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變卦
去雲南的行期定在十二月上旬。不是每個人都能參加這次旅遊,隻有那些資曆比較老,職位比較高的人才有資格參加,而蕭然正好被劃入裏麵。至於像國賓館、遊船俱樂部這樣的單位,也是如此。
自從知道旅遊的這件事情之後,林誌經常會抽空隙的時間,通過網絡或者手機與蕭然探討這次旅遊的事宜,比如要帶些什麽東西,去雲南要吃些什麽特色的,那裏的特產又是什麽,穿什麽衣服等等。
這一天,午休的時候林誌又給蕭然打來了電話:“晚上我去接你下班,陪我去買東西。”
“不去,今天要回家吃飯。你又要買什麽呀?”
“買衣服呀。”
“又不是去北極或者東北,現在的雲南也就二十度左右吧,春秋天的衣服就可以穿了。”
“那陪我買旅行箱。”
“真麻煩,明天吧,今天沒空。”
蕭然掛完電話繼續趴在桌子上小睡,辦公室空調的暖氣打的如同春天般暖和,讓人有睡覺的欲望。辦公室裏除了外出用餐的人,幾乎個個都趴在桌上。
“蕭然姐,是林經理打來的吧?”坐在蕭然隔壁辦公桌的小玉湊過頭來問道。
“哎,就他事情多,不就出去旅遊嘛,比女人還麻煩。”
“看來他很喜歡你呀。”小玉笑道。
“我可無福消受呀。渴了,下去買杯喝的,你要嗎?”
“不用了,最近在減肥。”
“好吧,你繼續睡覺,我走啦。”
蕭然前腳剛踏出辦公室大門,小玉就屁顛屁顛跑到了紫苑辦公桌前。“紫苑姐,剛才林經理給蕭然姐打電話……”
“知道了,你去吧。”紫苑打斷了小玉要說的話,弄的本想去討好的小玉隻得耷拉著腦袋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紫苑當然知道蕭然與林誌通話的內容,在中午本來就安靜的辦公室裏,一根針掉下的聲音都能被聽的清清楚楚,何況蕭然方才的通話呢。紫苑站起身走向了身後胡淵的辦公室。
“我不想讓蕭然去雲南旅遊。”
“什麽?”胡淵驚訝的看著紫苑,“名單都交上去了,突然不讓她去,我怎麽跟上麵說?”
“這個是你的事情,與我無關,反正我不想她去。”
“紫苑,你不能這麽任性。”
“如果你還想坐這個位子,就別讓她去。”紫苑的態度依然堅定,那口氣是命令,不是商量。她摔下這句話,轉身就離開了胡淵辦公室。
樓下新開了家奶茶店,是蕭然最喜歡的COCO奶茶,在這個寒冷的冬季,喝上一杯暖和和的奶茶,無疑是件及其享受的事情。所以呢,這排隊的人也可想而知的多了。周圍幾座寫字樓的工作人員都趁著午休的時候,提前把下午茶給買好了。
蕭然足足排了二十分鍾,才占得一席之位。“給我一杯珍珠奶茶加椰果。”這個是蕭然的最愛。每次與月月在一起的時候,她總是好奇為什麽蕭然不直接買一杯奶茶三兄弟,裏麵什麽都有了。蕭然說她不喜歡布丁,至於為什麽不喜歡,她自己也說不上來,也許就是單純的不喜歡,就像自己單純的想著某些過去的人一樣,沒有理由。
前前後後一共花去了半個多小時才回到那溫暖的辦公室裏,結果屁股還沒有坐暖,就被叫進了胡淵的辦公室。
“蕭然,來,坐。”胡淵殷勤的請蕭然坐下,這反而使蕭然有些不知所措。自從黎姐走後,胡淵對自己總是不冷不熱的,沒有特別針對過自己,但也沒有如此殷勤的對待過自己。
“不用了,淵姐有事您就吩咐吧。”
“是這樣的,剛才上麵通知下來,這次去雲南旅遊的人員超過原本計劃的人數,所以上級要求每個單位要減去一人。這不,淵姐要找你商量商量了。我們這一批人吧,就數你最懂事最體貼人了,而且你也是資曆最淺的一位,所以……”胡淵有些不好意思說下去了。
“淵姐,我懂你意思了。”
“反正最近也不是很忙,旅遊的那幾天可以放你大假。聽說之前你身體也不太好,就趁這個機會在家多調養調養。”
“恩,好的。淵姐,要是沒別的事情,我就先出去了?”
