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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4章 一路不算長,也不算短

  早餐後,陸虎隆跟著司機去學校。


  雨還在下。


  張雨欣知道訓練場離別墅不遠,她主動和張管家提出去訓練場走走。


  她也想看看現在的訓練場是一個什麽情形。


  “張小姐,你穿一件厚點的外套,不然我不放心帶你過去。又是下雨又是刮風,挺冷。”張管家叮囑。


  “嗯。”張雨欣拿過一件厚實的卡其色風衣,又用發帶將頭發紮了起來。


  別墅出門,左轉,一百米的樣子,就到訓練場大門。


  四處綠草茵茵,門口還擺放了很多盆景,綠意盎然,生機勃勃,仿佛不懼風吹雨打。


  張管家撐著傘,張雨欣手裏頭拎了早餐。


  訓練場是歐式風格,很有中世紀的複古感,裝修、設計都十分厚重。


  張雨欣一踏入,腳步都變得沉重,甚至連呼吸都放輕了。


  有雨絲落在她的臉上,清涼如冰,她的長睫毛上都沾了一層水霧。


  張雨欣不認路,張管家和門衛說明來意後,有人帶著他們去找陸虎隆的師公。


  裏頭,戒備森嚴,安靜如夜。


  在這兒,張雨欣能清晰地聽見自己的腳步聲和心跳聲,一下一下。


  張雨欣對這兒是陌生又好奇,原來這個地方就是她沒有遇到陸海寧前,他呆過的地方。


  訓練的道具張雨欣看著都發慌。


  還好她跟了陸海寧後,陸海寧沒把她送過來。


  要真送了過來,那可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


  又往裏走了約摸五六十步,遠遠地,張雨欣看到了一處屋簷下,陸虎隆的師公和李浩傑坐在地上,看著雨水,說著話。


  老人家目光平靜,傲骨錚錚,冷靜的目光看向前方,臉上是森冷而嚴肅的表情。


  而李浩傑很沉默,很少開口,隻是一支接一支地抽著煙。


  煙霧籠罩了李浩傑的臉龐。


  張雨欣頓了頓腳步,目不轉睛看向李浩傑。


  李浩傑瘦了很多,額發上有潮濕的霧氣,一身灰黑色的長風衣穿在身上都顯得寬寬鬆鬆,下巴的胡茬像是好幾天沒有修理,臉上盡是倦色。


  張雨欣沒想到以這種方式遇見李浩傑。


  她和李浩傑已經許久聯係不上。


  隔得遠遠的,張雨欣看了李浩傑好一會兒。


  老人家和李浩傑像是注意到了有來人,往這邊看過來。


  張雨欣看到李浩傑的手微微一顫,但很快就恢複平靜。


  “師父,李先生,還沒有吃早餐吧。”張雨欣走過來,“進屋吃點,我給你們帶了。”


  李浩傑不好拂了張雨欣的好意,點點頭,站起身。


  張管家收起傘,也看了李浩傑一眼,心口鈍鈍地痛。


  那個意氣風發的李助理,怎麽這樣憔悴。


  屋裏沒有外麵冷,甚至還很暖和。


  也是一間純歐式風格的房間,布置是以白金色為主,富麗堂皇,很有複古的厚重感。


  張管家給他們分別倒了茶。


  都不是熱絡的人,房間裏一時間沉默無比。


  他們吃的都不多,或許說是,都沒有心情。

  “有些點心是我做的,要是味道不好,你們多擔待。”張雨欣莞爾一笑。


  “手藝很不錯了。”老人家誇道。


  李浩傑沒有吃多少就不怎麽吃得下,他的眉頭一直皺著,眼底像是隱匿著無數心事。


  良久後,他站起身,啞著嗓子:“我出去抽支煙。”


  李浩傑推開門走出去,背影頎長而蕭瑟,有著說不出的落寞。


  張雨欣盯著他的背影看了好久。


  “師父,李先生什麽時候回來的?”張雨欣小聲問道。


  “大概是夜裏頭,我早上來打拳時,天還沒亮,他就一個人坐在地上,一言不發,隻是抽煙,也不管地上冷不冷。”老人家搖搖頭,歎息,“都長大了,有自己的心事了。”


  “小紫還是杳無音信?”


  “嗯,浩傑快把整個倫敦翻遍了,都找不到人。”


  “那李先生還走嗎?”


