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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五章 血仇

  莫夜朗見風顛走來,上下打量一番後,問道:“老前輩也是玄門中人?”


  風顛的目光從莫夜朗的臉龐挪到腳跟,上下看了一通後,臉色古怪,先“嗯”了一聲,後來才道:“莫家小子,你知不知道,當年江湖上相師名門——風家?”


  風顛故意把“風家”說的重了一些,仔細觀察著莫夜朗的臉色變化。


  見他冷冰冰的臉上劃過一絲詫異,風顛又道:“看來你已經知道了,我便是當年這風家的遺老,北北是遺孤。當年他爹媽遇害,我死裏逃生後,北北僥幸活下來,被同門中人接濟去,撫養成人。”


  莫夜朗的喉嚨微微顫動了一會兒,末了又歸複平靜,臉色鐵青地道:“原來是風老前輩。”


  “論輩分,北北要管我叫一聲舅爺。”風顛直勾勾盯著莫夜朗,見他半聲不響,又進一步,問道:“莫家小子,你是不是該有什麽話要對我、對風家、對我們北北講清楚?”


  莫夜朗的臉色倏地沉下,側目看了一眼顧北北,道:“當年莫家對不住各位的事,我莫夜朗一力承擔。”


  “你?”風顛笑道:“不是老瘋子我倚老賣老,隻是你一個半大不小的小毛孩,又懂什麽仇怨了?這事過去二十年,二十年哪。”


  風顛苦笑一聲:“二十年了,老瘋子我日子不長咯,老則老矣,過去的事也不怎麽追究了。隻是北北平白無故,遭受二十年來孤獨困苦的生活,她心裏的恨,可不是簡簡單單就化解得了的。”


  莫夜朗很是猶豫,看著風顛的眼神也產生了變化:他絕沒想到,當年親曆滅門慘案的風老前輩,居然如此豪邁不予追究。


  “當年……”莫夜朗猶豫片刻,問道:“當年的事,還請風老告知。”


  風顛的形容枯槁,臉色憔悴,但一提起二十年前的過往,渾濁的瞳孔裏像是燒起無端怒火,道:“風家當年叱吒風雲,在相師一行裏統領四方,卻沒想到,一個不成氣候的小家族,居然暗地裏搞什麽對付風家人的邪陣。這家人後來金盆洗手,一心從商,聽說還成了華城富豪。”


  風顛的眼珠子死死盯著莫夜朗,就像是在說:這是你老子做的事一樣。


  “這麽說的話。”莫夜朗臉上沒有半點顏色,看著風顛的神情緩緩變化,道:“這麽說,風老前輩一定恨不得現在一刀剮了我才好。”


  “年輕氣盛時候或許是的。”風顛眼光閃躲。


  見他臉色詭異,話語搪塞,不知道是不是隱瞞了什麽。莫夜朗對風顛奇詭的態度轉變有些好奇,盡管風顛幾番解釋,卻更讓他覺得蹊蹺。


  莫夜朗還想問什麽,他的喉結動了動,忽然身邊傳來

  聲音,打斷了他。


  一聲“大叔”,從昏迷不醒的顧北北嘴裏含糊疊出,肉嘟嘟的臉蛋上逐漸起了血色,隻見小姑娘扁扁嘴,顯然是已無大礙,入夢中去了。


  兩人被小姑娘的夢話給打斷,便不再提往事。


  風顛長歎一聲,道:“也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這孩子知曉自己的身世,實在是天意難違——倘若庸碌平凡一世,本來也是可遇不可求的。”


  莫夜朗看著風顛的神情,見他伸出幹枯的手掌,輕輕在顧北北的額頭上撫了撫,道:“隻可惜,有些人用心良苦,非要叫北北不可安生。”


  “沒錯。”風顛收回手,捏緊拳頭,道:“四大家族這些人,未免欺人太甚。”


  “隻有四大家族?”莫夜朗忽然拋出一個疑問,風顛的臉色一滯。


  “我隻知這些家族處處以法力製暴,對一個小姑娘尚且如此,又何況其他人?”風顛咳嗽一聲,調轉話題,又問道:“倒是老瘋子我有一個疑問,莫家小子,你且告訴我,你堂堂莫氏四爺,何苦把自己折騰成這樣,就為了我家姑娘麽?”


  莫夜朗的表情微微凝住,這風顛的反應著實有些古怪——一來他對自己的仇恨化解得未免有些太快;二來,這風顛對自己的敵意,竟來自於北北。


  莫夜朗微眯雙眼,伸出兩根指頭,道:“兩件事。北北的安危隻是其一。其二則是這四個什麽家族,讓我有點兒惱火。”


  風顛忍不住嗤笑道:“惱火又怎麽樣?憑你一己之力,端掉這四個百年基業的大族?真是娃娃自話。”他搖頭興歎,背手要走,忽然停住腳,又道:“不過也許年紀大了,銳氣不如以往,沒你們年輕人這份骨頭也說不定。小子,你既然是幫我家北北,那老瘋子自當為你差遣。”


  風顛一沒發火兒,二沒動手,如此“敗陣”下來,吳根第一個不服,捋起袖子就要給這姓莫的一點兒顏色瞧瞧,氣勢洶洶地來到莫夜朗身前。


  他剛要發作,就看見莫夜朗身邊有形無質的一圈法陣,當即軟了下來:剛才吃過一回癟,這次吳根學聰明了,這姓莫的沒他想象中好惹。


  “你……你……你好啊……莫,莫四爺。”