“沒事了,你去吧。”胡淵原本想這會是件很難擺平的事情,沒想到蕭然這麽好打發。在聽到蕭然的回答後,胡淵早就在心裏笑開了花,表麵卻裝的很無奈的樣子。
退出胡淵的辦公室,蕭然強裝出來的笑容馬上變得沮喪起來。無緣無故就被取消了旅遊的資格,心裏是說不出的不爽。回到辦公桌前,從QQ裏找到了月月的頭像:下班去老地方見。
留完言,在即將關閉QQ的時候,無意看到了BEN在線,個性簽名已經改成了“遠行”。
“大叔,要出遠門了?”蕭然忍不住發了信息過去。
“恩,要去法國了呢。”
“去多久呀?”
“不知道呢。下個月就走了。”
“那你女朋友怎麽辦?”
“嗬嗬,我還單著呢。”
“啊?你們沒有在一起?”蕭然驚訝,她的離開是為了成全他們,可為什麽BEN還是單身。
“有些事情沒有想象的那麽簡單。忙去了。”發完最後一條信息,BEN的頭像變得暗淡無光了。
當心裏藏著一種疑惑,不斷思考的時候,時間永遠過的那麽快。整個下午蕭然都在關注著BEN的QQ頭像,她很是好奇BEN與那個女人為什麽沒在一起。而期望帶來的永遠是失望,整整一下午都沒有再瞧見BEN上線。
從單位出來的時候,外麵飄著小雨,寒氣襲卷而來,讓蕭然有些不知所措。她放棄了坐公交車這個念想,伸手攔了輛的士。
的士裏,一首懷舊的歌曲《不想讓你知道》輕柔又動人:忽然不想讓你知道,在我心中,你多重要,既然你要自由,你就得到,讓你永遠都記得我好……突然不想讓你知道,你的愛我已經戒不掉,就讓思念淹沒,我不想逃……
一直在回避,不願提及,一直告訴自己駱米都可以放心,BEN也可以輕易放下的,但是方才的對話讓蕭然的心起伏不定。她可以不計較曾經付出了多少,可以不計較BEN是不是會記得自己,但是他過的不好,她的心就是疼了,疼的不知道該怎麽去安慰他。
短短的幾句對話,蕭然讀出了BEN的無奈和落寞。太多的不能,不如意,想離開,離開這個讓她疼的人,但是她做不到,在聽到這首歌曲的時候,她陡然明了,自己是愛的,縱然不願意承認,她還是心心念念的想著他。
“小姐,小姐。”司機的喚聲驚醒了蕭然。“你要去的地方到了。”
恍惚間,已經到了平江路。蕭然支付了車費,在打開車門的一瞬間,寒氣又一次襲來,她加緊腳步走向‘老地方’。
‘老地方’二樓,月月早已經在那裏候著了。秦凡陪著她,兩個人好像在看著什麽,還有說有笑的。
“這個地方好,有山有水的。”
“還是西藏好。”
“秦凡,是你去旅遊,還是我去旅遊,我愛去哪裏就去哪裏。”
“好好好,大小姐,你自己拿主意吧。”
嗬嗬,蕭然不禁笑出了聲。“你們兩個可是越來越有情侶的樣子了。”
“哎呀,蕭然你就取笑我。來了也不支聲。”月月趕忙迎了上來,拉住了蕭然的手。
在‘老地方’品嚐完了秦凡的新菜鹹菜燜豬肉後,蕭然直讚不已。“秦凡,誰能做你女朋友,那簡直就是幸福死了,對吧,月月?”
“我怎麽知道呀?不過這個肉確實好吃,肥而不膩。”月月故意扯開話題,“對了,蕭然,看你今天不太開心,發生什麽事情了?”
