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8章 人心，不是石頭做的
花園裏的風夾雜著清新的香氣，有樹葉落在地上，腳步踩到時，發出“吱吱”的響聲。
張雨欣有時候也會跟老人閑聊幾句，覺得很幸福。
肚子的疼痛感已經消失，她不打算住院了，下午收拾收拾就會離開醫院。
走累了，鼻子上滲出一層薄薄的汗珠，她就坐在長椅上，托腮看著走來走去的人群。
時間一下子變得緩慢起來。
可能是懷孕嗜睡，也可能是花園裏的溫度很適中，也可能是昨天缺覺嚴重，坐了一會兒，她就點起了豆子。
又累又困。
“姑娘，想睡覺的話可以去休息室，外麵會著涼。”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有老人搖了搖她的胳膊，好心提醒。
張雨欣醒了，迷迷糊糊的，還是很困。
她點點頭：“謝謝。”
站起身，她往病房走去。
潛意識裏是不想回去的，因為她的病房和陸海寧的挨在一起。
躊躇一二，她還是轉過身，去了醫院外的奶茶店。
叫了一杯蜂蜜柚子茶，她坐在安靜的位置，一邊喝一邊托腮打盹。
睡意無處不在，她打了個嗬欠，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這一次，沒有人來打攪她了。
而且啊……奶茶店很安靜很安靜，睡覺的話，很舒服呢。
這一覺，她真得睡了很久很久。
張雨欣睡著的時候，唇角總是帶著自然的上揚弧度，甜美耐看，長長的睫毛在眼皮子上投下一圈影子，愈發純粹動人。
直到店裏的人慢慢多了起來，有了嘈雜聲，張雨欣才揉了揉眼睛。
一不小心睡了兩個多小時，她真得快成小豬了。
睡覺前她把手機調了靜音，睡醒了才發現，在她睡著的時候，陸海寧和於康都給她打了電話。
他們……打她電話做什麽？
張雨欣給於康回撥過去，還是一副沒有睡醒的樣子：“於助……”
“雨欣？你在哪裏呢？我在醫院裏找了你好一會兒都沒有找到，你人呢？”於康的聲音裏滿是焦急。
“對不起啊，我去了外麵的奶茶店，一不小心睡著了。”
“太讓人擔心了，你居然睡著了。”
“對不起，對不起，找我有什麽事嗎？”
“有事，你看看現在幾點了？”
張雨欣看了一眼奶茶店裏的掛鍾，疑惑道：“十一點，怎麽了？”
“正好是飯點吧，對不對。你站門口等我，不要動，我來接你，一起去吃飯，正好有工作上的事跟你談談。你周一的那個初稿總裁交給我了，我正在趕。”
“謝謝你啊，於助。”不知道為什麽，張雨欣的喉嚨裏泛起一陣苦味兒。
她的工作，陸海寧是不是都交給於康了？
找了人接手，是不是後續就該開除她了？
想到這兒，張雨欣的心口是難言的無助感，這感覺一點點蔓延開來，讓她很不舒服。
開除就開除吧，大不了再重新找一份工作。
其實一個多月下來，她挺喜歡現在這份秘書工作的，學到了很多在學校裏學不到的東西，也見多了世麵。
張雨欣沒有拒絕於康。
於康很快就開車過來，帶她去廣場上轉了一圈，然後找了家味道不錯的日式料理店。
純日式的裝修風格，簡約流暢，環境很讓人舒適。
於康挑了個兩人的位置，點了些菜，同張雨欣一邊聊一邊吃。
“於助，你下午幫我把病房退一下吧，我下午就不住院了。”
“醫生怎麽說？”
“醫生說也行，可住可不住，畢竟沒有太大問題。”
“你還是多多保重，懷孕不同於兒戲，我覺得挺重要的。”於康認真起來的，臉上都是一本正經的顏色。
張雨欣笑了：“你又沒小孩，你哪知道。”
“電視劇上不都是這麽演的，一般女孩子懷孕的時候，老公都當寶貝疼著……”不過，於康立馬意識到說錯話了，“你有身孕了，我作為朋友，也得多關心一下。”
