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5章 如今，也隻有她一個人記得了
訓練場要是轉手，一定會被壓價，而且老人家金融專業知識不多，說不定會被欺詐。
再者，這裏承載了陸海寧，還有很多人童年的記憶，如果變賣，肯定會被改造，一旦整改，就會麵目全非。
麵目全非了，記憶也就不在了。
張雨欣想了想，認真點點頭：“讓我回去考慮一下。”
“行，你慢慢考慮，不急，這一年半載，我是不可能把訓練場轉手的。我還想著浩傑和小紫回來的時候，可以坐在樹下陪我下一盤棋，喝一壺茶。世間百味，獨獨忘不了浩傑給我買的酒，小紫給我煮的茶。人老了，想著的也就這些事。”老人家忽然感慨，“浩傑和小紫都是孤兒，我一直把他們當自己的兒女對待，老人總是盼著兒女好的。”
“李先生和小紫一定會回來的，到時候您就坐在家裏享福，再讓海寧陪您下棋。”張雨欣哄道。
“我才不要跟那小子下棋，從來都不讓我，還是小隆隆好，我跟小隆隆下棋最好了。”
張雨欣笑出聲來。
小路上很安靜，他們的腳步聲深深淺淺，在小路上聽來格外清脆。
良久後，老人又歎了口氣，眼底是不舍的光芒，聲音裏都是戚戚然：“雨欣，你要把小隆隆帶走了嗎？”
張雨欣連忙道：“沒有，我暫時沒有精力照顧小隆隆，還是麻煩師父幫我照顧著。”
老人的眼底又恢複了清明，他連連點頭：“好，好。”
很多事情，張雨欣都有思量。
從前大事、小事都是陸海寧做主，他會把一切安排得妥妥當當，有條不紊，不需要她操一點心。
她要做的，無非就是享受和玩樂。
而如今，他再也記不得任何事，很多時候，她需要自己來扛起擔子。
需要瞻前顧後，需要左右思量。
如今她才知道，擔子不好抗，她也不如陸海寧細心、謹慎、周到，偶爾還會顧此失彼，但她會把每一件事都當作重要的事來處理。
思前顧後，她還是決定先把陸虎隆留在倫敦。
至少，這一個學年，她都得先把陸虎隆留在這兒。
對於陸海寧，她已經做好他永遠不會恢複記憶的準備。
轉了個彎，他們回到別墅前。
張管家收起傘，扶著張雨欣進屋。
老人家去自己的書房裏給張雨欣拿來了訓練場的產權書，還有各種各樣的資料和登記賬本。
他把這些都給了張雨欣看。
他不會強求任何一個人，也不會隱瞞任何一個人，他這輩子做事都光明磊落，而這些，都是他必須告知張雨欣的。
張雨欣把文件都拿去了客房裏研究。
她開了台燈，暖色調的光線照在一些略微泛黃的紙張上，她托著頭，一邊聽著窗外的雨，一邊看著。
客房裏，紙頁翻動的聲音混合著雨水聲，合成簡單的曲調。
雨水潺潺。
內室的玻璃窗上氤氳起水霧，模糊一片。
這些水霧越聚越多，直到凝結成水珠，順著光滑的玻璃流下。
一切，悄然安好。
坐累了，張雨欣就會站起來休息片刻。
她喜歡站在窗邊看著外麵的雨水。
抬起手，她在覆了一層白霧的窗玻璃上寫了陸海寧的名字“海寧”。
寫完後，她又會用手指頭擦掉。
手機毫無動靜，他真得沒給她發一條短信，這架勢，真要跟她老死不相往來呢？
張雨欣訕笑，現在的陸海寧比陸虎隆還難哄。
她拿過手機，主動發了一條短信給他：記得吃早餐，早餐不可以將就。
她看了一眼時間，美國應該是四點多鍾，他快起床了。
陸海寧作息比較規律，天氣好的時候早上會出去晨跑，天氣不好的時候會去健身房，總之，沒有睡懶覺的習慣。
他應該會看到。
張雨欣收起手機，看著窗外的花園。
園子裏雨露清新，一片寧靜，有些像陸宅的花園，每到雨天，都帶著水珠的潮濕，霧蒙蒙的。
張雨欣也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回到陸宅，那裏更像是一個承載過往全部回憶的地方，那些記憶，有值得留戀的，也有不願去回想的。
