏隻留了照片。


  還好陸海寧沒有翻她手機的習慣,她才得以在最想念的時候翻開照片看一看。


  模糊的字,模糊的畫,碎裂的照片。


  “媽媽……”她看著照片,淚如雨下。


  枕頭被打濕了,她哭得泣不成聲。


  同樣的清明節,他有想念的親人,她也有。


  他能去守墓,可她……不能。


  “女兒想你……”張雨欣哽咽,“很想很想,想跟你說說話……”


  她想去母親的墳前燒點紙,因為她聽說……這樣的話,清明這一天,亡靈會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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