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4章 雨欣……我有話跟你說
“別打了,你們住手啊!”張雨欣焦急地喊。
可那兩個男人一個都不聽,兩人都不說話,隻打架。
張雨欣還是第一次見男人這個樣子打架,完全不要命似的,這樣下去,真得會出人命。
兩人都不是吃素的。
而現在,程遇之明顯處於劣勢,牛仔外套上都是鮮血。
陸海寧也沒好到哪裏去,幹淨筆挺的西裝全是褶皺,襯衣紐扣被扯掉了幾顆,領帶也東倒西歪。
“遇之,住手!陸海寧,住手!不要打了!”
張雨欣的小臉上滿是焦急,臉上一會兒青一會兒紅一會兒白,手足無措,又不敢上前勸架。
“求求你們,別打了好嗎?有什麽話坐下來說好嗎?別打了……”張雨欣的聲音裏帶了哭腔,眼睛紅了一圈。
她看向他們的眼神裏都是無助和茫然。
可那兩個男人打紅了眼,哪裏肯善罷甘休!
就在這時,陸海寧一個反手將程遇之壓在地上,整個人欺壓上去,將程遇之按在地上打!
盡管避開了要害,但陸海寧的拳頭都結結實實地打在了程遇之的身上!
陸海寧就像瘋了一樣,狠狠揍程遇之,拳頭根本沒長眼。
“陸海寧,你別打了,你住手!”張雨欣害怕地走過來。
陸海寧占了上風,唇角是狠戾的弧度,他冷冷剜了張雨欣一眼,臉色陰沉:“心疼了?啊?!”
“陸海寧,我跟你走行嗎?你別打了,你住手啊,這樣下去會出人命,你瘋了嗎?”張雨欣伸手去拉他。
“讓開!”陸海寧一甩手,冷著臉,“張雨欣,你好本事,你的帳,我會跟你算。”
雛菊被陸海寧打落在地,金黃色的花心向著夕陽。
那是最燦爛而明媚的顏色,此時此刻,卻變得憂傷而落寞。夕陽就這麽孤獨地照在地麵上,照在那孤零零的雛菊花瓣上。
一顆豆大的淚珠從張雨欣的眼角滑落。
耳邊,突然像失去了所有的聲音,隻有“嗡嗡嗡”的轟鳴聲。
腦子空白了一下。
夕陽下,她的臉色異常蒼白,失去了全部的血色。
一陣秋風吹來,吹起張雨欣的裙角,她無神的目光對不上焦,渙散而迷茫。
陸海寧的拳頭還在往程遇之身上砸,一下比一下狠,他咬著牙,揍程遇之就像是揍仇人一樣。
程遇之的牛仔外套上全是血,連地上都是。
空氣中,彌漫起血腥味。
大概是看到快出人命了,有學生去喊了校保安。
程遇之已經無力還手,任憑陸海寧的拳頭一下下砸過來,痛到麻木,痛得沒有知覺。
陸海寧的西裝上也沾了血,他就像殺紅眼的狼,狠命揍程遇之。
地上的血,像是開出的曼珠沙華,刺目、驚心。
好像,夕陽也被染了血似的,那金黃的顏色變成了紅色,一點點西沉。
風吹著,卷起漫天的落葉,那些葉子摩挲著地麵,發出輕微的聲響。
風嘯,葉鳴,聲聲如泣。
殘陽裹挾著殘葉,天地間卷起飛揚的黃沙,塵埃漫天。
那鮮紅的顏色讓張雨欣有幾秒鍾的暈眩,她差點站立不住。
極力穩住情緒,她跑向一棵樹,扶著樹站穩。
她大口大口喘著氣,難受得要窒息,隻覺得氣喘不上來,心口悶得厲害,並不刺眼的目光也讓她產生了炫目的感覺,胸口產生不舒服的痛意。
這樣的感覺,太難受。
手指頭恨不得嵌進樹幹裏,也許,隻有那樣才能緩解痛意。
看熱鬧的人群都被嚇到了,他們哪裏見過這麽多血,甚至有人打了醫院的救護車!