  “走,他說過會兒就走,什麽都不願意跟我多說,我就陪著他抽煙。”老人家感慨,“小時候,他是男孩子裏跟我最親的一個,比海寧暖心,有心裏話也願意跟我講,如今,什麽都不願意說。”


  老人家喝了一口熱茶,眼底是渾濁的光亮。


  “小紫和李先生之間……鬧了什麽矛盾?”張雨欣問道。


  老人家的臉上忽有痛心的神色,甚至還有咬牙切齒的痛意:“要真說錯,錯誤的源頭在我,多年前,我怎麽就收了那麽一個忤逆不肖、毫無人性的徒弟!”


  張雨欣心口一顫,這些話,她可沒有聽任何人提起過。


  以前她也曾經問過陸海寧,但陸海寧總以不關心別人私生活為借口,沒有告訴她。


  她總覺得蕭紫和李浩傑之間的矛盾不會隻是蕭紫愛喝酒、愛去夜場引起的,喝酒抽煙都可以改,但有些沉在記憶裏、骨子裏的東西卻很難改變。


  “不提也罷,不提也罷。”老人家痛心疾首,眼睛裏都布滿猩紅的血絲,“周鴻明,那個畜生!畜生!”


  拳頭重重敲了幾下桌子,在這空曠的房間裏聽來,格外肅冷。


  張雨欣的心也跟著在顫抖。


  周鴻明?這個名字,她是第一次聽說。


  既然老人家不願意說,她也不方便再問。


  她本就是一個局外人。


  訓練場的所有過往,她都一無所知。


  空氣安靜下來,可以聽到外頭潺潺雨聲,雨好像又下大了。


  張雨欣給老人家添了幾次茶,她在他的眼底看到了憤怒、陰鷙、痛心疾首,還有一絲絲無可奈何。


  沒過多久,大概是抽完了一支煙,李浩傑再一次進來。


  他拿起衣架上的風衣,穿上。


  這一次,張雨欣好好看了看他。


  不過就是幾個月的時間,他像是變了一個人,憔悴無比,整個人都像是老了五歲。


  李浩傑拿了傘,站在門口看了他們一眼,靜靜道:“我先告辭。”


  “浩傑,不陪師父再坐一會兒嗎?”老人家眼底是渾濁的情緒。


  “有機會我再陪您。”李浩傑神情淡漠,臉上沒有什麽表情,“雨欣,有事跟歐凡聯係,他信得過。”

  說完,沒有再等任何人開口,他轉過身,推門、撐傘,邁開修長的雙腿,走入雨水中。


  步伐堅定,卻不從容。


  門沒有關,張雨欣愕然地看著李浩傑離去的背影,雙眼中是湧動的光澤。


  風吹起李浩傑的風衣衣角,他就像是一個遠赴戰場的男人,決絕而清冷,隻留下一個漸行漸遠的背影。


  遠處,煙雨朦朧。


  黑色的雨傘遮住那個男人一半的身影,他拐了一個彎,很快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視線裏。


  張雨欣的長睫毛顫了顫,心口也跟著猛烈一跳。


  這個她很早就認識的男人,身上總有她看不透的地方。


  經年累月,她就越來越不懂他了。


  “雨欣,早點回去吧,訓練場太冷清,不適合孕婦呆。”老人家站起身,雙手背在身後。


  張雨欣點點頭:“您也回去吧,我和您一起回去。”


  老人家也沒多說什麽,同意了。


  一路上,再也看不到李浩傑的身影。


  飄飄悠悠的雨水裏,張雨欣總覺得李浩傑像是來過,又像是沒有來過,恍惚就像一場夢。


  張雨欣和陸虎隆的師公都走得很忙,她時不時會看向四周。


  “師父,十幾年前,這兒應該還沒有這麽大吧。”張雨欣感慨。


  “嗯,十幾年前也沒有這麽多房子和設備,那時候還有一大片的泥土地和小樹林,很像國內的鄉村。”


  “這兒剛建成,您就在這兒了嗎?”


  “我是這兒的第一個拳腳師父。”老人家感慨,“起初這裏也不是什麽訓練小孩子、強身健體的場地,而是童老爺子用來訓練他的部下,他的死士的。”


  張雨欣知道,童智力手裏頭有一批忠心耿耿的死士,唯童智力馬首是瞻。


  前幾個月的槍擊事件後,那批死士死的死,坐牢的坐牢,都已飄零散落。


  “那些年,他手下的死士還都是不超過十歲的小孩子,因為小孩子好調教,好控製,也更容易替他賣命。”老人家邊走邊道,“後來,那些死士被調教出來後,訓練場的名氣也不知不覺傳了出去,就有很多有錢人家把孩子送過來。強身健體也好,學點本事也好,自那以後,這兒就成了倫敦最有名的訓練場,也是最冷酷、無情的地方。”


  張雨欣聽著往事,倒是津津有味。


  “師父,那些年,小孩子們豈不是會特別不喜歡你?”