慢慢來吧，一切都會好的，是嗎？
如今的她沒有太多精力去管過去的事，她隻想把寶寶平平安安生下來。
休息片刻，張雨欣坐在沙發上瀏覽了一會兒國內新聞。
她很久沒有去關注國內的消息，今天一看，就在某個金融報道上看到了從前陸氏集團的大樓。
大樓已經易主。
陸氏，更名為容氏。
往下翻了翻，她又看到了容氏的總裁在簽署會議的新聞，還有各種剪彩儀式。
原以為是個上了歲數的中年男人，大腹便便，沒想到很年輕，看上去居然隻有二十歲的樣子，臉上還帶著沒有褪去的青春氣息。
他的名字叫容錦承。
讓張雨欣更加意外的是，她在這個男人身邊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韓雨柔。
她和韓雨柔見過的次數不多，但韓雨柔天生帶著一種讓人忽視不了的美。
隻一眼，她就認出了她來。
和以前比起來，韓雨柔臉色憔悴很多，而且不管是哪一張照片，她都不笑。
印象中，張雨欣記得她笑起來甜甜的，性格也很大方。
天海市，之於張雨欣更像是煙雨裏的一場夢，極目遠眺時，已經隻剩下一個模糊的輪廓。
以後，如果陸海寧再也無法恢複記憶，那麽天海市對於她而言，就更隻是符號一樣的存在，再沒有多餘的意義。
可能，她會選擇和陸海寧留在美國。
正翻著新聞時，手機響了一下。
陸海寧回了一條短信：我們已經分手了！
張雨欣回了一個字：哦。
這麽迫不及待要跟她分手，分手很好玩？
張雨欣摸了摸手上的紅繩子，目光落在那顆飽滿的紅豆上。
她打算給陸海寧帶件禮物回去，至於帶什麽，還沒有想好。
他似乎真得什麽都不缺。
發了會兒呆，張雨欣繼續翻開陸虎隆師公給她的資料，有些棘手的問題還真是讓人頭疼。
她對金融知識不算了解，隻能慢慢摸索。
在倫敦的時間就像是白駒過隙，很快很快。
眨眼間就到了張雨欣該離開的時刻。
分別的時候，雨已經停了，這幾天張雨欣哪裏也沒去，大部分時間都在別墅裏。
她特地挑了個陸虎隆上學的時間，和張管家收拾好行李。
一些沒有看完的資料、文件，她都帶回了芝加哥。
她給陸海寧定製了一個鑰匙扣，上頭掛了個萌版的小陸海寧和小雨欣。
兩人頭挨頭，看上去很友好的！
這禮物她自己都愛不釋手，要是陸海寧堅持分手，她就自己留著。
下午的陽光如碎玉，灑在屋頂上，泛著瑩瑩光澤。雨後的空氣很新鮮，處處鳥語花香，宛如世外桃源，充滿美好。
隻是一想到陸虎隆，張雨欣的眼底閃爍著不明意味的晶亮。
小家夥早上上學的時候還蹦蹦跳跳跟她告別：“九九，我們晚上一起包餃子好嗎？小隆隆想吃餃子。”
她回了一句“好”，可惜，卻要悄悄離開。
陸虎隆的師公一直將她們送到倫敦的機場，左右叮囑：“路上小心些，張管家，你多多照應雨欣，她懷著孕，行動不方便。”
張管家點點頭：“我會照顧好張小姐。”
“師父，小隆隆要是問起來，你就跟他解釋一下。”張雨欣道。
“我會的，小隆隆很懂事，他會理解。”
“越懂事，越覺得心疼。”張雨欣感歎。
不過，她信得過陸虎隆的師公。
老人家是個精神硬朗、鐵骨錚錚的人，性格、脾氣、愛好都能把陸虎隆帶到正路，陸虎隆跟著他，她很放心。
“走吧，去機場，不要耽誤安檢。”老人家揮揮手，“有機會的話還能再見麵。”
“師父，有小紫的消息你就告訴我。”
“會的。”
張雨欣這才放心。
張管家一手扶著她，一手拖著行李箱。
衝老人家揮揮手告別，她們這才擠入人潮中去排隊。
張雨欣今天穿了一件黑白色格子薄大衣，長頭發紮成一個高高的馬尾辮，看上去很恬靜，即使隱沒在人群裏，依然格外吸引人的眼球。