“對呀,蕭然,是不是林誌欺負你了?”秦凡一邊泡著新到的坦洋工夫,一邊插嘴道。
“他怎麽可能欺負我呢。本來市裏組織的旅遊有我的名額的,但是今天臨時被取消了。領導又給我放假,我都不知道怎麽辦才好,所以心情有些低落。”
“真的?那你陪我一起去湖南吧,我想去鳳凰。”月月聽到蕭然有假期,別提多興奮了。
“是呀,蕭然你陪月月去吧,她一個人去我不放心。又不準我陪著。”秦凡為蕭然斟上一杯茶。
“好呀,我也想去那美麗的地方。本來打算明年約你去的,那我們就把行程提前吧。”
“恩恩恩,我跟你說呀,我想這樣計劃的……”
在夜闌更深裏,在闃寂寥廓裏,寂寞就這樣被短暫的興奮所帶過。然興奮過後,取之而來的是什麽?那天冬雨下了一夜,直到蕭然離開‘老地方’時,雨依舊淅淅瀝瀝的沒有停止,她拒絕了秦凡送她回家的好意,因為蕭然想享受下這夜雨中的平江路,如同去年與BEN一起憑吊雪中路景一樣。原來轉眼又是一年,再過大半個月又將是一年的聖誕了。
臨街的咖啡館裏傳出了低低的歌聲。低吟、淺唱,那一段不為人知的傷,落寞繁華的過往是誰歌聲在回蕩?也許某一個轉身,又將在人群中擦肩而過,隻是到那時,誰還記得誰。你的眼角又將觸摸誰的眉?
那一路走的很漫長,仿佛過了一個世紀般長久。回憶也蔓延了整條長街,丟失了的隻有那回不去也傷不起的心。
回到家中的時間尚早,爸媽陪著侄子在客廳裏玩耍。走進屋子,頓然覺得暖和起來。“爸媽,我回來了。”
“回來啦,廚房有剛磨好的豆漿,喝杯暖暖身體。”蕭爸爸說道。
蕭然倒了杯豆漿走到了客廳,小侄子見著蕭然就嚷嚷著讓她抱。“娘娘,娘娘抱抱。”
“然然,你爸爸說周五帶我們去海南,你能不能請到假,一起去?”蕭媽媽一邊泡著腳,一邊問蕭然。
“你忘記了,然然單位要去雲南呢。”蕭爸爸搶先回答。
“周五?假期是有的,但是剛才與月月約了周六一起去湖南張家界鳳凰玩的。要去五天呢。”
“怎麽臨時改去湖南了?”蕭爸爸說。
“本來是跟單位去雲南的,但是今天領導告訴我人數太多,每個單位要刪掉一個人。我進單位時間短資曆短,所以就沒刪下來了。晚上與月月一起吃飯的時候,她說要去湖南,我就與她一起去啦。剛才機票也訂了。”蕭然一邊喝著豆漿一邊說道。
“怎麽把你刪了?要不爸爸找你們領導去說說?”
“不用啦,反正我也不吃虧,領導說給我五天假期的。正好我一直想去鳳凰,就趁這次機會去了吧。爸,雲南我以後會有機會去的。”
“也好,反正你還年輕有的是機會。”
“爸媽,我回房間了。”蕭然把空的豆漿杯子拿回了廚房,便回到了自己的小屋子,習慣性的打開電腦,換上家居服,舒服的坐在自己那張新買不久的電腦椅上,悠然自得的看起了電影。
“對不起丫頭。”正當蕭然悠哉悠哉看著電影打著鬥地主的時候,BEN的頭像不停的跳動,蕭然點開一看竟是這樣一條信息。
“沒關係。大叔下個月就出國了,記得要走的開心點。”雖然蕭然不知道這條對不起到底指的是什麽,抑或是BEN對自己的歉疚。
“恩,這一走。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來呢。”
“她要去送你嗎?”
“應該不送吧。”他們都知道這個‘她’指的是誰,所以也就心照不宣了。
“那麽丫頭去給你送行吧。”
“可以嗎?”
“我們是朋友,為什麽不可以呢,除非你不要我去。”
“暈,那買了機票告訴你吧。我還不確定哪天走呢。”
“好的,到時聯係。”
時間久了,也許會遺忘些快樂或者不快樂的事情,然而晃晃悠悠過了半年,對於BEN蕭然是留戀,是不甘心,是放不下,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何對於這個男人總是念念不忘,但是她承認有了BEN,她對駱米已經很少再提及了。
那個夜晚蕭然睡得很早,在睡夢裏徘徊著尋找著,直到驚醒的那一刻,才發現自己是那麽孤單無助,那些曾經擁有過的人在夢裏不斷倒出進入,隻那一睜眼,一切都變得枉然,唯有冬夜的風伴著雨,蕭瑟的拍打著本已經寒冷的窗戶,侵入蕭然的體內。寒冷,那是一種入骨入髓的冷,直至心的盡頭,散落在身體的每一個部位,便再也睡不著了。
站在窗前,望著窗外偶爾行駛而過的車輛,在午夜的昏暗路燈下,急速飛馳著。這樣的夜,風吹落了樹葉,雨打濕了車輛,最終落寞了誰的心境……