保安很快趕來,將陸海寧拉開,又扶起倒地吐血的程遇之。
幾個人高馬大的美國男人,好不容易才把陸海寧給拉走。
那灘血不遠處,是那捧燦爛的雛菊,白色的花瓣上也濺了幾滴血。
程遇之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有人報了警。
救護車和警車幾乎是同一時間到。
救護車聲音一響,張雨欣就慌慌張張抬起頭,邁開發軟的腳步追了過去。
可是,沒有等她走過去,醫護人員就把程遇之抬上擔架,開車離開了。
陸海寧很快也被警察扣住,帶走。
他的那輛邁巴赫停在原地,就好像他那個人一直沒下車一樣。
夕陽一點點沉到了山下,原本明亮的天空漸漸變得暗沉而黑暗,不見天日。
晚霞如被血染,通紅一片。
張雨欣的眼睛也是通紅的,她紅腫的雙眼看向地麵,右手掐著左手的手心,明明很痛,卻好像失去了知覺一樣。
眼底,浮起黯淡無光的朦朧。
風吹過,雛菊花瓣輕輕飄動,有一隻小巧的雛菊花被吹走了。
剩下的花還躺在地上,安安靜靜,沾染了血跡。
眼前不斷有人影晃動著,可張雨欣的雙腿就像是灌了鉛,很沉很沉,邁不開步子。
天色越來越黑,來來往往不斷有人在清理現場,看熱鬧的人群已經散了。
隻有張雨欣還站在原地,好像仿佛不知歸途。
她的瞳孔一點點渙散。
張雨欣整個人就像是凝固了一樣,一動不動。
晚風吹起陣陣落葉。
天地間,仿佛都失了顏色。
……
晚上七點多。
張雨欣被召到警局。
她被單獨叫去做筆錄,臉上沒什麽表情。
筆錄沒有耽擱太長時間,警察收起筆記本時,認真嚴肅地看向她——
“根據監控和現場人證,陸海寧將以尋釁滋事罪被拘留15日,你是當事人,如果你可以證明隻是朋友間口角糾紛,或者他們兩人之間私下調和,他可以不用拘留。”
張雨欣屏住呼吸。
四周安靜異常。
一顆心壓抑不住地在跳動。
良久,她吐了一口氣,看向警察,緩緩道:“我沒法提供證明,事情是他挑的。”
“行,那我們會按照規定將陸海寧拘留15日,以示警戒。”
張雨欣沒說什麽,隻覺得警局的氣氛太壓抑。
她不喜歡這種類型的地方,會讓她很不舒服。
警察見她是孕婦,沒有詢問太長時間,就送了她出來。
出來時,張雨欣看到了陸海寧。
她轉頭瞄了他一眼。
閉著眼睛坐在長椅上的陸海寧似乎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忽然就睜開眼,掃了她一眼。
張雨欣心口一跳,避開他犀利而森冷的視線。
張雨欣離開了警局。
天已經全黑,雖然四周都亮著路燈,但她卻不知道該往哪裏走,該去哪裏。
冷風吹著,張雨欣裹緊了外套。
眸子裏是茫茫然的朦朧,像一層水霧覆蓋。
燈光照在她的身上,她的臉色顯得很蒼白。
站了很久,口袋裏的手機響了。
“雨欣。”
“蔡……阿姨。”她穩住情緒,壓低了聲音,但心口還是沒來由地一跳,“遇之他……”
“進了手術室,你在哪裏?我們可以見一麵嗎?”