“謝謝了，我沒事的。”張雨欣低頭吃著碗裏的沙拉，“娛樂城的項目計劃，怎麽說……”
“初步方案明天要交，你放心吧，我會做好，正好等會兒跟你討論一下。昨天和Dick先生的見麵，是你去的，所以很多地方我不太了解。”
“好，我都記得呢。”
張雨欣一邊吃著東西一邊和於康閑聊。
於康很忙，中途又接了好幾個經理的電話。
張雨欣肚子餓了，吃了不少東西，一個勁兒在吃。
自從陸海寧不在身邊後，她學會了照顧自己，不會讓自己餓肚子，也不會為了身材去減肥。
她把自己照顧得挺好的。
“後天要去總部開一場會。”於康接了個電話，搖搖頭，“又得飛到紐約去，哎。”
“這麽忙。”
“是啊，馬不停蹄地忙，外後天可能還要去一趟加拿大。”
“那你豈不是都沒有時間找女朋友了。”張雨欣開玩笑地笑道。
“咳咳。”於康喝了一口飲料，臉紅了下，岔開話題，“你下午做什麽？”
“回家，給寶寶織毛衣。”張雨欣見他這樣子，也不打趣他了。
平時看於康在工作場合遊刃有餘，沒想到還會害羞臉紅。
“還會織毛衣啊，你寶寶很幸福，能穿到你親手織的毛衣。”
“對呀，我會對我寶寶很好的。”
於康見她每次提到孩子的時候都一臉幸福，他根本不相信外頭的那些傳聞，說她是想用孩子來上位。
張雨欣同於康閑聊著，她見於康沒有提江瑤，也不知道他清不清楚早上的事。
不清楚最好吧。
午後陽光靜謐。
臨走時，於康還一直把張雨欣送回家。
偏巧不巧，張管家下樓倒垃圾，正好就看到於康很貼心地低頭給張雨欣開門。
張雨欣走出副駕駛，一下來就看到張管家。
“張管家，他是我同事，也是朋友，於康。”張雨欣笑著給張管家介紹。
張管家先是將於康打量了一番，片刻後才反應過來，連忙點頭：“你好，你好。”
於康也沒有多說什麽，打了招呼就離開了。
張管家本來還想招呼於康進屋喝杯茶的，沒想到他匆匆忙忙，張管家隻好作罷。
夏天的白晝悠長悠長。
自那天後，張雨欣的生活變得平淡起來，朝九晚五，不用加班，工作也變少了。
她不知道是不是要開除她的前兆，反正自那天後，她再也沒有見到陸海寧。
看於康的行程，他們應該要去一趟紐約。
她不知道他的身體究竟還能不能扛得住，這種超負荷的運轉根本就是透支生命。
不過，希望江瑤能多照顧他一些吧。
那天醫院裏，她說了挺多話，她希望江瑤記在心上了。
至少以後不要再像從前一樣，隻顧自己。
“雨欣，想什麽呢？在發呆？”蘇清羽端了一杯牛奶給她。
“啊。”張雨欣回過神來，“謝謝。”
“謝什麽，看你在發呆呢，是不是有什麽心事？”
“沒什麽心事。”張雨欣搖搖頭。
蘇清羽也沒有多問，坐在電腦前繼續工作。
張雨欣抱著蘇清羽給她的牛奶，她知道……夏季快結束了，這個漫長而忙碌的夏季就要告一段落。
如今唯一的期待就是寶寶的降臨。
這一天中午，張雨欣給李浩傑打了一個電話。
上次李浩傑說他在倫敦。
可沒想到，電話那頭竟然傳來關機的聲音！
關機？怎麽會關機？
李浩傑是首席助理，手機24小時開機，怎麽會出現關機這種情況，難道是在飛機上？
張雨欣又打了幾遍，還是關機，她隻好暫時放下手機。
張雨欣也沒往心裏去，李浩傑應該挺忙的。
晚上，張雨欣像往常一樣下班回家，順便路過超市買點東西。
她的衣食住行有張管家照顧，她很少需要來超市，上一次來還是好多天前。
她想吃零食了。
“薯片，話梅，果凍，巧克力……”張雨欣的手指順著貨架拿，挑了好多自己喜歡吃的東西，“這個能吃，這個不能吃。”
不一會兒，她的小推車裏已經滿滿當當。
超市裏人很多，張雨欣還是很喜歡逛超市的，在這兒特別有煙火氣。