眼前時不時跳出陸虎隆的身影來，她有點舍不得。
可是再舍不得，她都得走。
張管家看到了張雨欣眼中流動的水波，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不用多久又能看到小少爺了，別難過。”
張雨欣鼻子酸了酸，點點頭。
機場內，廣播的聲音此起彼伏，張雨欣和張管家並肩往托運口走，過安檢，等候，直到坐上飛往芝加哥的航班。
今日的倫敦霞光萬丈，是一個晴好的天氣，天空蔚藍，萬裏無雲。
大概是連續下了幾天雨的緣故，到處都散發著雨後的清新，這樣的氣候，很是讓人舒適。
張雨欣把送給陸海寧的禮物揣在口袋裏，坐在飛機上時，時不時就會拿出來看兩眼。
萌係的小人兒十分可愛，張雨欣看著看著，嘴角微微上揚。
要是陸海寧有小人兒一半可愛就好了。
兩隻小人頭挨頭，一個穿著黑色西裝，一個穿著白裙子。
看著看著，張雨欣困了，一手緊緊握著小禮物，一手放在肚子上，睡著。
張管家替她蓋好毯子，輕輕歎了一口氣。
……
飛機飛了整整十一個小時，到達芝加哥的時候正是夜晚剛剛降臨之時。
天色已黑，夜幕低垂，月色穿過稀薄的雲層照在地麵上。
這個時間點的芝加哥很是熱鬧，大街上一片喧囂。
晚上有點冷，張雨欣嗬了嗬手，和張管家坐了出租車往她們租住的小區趕。
幾天沒回來，小區還是老樣子，這兒儼然已經成了張雨欣的家，當熟悉感撲麵而來時，她的心口泛起一陣陣暖流。
“張小姐，累了吧？吃過飯洗個澡，早點休息。”張管家替她脫下大衣。
“嗯，是挺累的，我不想吃飯了，洗個澡我就睡了。”
“不吃飯不行，多少吃一點，你先去洗澡，我給你準備一份清淡的紅豆圓子，喜歡嗎？”
張雨欣隻好依了：“行，我去洗澡。”
解開發帶，脫掉衣服，張雨欣躺在溫暖的浴缸裏。
整個浴室都格外舒適，水是暖的，空氣是熱的，夜裏頭很安靜，隻有水響聲和張雨欣淺淺的呼吸聲。
也不知道是不是溫度太舒服，她打了個盹，差點睡著。
她在飛機上一向睡不安穩，這一下飛機，就很想睡覺。
為了不感冒，她匆匆忙忙穿了衣服，吹了頭發，進臥室去吃張管家已經給她準備好的紅豆圓子。
小圓子白胖胖的，像一個個小精靈。
張雨欣吹了吹熱氣，一口一口吃掉小圓子。
紅豆餡香甜四溢，唇齒間都是紅豆的芬芳。
她記得陸海寧也愛這種小圓子，不過他嫌紅豆餡的太膩，他更喜歡酒釀的桂花小圓子。
小時候，她感冒咳嗽沒胃口，他就會讓杜姨做小圓子給她吃。而他，則會很耐心地用勺子喂她，一勺一勺，直到看著她填飽肚子，臉色漸漸恢複。
這些回憶就像是蜜糖，被她小心翼翼珍藏著。
原本是她和他共同的回憶，如今，也隻有她一個人記得了。
失去記憶後，他還會喜歡她，已經很出乎她的意料，她已經沒有太多想奢求的。
勞累和奔波，張雨欣困了。
她躺在床上抱著被子，幾乎是在一瞬間入眠，眼皮子都抬不起來。
夜微瀾，星空璀璨，黑色無邊。
第二天清晨。
張雨欣累得抬不起手來，隻好迷迷糊糊按了秘書部主管的號碼，跟她又請了一天假。
秘書部主管還算通融，沒有太過為難，隻是叮囑她好好休息，記得來上班。
張雨欣補了一覺，直到將近中午，才費力地從床上坐起來，揉了揉眼睛，看向窗口。
視線漸漸清明，今天又是一個明媚的豔陽天。
“張管家，張管家。”
“張小姐。”正在做菜的張管家連忙跑進來，“醒了嗎？今天去上班嗎？”
“不了。”張雨欣搖搖頭，“又請了一天假，午飯做清淡點吧，胃口不太好，不怎麽想吃。”
“是太累了，長途飛行是很累，我也不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