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清清白白
趙奇勸他無需多想,劉約見說不通也不再堅持。草草應和了幾句場麵話,他直接走出客棧,到家門口才想起剛才還讓張蘇去衙門等著他。
單說去大牢裏看個死刑犯,縣令公子的身份足夠了。他之所以去找趙奇,並不是要讓張蘇父女相見,不過是抓到機會想著找補回這幾天的損失而已。
可人家錦衣衛好像並不在意,自己也不好大做文章。幹脆就當沒有這回事,滿足一場感人的父女相見也算自己出力了。
如此打算著,他折向衙門。直接去往皂房找到趙班頭和張蘇,也沒說什麽,便讓趙班頭領著二人去了大牢。
文登治安不錯,大牢顯得頗為寒酸。獄卒醉眼惺忪,看來是閑的可以。瞧見捕頭大人前來,獄卒才打起精神,哼哈一陣領著幾人進入,沒走幾步便來到張木牢前。
劉約尚有閑心四處打量,整個牢裏一共關了三個人,除了麵前的死刑犯,其他兩位都是小事,指不定哪天就放出去了。
還別說,就這種鬆散的管理,進來人下毒不是難事。
劉約搖頭苦笑,再仔細看看張木,卻皺起眉頭。早上收押的時候還好好的,這才多久,這人已經被打得瞧不出人形了。
劉約看著趙班頭,低聲問道:“你打的?”
趙班頭無所謂地回道:“對,這種人不打還留著幹嘛!殺人呐,可不是小事!”
劉約不理解趙班頭為何要和一個將死之人置氣,當然,他也沒有所謂的人性光輝,並不會對所謂人權多加指點。
張蘇瞧著一門之隔的血人,猶豫再三才叫出一聲爹。
裏麵的張木睜開腫脹的雙眼,掙紮坐了起來。
“還是揍輕了,竟然能坐著?”
劉約癟癟嘴,示意趙班頭小點聲兒。
“爹……”張蘇言語間淨是掙紮,至於悲慘或不忍,似是沒有。
張木咧咧嘴,冷笑道:“來看我的?你個孽畜!這時候再來有什麽用處!”
張蘇沉默,張木卻聲調漸高,漸漸聲嘶力竭起來。
“你趕緊滾!我白養你這麽大了!要幾個錢都不樂意,一個月三兩銀子好做什麽!要不是你不給我耍銀子的錢,我至於沒有本錢回本,至於出去搶麽!”
劉約皺眉,對趙班頭嘀咕道:“你打輕了。”
趙班頭點點頭,深表同意。
“這時候想起來了?哈哈,你個賣身的肮髒人,裝什麽菩薩!賣給妓院六年了,你賺不賺得銀子!你倒是穿金戴銀,你沒想想那些弟弟們!賤人,賤人!賤人!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張蘇一直沉默,沉默到張木因為用力過度昏厥了過去。
姑娘家麵色平靜,隻是在門外叩拜一次,起身便喚著劉約離去。
劉約從隻言片語中聽出個大概,突然覺得牢裏這人剁碎了才夠本。
不存在感人的父女訣別,讓她來牢裏見這一麵是好是壞?
三人沉默出了大牢,趙班頭心有餘怒,叫過來獄卒又吩咐了幾句。
劉約沒有阻止,領著張蘇出了衙門,路上也是一句話不說。
實在是不知道如何開口。能想到張木不是什麽好人,可是人渣到這個份兒上的,劉約不敢說沒有,可換做誰都不希望自己遇見。
……
二人一直走到劉府門前,張蘇開了口:“劉公子,小女子謝謝您今日的……善舉。”
劉約有些害臊,支吾著應下,猶豫著說道:“張姑娘,以後,”
張蘇巧然一笑,“公子放心,我已經習慣了。不過還剩一事相求。”
“姑娘請說!”
張蘇略帶羞怯道:“此次前來,是我騙了鴇母。我說公子今日傳我入府服侍……這,公子切莫說漏,也請公子給我安排個住處。柴房便可,隻需一晚。”
被動piao妓,最為致命。
這事兒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不就是編個瞎話麽,不算難事,但問題是老鴇子那個棉褲腰的嘴,萬一將這事兒添油加醋地說了出去……他倒不擔心自己的名聲,隻是不想再給楊鐵那群爛人一點把柄。
這事兒還得謹慎謹慎,保保密,萬一被錢瓏……
這裏麵有她什麽關係?
劉約輕笑回道:“姑娘進去吧,在院中等我一陣,我去去就來。”
張蘇抿嘴一笑,似乎剛才的事情沒有影響。
……
劉約腳程很快,盞茶功夫就走到了翠紅樓。大搖大擺地從正門進入,上午頭自然沒有生意,他很快就抓到了老鴇,老鴇又快哭了。
“小少爺呀!您來之前能不能知會一聲!突然過來了,又不準備花錢!我這一天的買賣呀,被你砸的稀碎呀!”
劉約提溜起準備席地大哭的老鴇,輕哼道:“位大姐,別演了。說正事呢!”
“正事兒?”老鴇擦擦淚,上下打量著他,驚愕道:“這麽快!”
劉約白了她一眼,說道:“今天的事情要保密!若讓我聽到風言風語,定不饒你!”
老鴇認真思考一陣,“若我守住這個秘密,會有什麽好處?”和劉約打交道多了,難免露出奸商的氣質。
劉約沒想到她會如此詢問,思索片刻後回道:“上個月商討的事情我再讓利一成!”
“成!”老鴇抖抖肩,“我位朵花要是敢將今天的事情說出去,天打雷劈!”
這年頭,封建迷信的威力很大,劉約信了老鴇的毒誓。
“可我今天的買賣砸了呀!這可,”老鴇話沒說完,劉約塞過去三兩碎銀,直接堵住她的撒潑。
劉約在一聲聲“恭送少爺”中轉身離去,心中卻是鬱悶的很。真說今晚如何了還說的過去,這明顯什麽多做不成,還得賠上一頓勞碌和銀子,圖的啥呢!
想法雖然勢利,但事兒辦得還算地道。
臨近傍晚,劉昭回府。
劉約鬼使神差地將自己留宿煙花女子的事情告訴了父親。原本的打算是和父親說說具體緣由,但剛說完這句話,就瞧著父親變了臉色,似乎後麵怎麽解釋都說不清了。
“爹,您先聽我……”
劉昭擺擺手:“罷了,為父明白的!”說完,一直儒雅的他露出了很玩味的笑容,“你也長大了!別讓你娘知道就好!”
父子交心是很好的事情,但劉約真不想從這件事上找到共同愛好。
徹底不用解釋了,劉約也懶得多想。幹脆讓田五給張蘇安排好住處,沒頭沒腦地準備吃飯去。可劉昭沒有和他一同吃飯的打算,命廚子單獨給劉約起了一桌,送達他的別院。
劉約望著氛圍頗高的真燭光晚餐,無奈苦笑。
而同時,劉昭端著酒杯,笑嗬嗬的和許叔聊著家常。
“老許呀,該給約兒說門親事了。”
許叔一樂,“青州府知府千金就不錯。”
“我也這麽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