  老人家忽然“哈哈”大笑,笑聲爽朗而大方。


  “是啊,沒少被他們在背後罵,別看他們年紀小,罵起人來倒真有點本事。不過,那時我年輕氣盛,我可不慣著他們,被我聽到一句,一律打手心處置。”


  張雨欣也跟著笑了。


  “海寧是我那些年帶的徒弟裏最得意的一個,他聰明、少言、悟性好,他離開訓練場的時候,我挺舍不得。浩傑也是,浩傑會哄人開心,也不會做錯事,脾氣好,性格好,我常常喊他幫我買酒呢。”


  說起往事,老人家的眼底閃爍著明亮的光澤。


  好多好多年了。


  海寧的孩子都那麽大了。


  他也老了。


  “小紫是您帶的唯一一個女徒弟?”

  “也不是,是第一個女徒弟,但不是唯一一個。”


  老人家又跟張雨欣聊了一會兒蕭紫。


  張雨欣這才知道,蕭紫是他在孤兒院撿回來的,有一次他去孤兒院的時候,蕭紫兩隻手一直攥著他的衣服不肯鬆。


  後來,老人家就把她帶回了訓練場,成為自己的第一個女徒弟。


  蕭紫性格活潑,又單純,又天真,在一群男孩子中長大,個個都寵著她、讓著她。


  她沒有一點小心眼,心思也不夠細膩,很多時候還會像男孩子一樣粗心。


  她無憂無慮地在訓練場長大。


  在所有人中,她和李浩傑最親近,總是跟在李浩傑的身後脆生生地喊“李師兄”。


  那時候,整個訓練場的人都叫她“李浩傑的小跟班”,她也不生氣。


  張雨欣聽著聽著,眼前像是看到了一群小孩子。


  雖然她知道訓練場的日子大多數時候都是苦的,但一定也有甜。


  “後來我又收了幾個女徒弟,都是富貴人家送過來的,性格都很驕縱。”老人家雙手背在身後,走得很慢,嗓音裏帶著沙啞,“小紫被她們整過幾次,後來就變得不怎麽愛說話。在我心裏頭,我是把小紫當女兒的,沒過多久,我就把那幾個女徒弟送走了,不準她們欺負小紫。”


  張雨欣靜靜聽著。


  老人家忽然歎了一口氣:“我能護得了她一時,哪裏護得了她一世。”


  “小紫她……不會有事的。”


  “從小,別人欺負她,她都不愛還嘴也不愛還手,特別仁義。浩傑欺負她,說她笨,她就愛跟浩傑較勁,甚至還總是想著在拳腳功夫上超過浩傑。以前再怎麽較勁都是鬧著玩,而如今,恐怕是要較勁一輩子了。”


  “較勁……是因為喜歡吧。”


  老人家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隻是搖搖頭:“算了,不說了,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見到小紫。這些年,海寧和浩傑都在天海市,隻有她一直陪著我,逢年過節,她都會陪我聊天、給我買酒。”


  “會找到的,一定會找到的。”張雨欣連忙道。


  老人家沒吭聲,眉頭皺得很深,心裏頭長長歎了一口氣。


  一路不算長,也不算短。


  水泥路平穩好走,空氣裏總是彌漫著淺淺的泥土芬芳。


  眺望開去,四周風景極好,視野開闊。


  樹枝在風中搖曳,發出“唰唰”聲響,格外嘈雜,好似也在講著那陳年的故事。


  張雨欣又問了問訓練場的近況。


  依老人家的意思,他年紀大了,已經沒法再管理這麽大的場子,也懶得再過問。要麽把訓練場轉手,他將變賣的錢財捐出去,要麽把訓練場丟給陸虎隆。


  然而陸虎隆還小,他無法保證沒有人會覬覦這份財產。


  “雨欣,你可以考慮考慮,合適的話,我把訓練場交給你。”老人家道,“我對你很放心,雖然是第一次見麵,但我看人不會走眼。”


  張雨欣愣了愣,看來,李浩傑還沒有來得及告訴老人家陸海寧還活著的事。


  若在往常,張雨欣一定會拒絕,但這次,她思考了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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