“黃瓜味的薯片來一包，烤肉味的來一包，青檸味的來一包，嘿嘿，都帶上。”張雨欣高興地看著貨架。
她很愛吃薯片。
雖然現在沒有人管製她了，但她也不會暴飲暴食，偶爾吃一吃也沒關係。
挑了約摸半個多小時，張雨欣排隊結賬。就在這時，手機響了起來。
這個點，誰給她打電話？
張雨欣的第一反應是李浩傑，第二反應是於康。
但沒想到是陸海寧。
她的手怔住了，目光裏都是錯愕的痕跡，她沒有看錯名字，是陸海寧。
自那天後，她再沒有給他打過一個電話，也沒有回過一條短信，隻有偶爾在公司的微信群說話時，會看到陸海寧冒個泡。
公司的大群，陸海寧一般不說話，她也不愛說話。
但避免不了有要說話的時候，就比如昨天晚上，群裏就半年獎發放聊了會。
張雨欣聽著他們討論，發了三個字“好羨慕”，後麵還加了個星星眼的貓咪表情。
她的消息湮沒在眾人的消息裏，很快沉了下去。
本來沒打算在群裏聊太多，但沒想到就在她準備收起手機時發現有人發了個大紅包。
沒錯，是陸海寧。
發完紅包他就沒聲了，但群裏清一色在刷屏——
甲：總裁好大方。
乙：天呐，是總裁，總裁發了大紅包！
丙：快搶搶搶！手快有，手慢無！
丁：搶到了！五十二塊！五十二塊！
戊：謝謝老板。
張雨欣沒搶，也不想搶他的紅包，當作沒看見，默默關了手機。
這還是昨天晚上的事。
沒記錯的話，他昨天和今天都不在芝加哥，應該是在加拿大出席一個商業論壇峰會。
他在加拿大，怎麽打電話給她了？
張雨欣躊躇著，手機已經掛斷。
自上次的事情後，她對他始終有幾分芥蒂。
雖然她這段時間並沒有收到開除的消息，但每天如坐針氈，膽戰心驚。
這種溫水裏煮青蛙的感覺，並不好。
她推著小推車開始結算。
就在收銀員算賬的時候，陸海寧的電話又打了過來。
張雨欣一邊從小推車裏拿出東西，一邊用肩膀夾著手機：“喂。”
“……”
“喂，為什麽不說話。”
“我餓了。”
張雨欣的手機差點“啪”一聲掉下去。
沉默。
兩頭都是沉默。
張雨欣咽了咽唾沫，平靜道：“總裁，你是不是打錯電話了，我是張雨欣。”
“給我送點吃的，總裁辦。”
“我……我打算洗澡睡覺。”
“吃完帶你去看螢火蟲。”
張雨欣再一次愣住，久久沒有說出一句話來。她臉上的表情都僵住了，手裏的動作更是戛然而止。
螢火蟲……
他還記得？
那隻是在Dick先生莊園裏一次酒後的約定。
“小姐，您的東西結算好了。”收銀員在催。
張雨欣連忙拿好東西。
張雨欣沉默了好久，淡淡道：“總裁，看螢火蟲是我提的，不過最近沒有什麽看螢火蟲的欲望，就算了吧，您不必兌現。”
“夏天快結束了，你想好。”
“結束了結束了，挺好的。”張雨欣的嗓音裏透著無邊無際的嘶啞，喉嚨梗著，一口氣喘不過來。
“這是你自己說的，別反悔。”那頭，陸海寧的聲音壓著，低沉而森冷。
“不反悔。”張雨欣淡淡道，“總裁，你知道嗎？有一段時間，會特別特別迷戀一些事、一些人，會特別渴望，但過了那段時間會發現，其實也沒有那麽想要。”
“神經。”
張雨欣：“……”
敢情她的抒情在陸海寧眼裏是神經？
“半個小時時間，夠不夠。”
“什麽？”張雨欣疑惑，什麽半個小時。
“我說我餓了，給你半個小時趕過來，夠不夠。”陸海寧低聲罵了句，“白癡。”
“總裁，你打錯電話了，我不會去的。”
說完，張雨欣掛了陸海寧的電話。
她不會去的。
人都有幾分脾氣，憑什麽他讓她走她就走，憑什麽他讓她去她就去。
他前些天對她說的那些難聽的話，她還記得。
人心，不是石頭做的。
她也會痛，也會累。
張雨欣拎著購物袋走出超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