“對不起,蔡阿姨。”張雨欣道歉,“我現在就過去。”
“好。”
警局離醫院差不多半個小時的車程。
這一路,張雨欣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過來的,心口忐忑不安,不知所措。
一開始還準備了很多要跟蔡阿姨說的話,但快到醫院時,又把這些話都給放棄了。
道歉嗎?蔡阿姨不需要。
而且,這世上,道歉根本不值一提。
程遇之被打傷成那樣,全是血,她甚至不敢去想,她還能不能見到那個溫潤、平和的程遇之。
下午的時候,他還是好好的一個人,張雨欣知道自己對不起他……
恍惚中,她又看到了程遇之躺在地上的場景。
血,雛菊,夕陽……成了她心裏頭揮之不去的陰影。
程遇之一定不能有事,一定不能有事。
“小姐,醫院到了。”出租車司機提醒道。
張雨欣的思緒被拉回來,她抬頭一看,是,到醫院了。
雙腿跟灌了鉛一樣,她有些邁不開腳步。
好不容易從車上下來,她強忍住思緒和痛意,往病房走去。
今天本來是陽光晴好的一天,張雨欣的心裏頭卻像是堆砌了無數陰霾,怎麽吹都散不去。
手術室外。
蔡阿姨焦急地等著,一會兒站,一會兒坐,急得坐立不安。
空曠的走廊很安靜。
張雨欣的腳步聲一響,蔡阿姨驚了一下,聽到了。
她看向眼睛的眼神裏有幾分複雜的情緒,濃的化不開。
“蔡阿姨……”張雨欣低低喊了一聲。
“你坐吧,坐下來。”蔡阿姨抓住她的手。
她沒想到張雨欣懷孕了還這麽瘦,臉色看上去也不好。
“我沒事。”張雨欣不肯坐,她發現蔡阿姨的手冰涼冰涼,“蔡阿姨,我……我真得對不起,今天發生這樣的事,我沒有想到。但這些都不是我推卸的理由,我知道自己是罪魁禍首。”
“唉。”蔡阿姨歎了口氣,一時間,一句話都沒有說的出來,隻低著頭,歎氣。
“蔡阿姨,遇之怎麽樣了?醫生怎麽說?他進去多久了?”張雨欣緊張地拉住蔡阿姨的手。
沉寂,漫無邊際的沉寂。
好一會兒蔡阿姨才開口:“被送進醫院的時候就進手術室了,身體多處骨折,雖然沒有生命危險,但肯定得臥床兩個月至少,那個人……下手很重。”
張雨欣的臉上失了血色,她抓住蔡阿姨的手,眼底淚花洶湧。
“蔡阿姨,我真得沒有想到會發展到這個地步,但現在說什麽都沒有用。遇之是因為我受傷的,我會照顧他。蔡阿姨,對不起,對不起。”
張雨欣心口很悶,很難受。
她知道蔡阿姨一家人都對她很好,可她這算什麽,恩將仇報嗎?
程遇之前途無量,臥床兩個月肯定生不如死。
“別哭了,孕婦不能哭。”蔡阿姨替她擦去眼淚,“再說,遇之也舍不得你哭,他要是知道你在我麵前哭,會說我的。”
“蔡阿姨,對不起,對不起……”
蔡阿姨沉默了好一會兒。
她用冰涼的手指擦去張雨欣的眼淚,眼裏依然是複雜的情緒。
走廊裏,隻剩下張雨欣低低的啜泣聲。
很久後。
蔡阿姨才緩緩道:“雨欣……我有話跟你說。”
張雨欣點點頭:“您說。”
“我打算把麵包店關了,和遇之的爸爸一起住到紐約去,遇之的工作也遲遲沒有能調動,所以……我們一家都打算去紐約了。”蔡阿姨臉色很平靜,一字一句很清晰,“你也不用感到愧疚啊什麽的,其實遇之遇到你,他很高興,他也是真心實意愛著你的。可人呢,總該往前看,一輩子也要過。”
“我隻有遇之這麽一個兒子,他從小順風順水長大,沒有吃過苦頭,不論是經濟上還是身心上,都沒有吃過苦。他沒有交過女朋友,他喜歡你的時候,我很高興,那時候我以為你們會在一起,以後可以組建一個幸福的家庭。”
“可是,上天不會把一個人所有的心願都滿足,你對遇之始終沒有動心。雨欣,這不是你的錯,我也勸過遇之,要不再去試著認識別的女孩子。可,遇之從小執拗,我們說的話,他都不愛聽。”
“哪怕知道你懷孕後,他也一直堅持要照顧你,逗你開心。我曾經問過他,圖什麽?他隻是笑著說,又不是世界上所有的付出都要圖一個回報,如果真要說圖什麽,可能,他就隻想看到你高高興興的。”
蔡阿姨語氣很平靜。
可張雨欣聽到這兒的時候,哭得更厲害。
眼淚像止不住的雨珠子,“啪嗒”“啪嗒”,不停往手背上掉,怎麽都擦不去。
“遇之雖然是在勾心鬥角的銀行係統裏工作,但他一直都挺純粹。這些年,他從來沒有讓我操心過什麽,甚至在我不高興的時候,他還會安慰我,他真得是一個好兒子。而我,也盡力在做一個好母親。”
“雨欣,你也懷孕了,有孩子了。你應該知道,其實作為一個母親,最大的願望就是孩子能平平安安、幸福快樂,其他的都是附庸,都是可有可無的東西。而我,也是一個普普通通,並不怎麽偉大的母親,我可能也會比較自私,自私到……隻想兒子好好的,平凡安穩。”
“我沒有太多的奢求,隻想一家人都在一起。平凡也好,普通也好,隻要幸福,怎麽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