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5章 遠比想象中要嚴重
他說著說著自己都有點心虛,這個理由太蹩腳,根本不足以成立。
他看到陸海寧的臉色完全變了,一手撐著傘,一手緊握成拳,眼底是望不見底的深沉和嗜血的通紅。
“李浩傑,她要真出了事,芝加哥的公司和虎隆就托付給你。”陸海寧開口,視線落在看不見的地方。
“陸爺……”李浩傑痛心地喊了一聲,“不要往壞處想,不會出事的,我再打電話……”
李浩傑的聲音也有些抖。
陸海寧的這番話,讓他心疼不已。
李浩傑立馬又打了幾個電話出去,雨中,幾乎是聲嘶力竭。
他和陸海寧情同手足,他對陸海寧再了解不過,如果張雨欣出事,陸海寧可能真得連陸虎隆都不會再照顧。
再成熟、再理智的人,也躲不過“情”字。
雨越下越大,陸海寧的額發沾濕了,衣服也濕了大半。
明明很冷,但他卻感受不到冷意,渾身的血液都在沸騰、燃燒,仿佛下一秒呼吸都能跳停。
雨中,前前後後站了很多人,氣氛肅冷。
清明節的夜晚,總是寒到心裏。
風刮在臉上,是刀子般的鋒利。
李浩傑一直站在雨裏打電話,而陸海寧默默站著,身影被燈光拉長,落寞而蕭條。
不遠處,陸宅的珍珍還在叫,叫個不停,聲音格外淒涼。
時間一點一點地走。
從夜晚七點多到深夜十二點,陸海寧和李浩傑一直在找人,但一無所獲。
夜越來越深,所有的地方都沒有張雨欣的任何消息。
“十二點了……”陸海寧痛苦地揉了揉額頭,“夜這麽深,還下著雨,她又怕黑,還穿著拖鞋……”
李浩傑聽著,心都碎了。
他知道陸海寧此時此刻承受著多大的壓力和痛苦,可能就像是刀子淩遲著心髒,一遍一遍。
誠如陸海寧所說,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帶走人的,還有誰呢。
張雨欣沒有那麽大的本事,能躲開這麽久。
事態,遠比想象中要嚴重。
“陸爺,我覺得,張小姐還是在童老爺子手裏。”李浩傑壓住情緒,“可能童老爺子知道了什麽。”
人老了,到了清明節的時候,就越來越會想念故去的人。
童智力是白發人送黑發人。
心裏頭的那些恨,是到死都不會消弭的,除非帶進棺材。
“不過,陸爺,老爺子帶人來天海市都是神出鬼沒,輕易不會讓我們找到。”李浩傑竭力用平靜的語氣跟陸海寧分析。
但分析來分析去有什麽用。
如果童智力要瞞,那一定瞞得住。
童智力手裏頭那批死士,絕對不是吃素的,都敢對陸海寧開槍。
李浩傑脊背一涼,對陸海寧都能毫不留情地開槍,對張雨欣……
不敢想。
一個恨到極點的人,絕對能做出讓所有人都不敢想的事,一槍斃了可能都是恩賜。
李浩傑渾身都是寒意。
“找,繼續找。”陸海寧無力地閉了閉眼,眼底是累到極致的疲憊。
心髒“絲絲”疼痛,就像是被人抽走了全部,苟延殘喘著。
最後一口氣,他是為張雨欣在撐著。
深夜,過了十二點。
溫度越來越低,氣氛也越來越冷,萬籟俱寂,整個天海市像一個巨大的冰窖,散發寒意。
清明節的深夜,總是散發著不一樣的因子。
街道上的人比平日裏少了一半,大多行色匆匆。
沒有多少人會在這種時刻出門。
樹影幢幢,夜幕低垂,隻有燈光散發出薄涼的色澤。
墓園。
幾盞長明燈還在亮著,何管家和傭人都已經休息。
陸海寧和李浩傑都沒有回來,而且兩人走得很急,像是有急事。
何管家不太明白他們有什麽急事,這幾天正好又是公司的假期,除非是出了大事,不然不會走得這樣急。
那是出什麽事了?