  吳根哆哆嗦嗦上前,原本“問候父母”的一肚子話也活生生給咽了回去,再加上莫夜朗目光淩厲的一蹬,連預備陰他一手的沙子,也從手指縫裏漏了幹淨。


  “報仇?”莫夜朗一眼瞧中吳根手背後藏著的一把小刀,戲謔道。


  “此仇不報非君子——”話還沒說完,莫夜朗的眼睛就變了神色,嚇得吳根心兩腿一軟,差一點兒一跟頭交代在地上,他急忙收回小刀,飛快改了


  口:“但是這個君子報仇啊,十年不晚,嘿嘿。”


  莫夜朗上下打量吳根一番,認出他來,問道:“你就是北北的……”


  “師弟!”吳根當下拍拍胸脯,自豪道。“如假包換,假一賠十。”


  莫夜朗看了看顧北北,又瞥了一眼風顛,語氣一轉,道:“你想救你師姐?”


  “當然。”吳根想也沒想就答上來,話一出口,又覺得自己被這姓莫的牽著鼻子走——這可不好,他可是師姐的仇人!

  當即呲牙咧嘴,又道:“關你屁事!”


  “你要救師姐,就得聽我的。”莫夜朗冷道,言語之中盡顯難以抗拒的淩厲氣勢。


  “憑什麽?”吳根瞪大了眼,但是話才出口,莫夜朗的眼光掃過來如同針芒在刺,當下也隻能硬著嘴皮子嘟噥:“聽就聽,瞪我幹什麽……”


  莫夜朗也不管吳根情願不情願,樂意不樂意,更全不在乎他是抱怨還是咒罵,隻道:“你師姐再過一會兒恐怕要醒,你要去一個地方。”


  話音剛落,莫夜朗從身上摸索出幾張紙鈔,轉念一想,盡數塞進吳根手裏。他知道,這種貧民窟地界,能用卡的地方不多。


  “去哪?”吳根的目光完全被這些鈔票吸引住了,他瞪大了眼,問。


  “去找一處安全的地方,就要是帶小院的民宿。”


  吳根心思全在錢上,雖然對莫夜朗來說隻是零頭小鈔,生怕不夠。但對吳根來講在,這就是半輩子少見的現錢,摸一摸也爽。


  原本他對莫夜朗的確有些意見,但是一看到連瘋老頭都釋然,又見他出手闊綽,心裏的隔閡也少了幾分,聽莫夜朗安排頭頭是道,嘴裏一連允諾了下來。


  “找到住所,安置好北北後,你還要去一個地方,跟風老一起。”


  “啊?”吳根斜睨了一眼風顛,問道:“跟他去做什麽?”


  莫夜朗無視了吳根的詫異,又道:“找一間酒吧,把這個埋進酒吧邊的土裏。這件事對風老要保密。”


  莫夜朗遞給吳根一張符,一塊橢圓的小石頭,通體圓潤。吳根接過來,仔細端詳半天,沒瞧出所以然來,反倒更加納悶兒了。


  但他也不敢真的頂嘴,隻嘟噥一句:“又要跟他一塊去?又不讓他知道?什麽鬼……”


  莫夜朗又看了吳根一眼,似乎還不大放心,道:“你做這些事的時候,務必先支開風老。要他去藥堂取藥,白蘇子三錢,使君子三錢,青羊參兩錢。”


  吳根絞盡腦汁記住藥名,莫夜朗又道:“找到酒吧,辦妥這些事後,你找一處隱蔽所在,等在酒吧跟前。”


  “等什麽?”


  “等到你就知道


  了。”莫夜朗彎起嘴角,道:“這事攸關你師姐性命之憂,如果辦砸了,你知道後果。”


  莫夜朗聲色俱厲,拿捏得吳根恰到好處,後者哪敢再吭出個不字,收好小疊鈔票,應聲答應。


  天不亮,吳根就找到一處民宿。這民宿在貧民窟也能算得上“豪奢”,兩層小樓,獨棟的小院,院子裏還有一株六人合圍的大榕樹,環境雅致,四麵同貧民窟常見的鐵皮房子隔開,煢煢孑立。


  房間內設施一應俱全,幾人安頓好顧北北後,莫夜朗這才解開顧北北身上種下的血陣禁咒。


  如風顛所說,這東西雖然能夠暫時壓製住顧北北體表的傷勢,讓肌理強行恢複,固然能夠止血,但是也消耗了顧北北大量元氣。


  要讓她蘇醒,勢必要解開陣法的禁咒,但這樣一來,原本傷口造成的肌肉損傷和疼痛感也會一股腦回來。


  莫夜朗心裏忐忑,他安置好顧北北,讓她平躺在床上,接來一盆熱水,用毛巾墊在額頭上,去除體內濕熱。準備妥當,這才點畫結陣,隻聽莫夜朗低聲嘶吼一個“破”字,顧北北胸前的陣術兀地解開,她猛地咳嗽了一聲,臉色發虛,蒼白至極。


  喀一聲,昏迷不醒的顧北北嘴角抻動,莫夜朗急忙扶起她軟軟的脊背,幫她起身。一坐起身來,顧北北臉色滾燙,嘴角“哇”一聲,翻湧的血沫就從嘴裏淌出。


  這番折騰下來,小姑娘已經臉色慘白,茫茫然看了莫夜朗一眼,忽聽她細不可聞的聲音叫喊出來。


  “走……走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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