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地攤劉
劉約懷著惴惴叫開了二姐的房門,手拿著盤出包漿的棉槐條,乖巧無比地坐在桌邊,候著二姐發落。
劉嫿有年頭沒瞧見這條教鞭了,一身欣喜地拿起棉槐條,大有一條在手天下我有的氣勢。劉約沒少挨揍,雖說二姐打得不重,但也是心理陰影……畢竟一個二十幾歲的人被十五六的姑娘教育,他還是難以啟齒的。
劉嫿沒有沒有動手的打算,喚弟弟過來也不是什麽要緊事,就是姐弟之間正常的家常。她給弟弟剝個橘子,遞過去開口道:“聽說,你的誌向是五年內成為登州首富?”
劉約含著橘子,含糊回道:“你聽誰說的,大牛?沒有,不存在,別瞎說呀!我的誌向是考上舉人入得翰林院,趁著天子年幼時大展拳腳登堂入室,總有一天我要坐到首輔的位子,封爵封王睥睨一方!”
劉嫿嫣然道:“再給你次機會。”
劉約認慫道:“姐,你是知道我的。我四五年前就和你說過,我不想做官的。這事兒你要替我保密,千萬別讓爹知道了。再說了,大牛是從哪兒聽到這些的,我記得沒跟他提起五年這個時間段呀……”
劉嫿哼笑道:“是許叔說的。你做生意我不反對,但目標別定的太高。今早我就請教過馮掌櫃,他說按你現在的模式,穩當些用上個十幾年,登州第二是能做到的。畢竟登州楊家,是能和你姐夫家抗衡的存在呀!”
劉約連連搖頭,吞下嘴裏吃食,頗為正經地回道:“不是這個理兒。我現在雖然就一處酒樓,但我的買賣才開張呢!你們怎麽知道後幾年怎麽個發展情況。咱不說虛無縹緲的,就說昨個和馮掌櫃談的那筆買賣,他要是記得,這瞬間就是五千兩,厲不厲害?”
劉嫿笑道:“是,你最厲害!馮掌櫃那麽穩當的人,怎麽就瞧上你那塊破鐵板了呢?你有能耐做成生意我不說什麽,但你要清楚,這筆買賣裏有你二姐大半的功勞呀!”
“是是,二姐威武!”
“我倒不是和你邀功,關鍵在於你能天天指望和孫家做生意?除了孫家,再誰能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給你五千兩的?放平心態,謹慎過活,咱家不缺錢,你可別入了歧途。”
劉約嘿嘿一笑,“我還不謹慎呐!這輩子最初的夢想就是扯個地攤賣涼皮兒,姐你昨天回家的時候不是在城外遇見我的麽,我那時準備去別地兒擺攤呢!你看,我這不忘初心的人,能去哪個歧途?再說了,真說入也早該入了,你放心吧!”
劉嫿知道弟弟能說會道的,也懶得再去糾正他,反正該說的話也都說了,他也不笨,總會領悟出什麽。況且,今天找他也不單是為了生意。
劉嫿接過弟弟回贈的橘子,輕聲道:“路上經過登州的時候,給孫爺爺傳了一封信,是殷閣老的親筆。信中好像提及你了,孫爺爺讓我給你帶句話:別再參與私鹽案的追查,到此為止。”
劉約的笑容凝在臉上,猛灌一口茶水,瞬間又泛起了哼哼,“姐,殷閣老沒說欠我的賭債多時候償還?”
劉嫿順著他轉移了話題,埋怨著笑道:“你呀,騙人都騙到大學士頭上了,還說沒入歧途?”
“那怎麽叫騙呢,文人間的切磋,他輸給我了,雖說隻有一兩銀子,但堂堂大學士賴賬你怎麽不說了呢?我還生著氣呢!”
劉嫿苦笑道:“好了好了,說不過你。被你這貧的,今天找你來的正事差點忘了。”
劉約擺好姿勢,靜靜候著。
“張蘇是挺好,但身份上遠不如言泠的。你跟二姐正經說叨說叨,對婚事還有別的要求麽?”
劉約訥訥望著二姐,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這怎麽,不是,言泠是哪位?”
劉嫿沒有回他,隻是反問道:“怎麽不關心你的張蘇了?”
劉約趕緊解釋道:“我說姐姐啊,你在哪兒聽到的風言風語了?我和張蘇能有什麽關係?真說有關係,也是她給我作畫,我給她工錢呀!”
劉嫿一臉的不信,輕笑道:“真的沒有心思?”
“事業未竟,豈容兒女情長!”
“那你準備多時?”
“我才十六呀!”
“你姐我十六都嫁人了!”
“男女有別!”
“我第一次聽到男女平等這句話也是你說的。”
劉約停了爭論,起身鞠躬道:“姐呀!大哥二十四娶的大嫂,爹在二十二遇見的娘,趙班頭而立之年還是光棍,怎麽到我這十六就得婚娶?你們這是嫌我在家礙事了?”
他的故作委屈沒有讓劉嫿動搖,繼續苦口婆心地說道:“沒讓你非得今年就娶人家過門,但婚事早商定了不好麽?大哥的確是那時候成的婚,可和嫂嫂青梅竹馬,水到渠成的事等大哥入了功名有何不可?”
劉約想不到如何反駁這一點,幹脆使起了性子:“那你給我找個青梅竹馬,我也等著功成名就便娶她!”
劉嫿見他自己跳進坑,憋笑道:“有呀!下個月就瞧見了。並且京城消息說,明年伊始言伯伯平調登州府任知府,以後你們全是見麵的機會。”
“所以,言泠到底是誰?”
劉嫿仍舊沒有回答,笑道:“回鄉路過青州我特意去瞧了一眼,人家模樣儀態都很出色,不比你的張蘇差。”
劉約遞著白眼回道:“哼,肯定沒有二姐好看!”
劉嫿是真不含糊,點頭巧笑道:“這到是。好了也不和你多說了,你要是真不同意,那就想一個劉府上下都認同的理由。要是想不出,等爹大壽當天,我領你偷偷瞧瞧言泠的模樣,你應該能回憶起什麽。”
劉約被二姐趕了出去,站在院子裏仔細回想剛才的對話,感覺說了一堆好像又一句沒說。他一邊嚐試尋找出關於言泠的記憶,一邊溜達著去了小飯店。入了後門時沒有注意到錢瓏的輕咳呼喚,經過後廚也沒瞧見貝如鷹遞來的好奇,就那麽失了魂一般走到了算賬的許叔身前。
小飯店還沒開張,許叔有大把的時間望著自家少爺。
劉約候了好一陣,才抬頭開口道:“言泠是誰?”
“嚴玲?臨街王掌櫃的三舅奶奶,上個月剛下的葬,七十八,喜喪呢。”
劉約直勾勾地盯著許叔,無力道:“言知府的千金,言泠!”
許叔哈哈一樂,“你這不是知道麽?”見少爺在挽袖子,他趕忙笑道:“老爺早就和你提過的,你當時沒在意。怎麽想起來問她了?”
“她有什麽好惡?言知府又討厭什麽樣的人?”
許叔搖搖頭,正準備說話間,劉約扭頭便走,繼續尋找其他知情人士。
然而逛了一上午,從縣主薄問到趟子手,隻要是可能接觸過言知府的,他都尋了一圈,卻都沒給出有用的回應。
臨近中午,他想起了趙奇,結果趙大人出去查案,一個月才能回來。
一個月都見著人了,那時候有個屁用。
他無奈地嘀咕一句,想起孫亭捎來的話,不由心頭一緊。
趙奇追的這件案子,到底驚動了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