何管家想不通,也就沒有再想。
深夜的墓園格外安靜,風吹過,是淒涼的聲音。
每年到了這個時候,何管家的心口就會痛,有時會痛得睡不著覺。輾轉反側,徹夜難眠。
今年,也不例外。
已經過了十二點,她還沒有睡著,翻了個身,依舊沒有任何睡意。
這是一處獨立的墓園,四周是風景秀美的山水,整座園子不會有外人來打擾。
閉上眼睛,眼前都是大小姐的容顏。
大小姐是個很要強的人,也就隻有在陸林斌的麵前,會流露出很小女人的一麵。
陸宅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童曉麗愛陸林斌愛到骨子裏,同時,陸宅上上下下的人也都知道,陸林斌不愛童曉麗。
都說大小姐精明、聰明、不輸男人,但在愛情上卻是個不折不扣的傻瓜。
陸林斌幾乎一無所有,大小姐卻把陸宅用了“陸”姓命名,把集團也用了“陸氏”命名,甚至在陸林斌拋棄她出國後,她都沒有把陸海寧的名字改掉。
一想到陸林斌,何管家就恨得咬牙切齒。
那個男人,真是除了一副皮囊外,一無所有,人品壞到極點。
大小姐沒有任何戀愛經驗,對陸林斌一見鍾情,掏心掏肺。
結婚前,陸林斌對童曉麗很不錯,噓寒問暖。
結婚後,有了孩子,立馬變了一個人,開始花天酒地,轉移財產。
盡管如此,大小姐也沒有怨過,她總是在等,等著陸林斌回心轉意的一天。
起碼,他們還有個孩子呢。
但,童曉麗根本不願意去承認,陸林斌心裏沒她。
出國後的陸林斌就再也沒回來,娶妻生子,過得逍遙自在。
直到童曉麗跳河自盡了,他才回來看了一眼,但看到的不過是童曉麗的骨灰和墳墓。
何管家仍舊記得那一天,陸林斌回來了,臉上看不到什麽悲傷,目光在看向陸海寧的時候,也隻淡淡一瞥,好像很不喜歡這個兒子。
沒有感情的婚姻,注定是一場失敗。
隻可惜,聰明的童曉麗在愛情裏就是一張白紙,她什麽都不懂,甚至還在渴望、期盼著。
何管家想,如果滅門案後,陸林斌能回來,能陪著大小姐,大小姐的心情一定能好很多,也不會走上最後那一條絕路。
想著想著,何管家的淚水又情不自禁流了下來。
該死的人不死,不該死的人卻已去世很多年。
何管家老淚縱橫,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要不是童曉麗,她也不會在世上活這麽久。
那些年,她隻聽童曉麗的話,童曉麗臨終讓她好好照顧陸海寧和美幽一家,她也聽了,從此忠心不二。
隻可惜後來,趙美幽自己作死,把自己的前程、愛情和榮華富貴都作沒了。
但何管家對趙美幽始終還是恨不起來。
五歲的小女孩經曆過那些後,心理很難再保持正常。
想起這些,何管家忍不住唏噓,長歎。
歎息聲,在這寂靜的夜晚格外清晰。
雨還沒停,天氣預報說,這雨還得下好幾天。
沉悶的天氣,給心上都添了無數沉痛。
又是一陣輾轉反側。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好像是淩晨一兩點的時候,何管家忽然聽到了汽車引擎聲。
汽車?這個地方怎麽會有汽車?
墓園這兒,除了陸家的人,不會有任何人來,這地方在郊外,很隱蔽。
陸海寧把地址選在這兒,就是為了不讓陸家的人被打擾。
但現在,為什麽會有汽車聲?是李浩傑還是陸海寧?
外頭,汽車好像停了下來。
何管家連忙打開燈,穿好衣服、鞋子,出門來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了一跳,外麵來了整整四五輛黑色的汽車,清一色一字排開,黑壓壓的。
最顯眼的是中間那一輛,黑色的加長林肯。
車燈全部都亮著,把墓園照得如同白晝。
雨水在燈光下閃爍著粼粼光澤。
何管家是真嚇到了,打著傘,手抖了一下。
這些人是誰?
就在這時,林肯車裏,兩個保鏢下車,撐起雨傘,打開車門。
門一開,一個頭發白了大半的老人拄著拐杖從車上下來。
何管家徹底愣住。
老爺子!童老爺子!
天,這個點已經是淩晨,萬籟俱寂最安靜的時候,老爺子從國外回來了嗎?
這些年,老爺子身體不好,很少回天海市,大概也是怕觸及往事,童智力幾乎不會來墓地。
何管家忙不迭地跑上前:“童老爺,你怎麽來了,該早些讓人打個電話給我,我好早點做準備。”
童智力穿著一身黑色的長外套,裏麵是簡簡單單的唐裝,一張臉毫無表情,冷峻、無情、冰冷。
銳利的眼睛裏更是透著幽森和冰寒,比冷雨還冷。
保鏢替他打著傘,他斜睨了何管家一眼,沒有回應,而是吩咐自己的保鏢:“看好墓園,誰也不許放進來。”
“是,老爺。”
其餘幾輛車裏的保鏢全部出動,下車。
很快,所有人就封住了墓園入口,一隻蒼蠅都飛不進來。
何管家驚訝。
“童、童老爺……”何管家聲音有點抖,“這麽晚……是來看大小姐嗎?”
“曉麗的墓在哪。”童智力開口,嗓音低啞,分明含著沉痛和悲壯。
他頭上的皺紋很深,但他的精神卻很好。
隻不過,幽暗的夜空下,他整個人身上都蒙著黑暗的陰沉。
“我帶您去,您跟我走就好。”何管家連忙道。
童智力個子很高,何管家站在他的麵前,顯得特別矮,而且有些唯唯諾諾。
她當然是不敢得罪童智力,言聽計從,大氣不敢出。
童智力並沒有立即跟她走,而是用目光打量了一圈墓園。
墓園修得很奢華,但整個基調卻是低沉而蕭瑟的。
園內種了很多樹,在黑暗的夜色中,高大而落寞。
“老爺……”何管家舉棋不定,這是走,還是不走。
童智力看到不遠處一排排的墓碑,心口處波濤洶湧,憤怒、森冷從心上騰升而起,蔓延過五髒六腑。
“咚”一聲,他憤然地用拐杖重重敲了一下地麵!
何管家嚇了一跳。
幾個保鏢倒是麵無表情,就像是木頭人。
“把她帶出來。”童智力命令。
“是,老爺。”一個保鏢打著傘往一輛車走去。
何管家驚詫萬分,車上還有其他人?誰?
她還以為童智力是一個人連夜從國外趕回來見見大小姐的,沒想到……
但,這些念頭剛冒出來,刹那間,她眼睛睜大,瞳孔緊縮!
嘴巴張得能塞進一顆棗!
穿著黑色西裝的保鏢帶下來一個女人,一個嘴巴被封住的女人。
這女人,不是別人,是張雨欣!
沒錯,是張雨欣!
黑暗中,何管家一度以為自己眼花了,但她不會把張雨欣認錯。
沒人給張雨欣打傘,一下車,她渾身就淋了雨。
她的身上隻穿著單薄的衣服,米白色的毛衣,藍色的牛仔褲,腳上是一雙簡簡單單的拖鞋。
此時此刻,因為掙紮,張雨欣頭發淩亂,頭上的發帶早就不知道丟到了哪裏去,長頭發遮住了她的半張臉。
她的臉上有淚痕,五官憔悴而落寞,一雙大眼睛裏是絕望的無助。
嘴巴被黑色的膠帶封住,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隻睜著驚慌的眼睛看向何管家。
雨水,很快淋濕了她的衣服。
保鏢壓著她,她跑不掉,逃不開。
張雨欣認得童智力,這個給過她噩夢般記憶的老頭,她一點都不喜歡呢。
來到這個地方,她忽然明白童智力的用意。
一排排的墓碑,黑暗而瘮人。
張雨欣害怕地縮了縮肩膀。
沒有猜錯的話,這兒就是陸家墓園了。
何管家咽了咽口水,一句話沒敢說,懦弱地站在童智力的身邊。
就在她等候童智力發話時,車子裏又走下一個女人。
女人穿著黑色連衣裙和一件白色風衣外套,腳上是一雙黑色的平底鞋。
何管家再次愣住。
這、這不是知靜嗎?
自從美幽出事後,她也再沒有見過趙知靜。
沒想到……
今天這墓園真是熱鬧了。
趙知靜自己打了一把傘,走到童智力的身邊。
“外公,我們去看看阿姨吧。”趙知靜嗓音哽咽,用手抹了抹眼淚,“清明節到了,這樣的節日,真是讓人格外感傷。有時候想想,生命真脆弱。”
“何管家,帶路。”童智力吩咐。
“是,是。”何管家一點都不敢怠慢,當作什麽都沒有看見。
但她心裏頭的疑惑沒人給她解,為什麽張雨欣會在童老爺子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